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天之诗
第二卷 白鸟初鸣
第十一章
念头刚落,我便捕捉到了灰袍人身体微微下蹲的动作,一股寒意袭来,我没有任何思考,几乎是本能般的将灵识发散,又在同时发动了战术演算。这一瞬间,灰袍人完成了极静到极动的转换,他的身后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气浪,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
好快!
即使是在战术演算中,我仍为留给自己的反应时间如此少而惊异。灰袍人离我至少有十米距离,可当用灵识捕捉到他的身影时,他手中的水刃竟已抵近到了我身前。
导力附着!
启动式以夸张的速度执行完毕,我直接在脑海中默念出了咒诗名字。呲地一声,水刃在离我不到半米的地方被一记上撩格开了,是阿隆的剑。剑身上白光簇簇,犹如阳光不断从树隙中透出,正是导力附着的结果。
很明显,灰袍人的优先击杀目标是我,这也是对战骑士和雷亚利安组合所常用的战术,好在阿隆很好地履行了骑士的职责。就像我相信他一定会挺身而出一样,他也相信了我会第一时间给他的武器附着导力,从这一点来看,我们的配合还不算坏。
化解这一击后的瞬间,我连续用出了轻羽和疾风,随后脚尖一点地面,我便迅速后跳退出十米开外。两个变换系诗魔法让我变灵活了许多,虽远不到能和骑士相提并论的程度,却能在这种战斗中显著地提高我的生存率。更为重要的,它让我第一时间站到了我该站的地方——适合雷亚利安战斗的中远距离。
冰狱弹!
我猛一甩手,由导力具现的三发半臂大小的冰锥疾射而出,此时灰袍人刚用水刃挡下阿隆一记斩击,只见他猛地发力格开阿隆的剑,跟着水刃飞速舞动,硬生生削开了冰锥。
我意识到从阿隆身后发动攻击并不能形成牵制,便向侧前方跑起来,同时接二连三地射出冰锥。灰袍人把水刃舞出了道道残幕,不仅防住了阿隆的剑击,还将冰锥一个不漏地打下,一时间被切碎的冰块到处弹跳,叮叮洒落一地。
这个人的确身手不错,但只要我的攻击不停下,一旦被阿隆抓到一个破绽……
念头未落,灵识里灰袍人的左脚小小地转了个弧,根据这个动作演算出来的可能性让我浑身一紧——我的演算重心完全放在了灰袍人身上,却没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根本没有阿隆挡在身前的方向!
nar jyufeg!
(一闪)
我听到了灰袍人的声音。他的左脚猛地踏碎石板,整个人如一抹暗光般朝我疾射而来。就在这一瞬间,我右手五指一握,脚刚离地的灰袍人便犹如撞上了一堵墙,身体被重重地弹飞起来。
诗魔法生效了!我立即伸直食指,右手在身前快速划出一个失印。只听到一阵呲呲声响,一地的冰块在这一瞬间全部汽化,腾起的水蒸气被某种看不见的物质影响,形成圆柱般的形状裹住了灰袍人,直至上升至一人多的高度才开始发散。突然咔地一声,水蒸气再度冻结,我的眼前出现了一颗由冰构成的大树,它直接将灰袍人封在了里面。
结束了。好在灰袍人没有察觉到我暗中施展的空气压缩,也不枉我故意表现出失策的样子了。我暗中呼了口气,将手放了下来。这时阿隆朝我这边走了过来,不知道该说他和我很有默契还是该说他对危险非常敏感,总之诗魔法刚发动的瞬间他就跳开了,结果就是他看上去没有受到一丁点伤害的样子。
“不得不说你让我开眼界了,没想到诗魔法还能这么用。”他脸上的表情显得轻快了些,“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来商量下怎么处置这个大冰块……”
“冰块”这个词出口的瞬间,阿隆的表情蓦然变了,他飞快地侧身立剑,跟着整个人就像承受了非常大的力道一般剑飞人仰。下一个瞬间,我看到灰袍人的身影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阿隆跟前,他的身体旋转着,随后一脚踢中了阿隆的胸口。
阿隆飞了出去,他的身体在石板地上翻滚了数次,又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停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忘记了思考,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是幻象系诗魔法。灰袍人被我封住行动只是假象,它就如我先前看到的惨剧一样,不同的是这次我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导力波动。
为什么?我一直暗暗监视着导力的,是我忽略了什么吗?
没有给我探明原因的时间,灰袍人身体一转又朝我冲了过来。不能被他突进到身前!我飞速地默念咒诗,片刻间打出数发冰锥。高速突进的灰袍人舞动着水刃,从刃上发出的数道白色弧光不仅将冰锥击得粉碎,更径直向我袭来——他竟用具现化武器发出了气刃!我立即展开不可视之盾。气刃的穿透力比我想象中大了许多,我只能迅速抽调演算力用于维持盾的强度,然而这么做的后果就是我无法再对灰袍人进行牵制,仅仅过了片刻更多的气刃便如暴风骤雨般降临。不可视之盾毫无悬念地崩溃,气刃击穿盾的同时,灰袍人的水刃也一同抵近到我身前,直刺向我的心脏。
这一瞬间,脑海中一直演算着的某个启动式终于完成,咒诗的束缚效果生效了,犹如时间定格一般,气刃、水刃、连同水刃后方灰袍人的势能都被瓦解。我在轻羽的加持下猛地后跳,随后右手挥下,一道冰刃便向着斜下方的灰袍人飞去。
——痛!
