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天之诗
第二卷 白鸟初鸣
第十三章
从意识的深处找回自我，首先意识到的是温润的感触，就好像整个身体沉陷在一片天鹅绒里，不时有无比柔软的东西在皮肤各处轻抚而过。耳边听到了沉闷的声音，咕咚，咕咚，时远时近，渐渐地，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瑟璃儿，瑟璃儿……”
是在呼唤我吗？
仿佛我的想法变成了回应一般，那个声音的内容改变了：“啊，醒了。瑟璃儿，你现在还在HCO溶液里，溶液很快就会退去，短时间会有小部分残留在你的肺里，不用担心，它们很快就会汽化。我正在准备打开舱盖，你稍等一下。”
声音刚落，咕咚咕咚的声音便变得活跃起来，温润的触感逐渐朝身底下退去，当它们离开耳畔，沉闷的声音便被轻微的嘶嘶声代替。我试着呼吸，最开始吸气有些受阻，但也就持续了短短几秒。这之后呲的一声，视野亮了起来。我下意识地坐起身，周围似乎有人靠了过来，他们带起的空气抚过湿漉漉的身体，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似乎有什么被披到了我身上。先前那个声音近在咫尺地响了起来：“潜入已经结束了哦，没事吧，瑟璃儿？”
我应声抬头，渐渐对焦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位有着栗色及肩短发的女性的面容，她看着我的眼里正流露着关切。短暂的思维空白后，我想起来了，是那位名为琉兰的医护士。旁边还有别的人，我转过视线，接着便看到了库拉丝和……阿隆……
和黑发男子视线对上的一瞬间，脑海里突地浮现起探身吻他一幕，身体一阵恶寒，我几乎是本能地别过了视线。受这么一刺激，潜入的记忆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想起来了，做出那个行为的不是我，是那个自称菲茵的虚拟人格。可精神世界的一切都是以我的潜意识为参照物的，难道……
不仅视线，我连头也整个别了开去。如果可以，我真想立刻消失在这里。
“阿隆殿下，”库拉丝的声音响了起来，“十来个小时的潜入，您这边想必已经饿坏了，要不让琉兰带你去餐厅吃点东西怎样？至于瑟璃儿，我住的地方附近有空余的房间，今晚就让她在那里休息吧，她需要赶紧洗个澡睡觉，不然容易感冒。”
“那就麻烦库拉丝阁下了。”我听到阿隆这么回应着。琉兰轻抚了下我的肩，随后便响起了两人离去的脚步声。当房间的门传出关上的声音后，我心里的忐忑这才开始慢慢平息。这之后库拉丝把我从舱体里扶了出来，牵着我的手也走出了潜入室。
一路上我的脑袋晕晕沉沉的，等到回过神来时，我已经被库拉丝带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谢谢你……”库拉丝正要关门离去的时候，我忍不住道了一声谢。我不知道她刚才那样说是否是因为看出了我的尴尬，但的确，她的话救了我。
有着淡金发色的少女嘴微微一抿，不知怎的，这个表情莫名让我感到安心：“你应该很累了，房间里有浴室，去泡一下暖暖身，然后就睡吧。”
盈盈一笑，她关上了房门。
我转身打量房间。房间里的布置明显地偏女性化，一张巨大的公主床在右侧靠里的位置，挨着床靠外是衣柜，靠里是一张带镜子的白木梳妆台，梳妆台对面则是浴室。从潜入室一路走过来，衣服虽然干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穿着仍有些难受。在衣柜的抽屉里我找到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其中就有一套睡衣。这之后我进了浴室，习惯性地清洗了下浴缸，然后打开莲蓬头，脱掉衣服，缩着肩膀坐了进去。
水位慢慢地升了上来，最开始还感觉有些冷，然后暖意便包裹住了整个身体。脑袋仍有些沉重，就像太久没睡觉了一样，我索性仰起头，闭上双眼一动不动。
也是在这时，我才能好好回想潜入时发生的事。
潜入的起因是那个男人——拉赛尔·费尔蓝德寄来了一颗结晶，最后的结果也证实了之前心底的猜测。我被那个男人当成了旗子，利用我，辉之迹即便不在他手里，也仍处在他的控制之下。不仅如此，在把我当做辉之迹载体的当下，他试图引出辉之迹力量的行为，极有可能隐藏着更大的企图，恐怕这也是知晓辉之迹秘密的空之庭两派高层如此执着于他的原因。然而比起这个，更让我无法接受的是那个男人为了达成目的所用的手法。稍加思索便能明白，菲茵之所以会在接触那颗结晶后看到我的记忆，其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让菲茵觉醒自我，而是——重现那些悲伤的事以激怒我。
和依丝的相识和别离，母亲死亡的原因和过程……在我好不容易熬过那些无比心痛的日子后，我将它们深深地埋在了心底，不再去触碰。然而那个男人再度撕开了我的伤口，仿佛在无声地挑衅我：“别逃，我在等着你来复仇呢。”
