伊利斯跪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地板间塞满灰尘的缝隙。
“这一切都是假的，我感觉有蚂蚁在涌入我的脑袋里。”
嘈杂的嗡嗡声在他脑海中作响。
他蜷缩回一团，靠着床边的木头支架，将头埋进自己的怀里。
“爱丽丝。”
蕾西亚伸出的手抬在半空中，过了半晌，又缩了回去。
她从地上站起来，默不作声地将东西都收拾好，在出门前最后看了眼伊利斯。
伊利斯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时间里，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断了他与其他人交流的通路。
“一切都会没事的...”
蕾西亚咬了咬嘴唇，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轮子滑过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伊利斯知道，蕾西亚真的走了。
他重新抬起头，张开一直紧紧攥着止痛药的手。
“对不起。”
眼泪滴落在上面。
好不容易的一次再会却不欢而散。蕾西亚到最后也没再说些什么。
只是听其她女仆们说，蕾西亚临走前一副要哭的样子，这让伊利斯感到些许愧疚。
【不过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她了，永远也无法道歉了吧。】伊利斯想。
他坐在书桌前，盯着外面的蓝天白云发呆。
刚刚吃下最后一颗药，在陷入幻觉之前的伊利斯只想着一件事情。
“没钱去找神父买药了。”
......
记忆中的那片麦田，母亲正在不远处辛勤劳作着。
他穿着一身蓝白色长裙，背上背了一篮子生火用的干树枝。
“妈妈！”
伊利斯挥手向母亲跑去。
金黄麦穗像波浪般往两旁分开，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呀，伊利斯回来啦。”
母亲擦了把汗，直起身子看向伊利斯，露出温柔淳朴的笑容。
【要不要问一下妈妈今天吃什么呢。】
伊利斯心理想着，似乎连续很多天都是粥和面包，他想吃点肉了。
“我可爱的小伊利斯哟，慢点跑别摔着了。”
母亲张开双臂，准备迎接跑过来的伊利斯。
长年劳作，母亲的臂膀比伊利斯结实多了，哪怕他直接扑过来都能轻轻松松地接住。
一般这时候妈妈还会搂着他转一圈，他喜欢那种飞起来的感觉。
伊利斯打算和母亲来一个亲密的拥抱。
“今天吃...”
他穿过母亲的身体，摔了个狗吃屎。
捂着脑袋，伊利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的场景变成了卧室。
“这是谁的房间。”
过了好半晌，伊利斯才反应过来，这里是自己和露米卡的卧室。
【可我不刚刚还在田地里吗。】
一时间有点分不清哪边才是现实了。
“爱丽丝姐姐。”
露米卡不好意思地说道，手指在打转。
“我刚刚想喊你来着，你不理我于是我就戳了你一下，谁知道你突然就往地上摔过去了...”
他的脸有些红，眼睛时不时往两旁飘去。
“你没事吧？”露米卡问道。
伊利斯花了好一会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他第一时间并没有想着去跟露米卡说话，而是在尝试还能不能回到刚刚的‘梦境’中。
可他逐渐绝望地发现，自己怎么也回不去了。
突如其来的跌落使得自己变得清醒，而剩下的药效不足以支撑他继续睡过去。愈发地焦急反而愈发地难以静下心入睡。
“爱丽丝姐姐？”
露米卡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伊利斯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他不理解伊利斯到底在干啥。
“你怎么了，爱丽丝姐姐？”
伊利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球上布满了血丝。
“都怪你...”
声音甚至带了一丝哭腔。
这是自己仅剩的最后一颗药，而往后就没钱买药了。
这最后一次的幸福，就这样被露米卡的打扰搅黄了。
“都怪你...都怪你，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
感到极度委屈的伊利斯蹲在床边，小声哭了起来。
“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诶，我...”
露米卡完全摸不清头脑，他只是觉得这段时间爱丽丝变得很奇怪，因此想多关心一下。
“到底怎么了，爱丽丝姐姐你是摔着哪儿了吗。”
他的手搭在伊利斯胳膊上，想检查一下是不是哪里磕伤了。
“如果哪里受伤的话，我去找一下妈妈...”
“滚开！”
伊利斯却一把将他推开。露米卡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脚后跟撞到床才停下来。
“为什么。”
露米卡呆呆地站在原地。被伊利斯推这么一下，他也委屈的眼眶泛红。
“我只是戳了你一下喊你吃饭，我明明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憋着眼泪和一肚子委屈，露米卡气冲冲地跑出房间，也不理伊利斯了。
看着急匆匆冲出来的儿子，躲在门外的瑞克尔夫妇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将刚刚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里。
“你看见小爱丽丝吃的那个药了吧。”
“克洛泽，一种植物的毒素提取物，通常用作致幻剂。这种违规药物因为制作成本低，所以最近在市面上比较流行。”
“小蕾西亚说的没错。怪我发现的太晚，没想到这一茬。”
露米卡妈妈显得有些自责。
“你有啥打算。”丈夫问他。
沉思了一会，露米卡妈妈说道：
“先吃饭吧，今晚我得好好想想该去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可能我明天得给报社请一天假。”
“森普兹那边随时会打起来，线人也随时会来联系。这几天时间紧张，你倒不如晚上等孩子回家再给他好好谈一下...”
“你还搁那儿惦记森普兹呢，我问你，孩子重要还是森普兹重要？”
“反正我选孩子。”
“你说的算。”
露米卡爸爸在这两者间拿不准主意，他无奈地赞同了妻子的想法。
“你去哄哄露米卡。还有，别给孩子提这茬事，装作不知道。”
“明白了。”
露米卡妈妈回到餐桌旁，将剩下的碗盛上汤。
“小爱丽丝，吃饭了！”
窗外已被夜幕笼罩。
——————————
在走进教堂之后，伊利斯却没看到神父的人。于是他来到讲台后的窄门前敲了敲。
门里面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还有物体的碰撞声。没一会门就打开了，走出来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孩。
女孩看起来十七八岁，一边走一边还重新将披散的头发绑起来。
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伊利斯，便径直离开了教堂。
随后神父也从门中走了出来，他的面色比平时红润一些。
“我没见过那名姐姐。”伊利斯说道。“她也是来买药的吗。”
“是，也不只是。”神父看着姑娘离去的背影。
“她是来忏悔的。”
伊利斯将自己已经没钱买药的事情告诉了神父。
“圣神关心着穷苦的人们，他其实并不在乎金钱，只是希望人们能够拥有虔诚的品质。”
在伊利斯说出自己遇到的困境之后，神父便缓缓说道。
“也就是说，您还会给我止痛药吗。”
仿佛重新燃起了希望，伊利斯双眼冒光地问道。
“当然。即使不能贡献钱财，依然也会有其它的道路展现自己的虔诚。”
“我该怎么做，神父。”
“忏悔室。”神父说着，笑容变得更加和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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