一阵疼痛，我这才发现指甲已经深深嵌进了掌心。我赶紧掐断思绪，深呼吸了几口气，心中的怒意才渐渐消退下去。
我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被轻易地影响情绪进而正中那个男人的下怀了，我已经见识了那个男人心思缜密的程度，这时我反倒应该冷静，冷静下来，然后构思一个周全的复仇计划。
从种种细节来看，那个男人非常了解我，知道我性格的弱点。其实我自己也注意到了，在以雷亚利安的身份苏醒之后，我一直在下意识地避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这直接导致我对自身无法做出准确的评判。潜入前我以为诗魔法可以成为我的武器，现在却发现精神世界才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如果那个男人已经在我的精神世界布下后门，可以在关键时刻剥夺我的诗能力呢？又或者，当阿隆站到那个男人那边并对我使用契约指令呢？
身体不由打了个颤，我明白了，我的精神世界必须由自己把控，只有这点做到了，后面的行动才有意义。
现在还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但有了目标总是好的，不是么？
泡完澡，我关掉莲蓬头出了浴缸，被打湿的头发紧贴着身体，让我感觉相当不便。回想起凯特修女悉心地帮我把头发挽在浴帽里的情景，我不由暗自感叹离了她，我连把自己打理好都如此费力。
说起来，不知道凯特修女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记得她应该跟随伊凡特返回中洲大陆的。中洲大陆那么遥远，我大概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吧，不知道她会不会也偶尔想起我呢……
带着淡淡的思念，我清洗完浴缸，用毛巾费劲地擦干了头发，然后出了浴室。从床四角垂下来的白色纱幔让我好不习惯，但床睡上去却很舒服，身体被轻轻裹住的感觉真的让我无法抗拒。
才不想去管奇怪不奇怪，好累，我只想睡觉。
……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似乎有什么在眼前很近的地方。是什么呢……脑海里这样想着，但接着又觉得无所谓了。属于我的时间是如此宝贵，为什么要去在意无关紧要的东西呢？
然而视线却擅自由模糊变向清晰。我看到了一个人影，进而慢慢地，分辨出了是谁——库拉丝。
“你应该多睡一会，”库拉丝的声音传到了我耳朵里，让我注意到了她两手托着腮，上身压着床沿的动作，“这样我就能多点时间观察你睡着了的样子。”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我的头下意识地一退，眼睛直盯着眼前少女的一举一动。
“看看，片刻前还是那么平和又惹人怜爱的样子，现在却只能从你的眼里看到惊惶和警惕，看来要取得你的信任可不容易。”
大概是不满我的反应，库拉丝的双眉微微皱了皱，但马上又舒展开。她微笑着伸手过来，抬起我鬓旁的一缕头发，接着说：“然而瑟璃儿，我理解你的感受。有相当部分的雷亚利安在和人类接触的过程中会不自觉地形成防御性的心理机制，这是人类的错，人类从未把雷亚利安当做同类。”说着话的同时，那只手抚上了我的脸颊，“可怜的孩子，我记得曾有一群粗鲁的士兵闯进过你的疗养室，恐怕在我没看到的地方，你还曾经历过其它可怕的事情吧。”
这话的后半部分毫无疑问是库拉丝的臆测，但她既然要这样想，不去戳破自然对我更有利——这一刻我试图这样去想，那只在我脸上摩挲的手带来的存在感却越加强烈，难道这话其实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定睛回视眼前的少女，我这才发现她轻松愉悦的表情里带上了一丝戏谑，类似的表情我已经在阿隆的脸上见过数次。
“这一点也不有趣，库拉丝·西亚斯骑士大人。”我说。
少女在我眼前噗呲一笑，她突然退开去，然后站到床前，双手从身侧抬起，作出一个将自己展示给我看的动作：“你的称呼错了，我是库拉丝，今天的兼职女仆，不是什么骑士大人。”
顺着她的动作我这才注意到她身上是水蓝色和白色相间的女仆服，结合昨天从琉兰那里得知的状况，我大致猜到了这个兼职女仆是怎么回事。库拉丝也马上作了说明：“忘了告诉你，这艘拉萨斯的上层区块实行着一项制度，以四天为一轮，每天由一名男性和一名女性组队，为其他人提供打扫卫生、送洗衣物、提供饮食等方面的服务，其中男性被称为兼职执事，女性就是兼职女仆了。先前阿隆殿下已经在餐厅吃过我准备的早餐了，你这边却迟迟未到。你需要知道，不吃早餐后果会很严重，尤其是我准备的早餐。”
我总算知道库拉丝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然而我又不是故意不去餐厅的，想到这我顺口问：“现在几点了？”
“上午十点。如果昨晚你是洗澡后立刻入睡的，那你差不多睡了十四个小时。”
十四个小时，有那么久么……
库拉丝看着我淡淡笑起来：“这很正常，潜入时雷亚利安的大脑会一直处于运算状态，结束后需要好好休息才能恢复。所以你看，我并没有叫醒你，而是在等你自己醒来。”
我昨晚感觉那么疲惫的原因就是这个么。要是库拉丝不说，这些细节我还真注意不到……说起来，她好歹是西亚斯财团的大小姐，即便今天是兼职女仆，这样放下身段来接我一个雷亚利安去吃早餐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是因为想知道精神世界和那颗结晶相关的情报吗……也不对，她完全可以直接向阿隆打听的……
想到阿隆，我不由感觉有些难堪。回想起萤河祭上的那个细节，我一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昨晚的气氛已经够尴尬了，如果可以，真不想和他碰面。
“阿隆他……还在餐厅吗？”有些迟疑地，我问。
库拉丝马上一脸明快地回答了我：“放心吧，他说今天要去舰体下层体验航空生活。那边有船员餐厅，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一天应该都不会回来。”
那个“放心吧”是什么意思？发现库拉丝笑容中那促黠的意味，我终于确定她一定从昨晚的气氛里猜到了什么。好在库拉丝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究，她坐到了床上，仿佛变魔术一般从我视野未及之处拿出一套叠好的衣物放到我眼前：“那么赶快起床吧，衣服我都给你拿出来了。”
我嗯了一声。撑着身体坐起来的途中，脑子突然一个激灵，正要掀开被盖的手下意识地反把被盖提到了胸口——她要在这里等着我洗漱和换衣服？
脑子里混乱起来。我知道我现在是雷亚利安的身份，却不知道这种都是同性的场合是否需要对方回避，想了一下，我还是纠结着开了口：“你能不能……在外面等我……”
话说出口，库拉丝露出了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她止住笑意后回答：“如你所愿。”
等到她走出房间并关上门，我这才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说起来，今天库拉丝给我的印象和之前稍有些不一样。之前的她一直是性格稳重、举止优雅同时又相当有见地的大小姐应有的样子，若不是亲眼见到，我不敢想象她还有着古灵精怪的一面，是因为穿上了女仆服的关系么……
我胡思乱想着去洗手间洗漱了一下，回来摊开那叠衣物，下一个瞬间脑海里便毫不迟疑地生起拒绝的念头。这么明显的少女样式的衣裙我怎么可能穿在身上！于是我跳起来直奔往浴室。拿起换洗篮里的雷亚利安便服，我试着闻了一下，并没有味道。印象里那种HCO溶液也的确是无味的，既然溶液已经挥发了，再穿一下勉强能接受……好吧，其实雷亚利安便服也是衣裙的样式，但好歹我还能套上斗篷……
后背窜起一股冷气——斗篷没在！换洗篮里的确有一件外套，但它根本无法像斗篷那样遮住全身，甚至连大腿都遮不住。我站在浴室里，已经换上的雷亚利安便服一时不知道是脱下来好还是继续穿着好，直到浴室的门被突然推开，我才意识到时间已过去了好一阵。看到我的库拉丝露出了又气又笑的表情，她不由分说把我拉回房间，强硬地脱掉了我的雷亚利安便服，开始给我穿先前那套衣裙。
“于我而言，你穿回换洗衣物的行为只会让人联想到兼职女仆没有尽责。”这个过程中库拉丝说道。“但比这更重要的是，瑟璃儿，你应该适应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下。”
我无可奈可地任由她摆布。在给我穿上那套衣裙后，库拉丝拉着我，把我按坐在了梳妆台前。“作为第一步，先勇敢地正视自己怎样？”
我下意识地转头，可马上头就被库拉丝用双手给扳正了。视线前方，一个少女正坐在镜子里看着我，脸上是仍未消退的惶然和无奈。我愣了下，等到少女的表情同样带上了一丝惊愕，我这才明白她是谁。
比之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雷亚利安，少女是如此的生动而富有生命力。柔和的脸庞呈现出来的线条没有一丝生硬，脸上莹白柔滑的皮肤隐约透着嫣红的色泽，让人似乎能感觉到血液在皮肤下富有生息地流动。细长的眉毛有着淡淡的弧度，眉头哪怕再小的动作都会带起细微的表情变化。精致挺翘的鼻子之下，小巧的嘴唇散发着柔嫩的光泽。而最能带来深刻印象的则是少女的眼睛，修长的、犹如蝴蝶翅膀般微微颤动的黑色睫毛下面，一双冰蓝色的瞳眸晶莹有神，仅仅注视其间便能察觉到种种复杂又似乎相互矛盾的心绪——彷徨、不安、执拗、漠然。
这就是我吗？这一刻我感到了一种奇怪的错位感。一直以来的自我认知在极短的时间里被现实打碎，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无比虔诚的信徒在走完一生后的弥留之际，却突然被告知女神根本不存在一样。啊，这种荒唐的事，原来也真有可能存在的啊。伴随着这个想法，一种带着苦涩味道的释然感跟着涌了上来。我早已不是我了，明明这才是事实，我却一直不愿意承认这点。从来不拿正眼去看镜中的自己原来不是出于对这个躯壳的无感，而是害怕直面事实么。
库拉丝站在镜中的我身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我片刻前的样子落到她眼里又有着怎样的意味呢？
“我本以为你会因为看到自己的样子而露出更加有趣的神情，看来你的性格比我想像的还要来得沉闷些。”库拉丝用着嗔怪的语气说着。她微微探身从梳妆台上的盒子里拿走一个发夹，随后将我左边鬓后垂下的头发挽起，开始将其编成细细的三股辫。
“沉闷的表情，沉闷的个性，连衣服也要裹在斗篷里。这不好，瑟璃儿，雷亚利安要阳光明媚才行，美丽的东西应该是积极向上的。”
我听着她的声音，从镜子里看着她手上娴熟的动作，突然地生起一种不可思议感，脱口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话问出去，库拉丝像是没听见一般仍专心地摆弄着我的头发。在把我左鬓的头发编成一辫后，她用发夹将其固定在我脑后，又把我右鬓的头发打起辫来。时间久到我开始想她究竟是没听到还是故意无视我的话的时候，她突然开了口：“我是我父亲唯一的孩子，也是西亚斯家族本代子嗣里唯一拥有骑士血统的人。”
我有些疑惑她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但还是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西亚斯家族的当主必须是骑士，这也是我被指定为继承人的原因。从我懂事时开始，我所受的教育，接触的事物，都和家族内的男孩们并无二致，这使我很多时候产生了自己其实是男孩的错觉。然而家族里的男孩们并不接纳我，不管我多么努力，他们始终把我当做女孩看待。而当我试图走近家族里女孩们时，她们的眼里却只有我骑士的身份。不管哪边，我都成了同龄人中的异类，他们可以和我正常地交往，却不会把我当做亲密无间的同伴。于是从童年开始，我就习惯了精神上的孤独，以至于后来明白了女性骑士代表的意义，我也能做到坦然对待了。”
女性骑士代表的意义……想了想我明白了。根据统计，骑士的子嗣里，男孩觉醒骑士血统的几率是71%，而女孩只有0.2%。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女骑士就像是异类一般的存在，不禁实力得不到承认，和男性骑士比起来地位也有些微妙。
“所以，当你还在疗养地，我第一次在幕后注意到你的时候，我就明白我们之间一定会有交集。”库拉丝将我双鬓的辫子从后面用发夹夹在一起，突然俯身双手环住我的肩膀，从镜子里看着我说，“你和我一样散发着孤独的气息，我是骑士里的非骑士，而你是你的姐妹里唯一没有见过自己创造者的雷亚利安。只要接近，我们身上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温暖对方的力量，这个解释，你接受么？”
我的心里升起了淡淡的愧疚，我并不是库拉丝所想的那样。毫无疑问库拉丝的内心是强大的，如果不是她主动说出来，我根本无法从她的性格和特质里看出她所经历过的那些事。而我，更多时候考虑的仍是自身的事，为了复仇的目的，我欺骗了她。
双手不自觉地抬起来，抚上了库拉丝环在我脖颈间的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给库拉丝带来慰籍，但这一刻，我并不排斥她带给我的温暖。
库拉丝索性把脸蹭到了我的脖颈间：“原来你的手这么光滑，我突然有点嫉妒你了。”
我只感觉感觉脸上略有些发烧。库拉丝回捉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按回到腿上，说：“好啦，头发也扎好了。恭喜你，你现在是我见过的最端庄工整的雷亚利安了。”
她的话让我再次注意到了镜中的自己。我的上身是一件小圆领内衫加一件米白底色配黄色镶边的双排扣外套，下身则是深棕色的及膝褶裙加白色的皮鞋。经过打理的两条发辫从鬓旁绕到了脑后，仅剩下一小部分垂在脸颊两旁，其余的则整齐地批散在背后。脸转过一点角度，我便看到了脑后的发夹，发夹是一大一小紧挨在一起的两个蝴蝶的形状，将两条发辫绑在了一起。
我的心中仍是满满的不习惯和怪异感。库拉丝似乎很喜欢把这种少女风的装扮套到我身上，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也只能把这当做是把我从阿隆身边解救出来的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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