我重重摔到了地上,撕裂般的疼痛从背后传来,仿佛牵扯着全身的神经。我的演算能力被疼痛剥夺,灵识里血液正迅速从背后的伤口蔓延开,将白色的裙袍浸染成不断扩大的鲜红。
还是不能胜过这个人吗……我脑海里全是遗憾的念头。拥有不亚于阿隆的体能和剑技,在这基础上还能使用幻象系、水属性具现系、空间系咒诗,反应和思考深度也在我之上,赢不了这种敌人才是理所当然的吧?
耳边似乎响起了脚步声。是错觉吗?不是,因为灵识里有一双脚站到了我旁边。一只手擒住我的脖子,将我从地面提了起来。我的眼前出现了灰袍人的面容,他凝视着我,精致的脸上正显着冷漠的神情。
uffy ed shonon swav ye?
(想起来了吗)
一句诗语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那嗓音阴郁而沙哑,仿佛根本不属于他。他接着说:
uffy ed ra sfotui gerrofi es var, was huf jubilluu deru xiev ze。
(在想起来的基础上只有这点能耐,我开始怀疑你的价值了)
价值……这是那个人的想法吗?
我将脸扭向了一边。灰袍人似乎从我的反应里读到了回复,卡着我脖子的手开始用力。我的呼吸很快被阻断,没有了氧气,灵识也开始渐加模糊。
然而灵识里却有什么咻的飞了过来,我眼前一花,跟着头晕脑眩。我被扔了出来,随着身体数次撞击地面,剧烈的痛楚和火辣辣的灼烧感开始覆盖全身上下,直至让我失去所有的力气,连手指也无法动弹。残存的灵识中灰袍人正走向某个方向,顺着那个方向延伸灵识,我看到了迪兰和珍妮。护卫队长抬起长枪挡在女孩身前,神情紧张,女孩举弓朝向灰袍人,箭头却抖得厉害。
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凭着普通人的体能和没有附着导力的武器去挑战那个灰袍人只会是死路一条,逃,逃啊!
迪兰猛地一下将女孩朝后方推去,随后发出长长的喝声冲向了灰袍人,没有任何悬念的,灰袍人仅仅转了个圈便躲过了他的刺击,顺势用水刃在他背后一划,他的背部便喷出了大量鲜血,整个人踉跄着朝前扑倒。珍妮在稳住身形后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叫着迪兰的名字,神情里的恐惧开始被决然所代替,然而仅过了片刻,那神情便定格为不解和茫然,朝灰袍人射出的箭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她身后,直直**了她的心脏。
女孩双腿一弯跪倒在地上。她上半身倒了下来,眼底似乎还留有挂念之物,可还没等身体完全跌落地面,眼神中便只剩下了虚无。
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怅然的情愫,像是知道失去了某种东西,却又不能明确地回忆起来一般。两个人的生命就这么消散了,快得几乎没有实感,连悲伤都来不及升起。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之所以在这里,难道不是因为想结束这一切吗?拉提斯之堡的诅咒应当被断绝,这之后迪兰可以放下护卫队长的担子,不管是留在荧河村还是踏上旅途,他都可以做他想做的事,而珍妮也能寻回自己的弟弟和玩伴,永远告别担惊受怕、暗中流泪的日子,这才是我期望的结局才对。
对,我是这么期望的,可事实却是……我做着相反的事。
不想让阿隆再回到拉提斯之堡,把珍妮他们看成是数据,就连刚才,明明可以拯救两人的性命,我却选择了束手旁观。
啊,明白了。我是如此地害怕,害怕阿隆介入这一切,害怕那不受掌控的未来,这是多么自私的理由!
不知道哪儿来的力量让我的身体找回了属于她的感觉。我躺在地上,贯穿背部的疼痛清晰而剧烈,嘴里则满是血的味道。我蠕动着嘴唇,仿佛为了将此化为信念,心中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唯独那些人,我想救他们!
想救他们,只有这一个目的。无关意义,无关结果,也许这个决定并非明智,但至少在现在,我不想要迷茫!
灵魂深处的某道禁锢被解开了,熟悉的诗语片段再度从意识之海中升起。我感觉身体像失去了重力般浮了起来,数个咒诗引起的导力形成一片白色光华裹住了我。我背后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染红的裙袍化为光斑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新的装束——一件由白色羽毛构成的裙袍。片片羽毛犹如呼吸一般微微起伏,其间飘飞出的光点绚丽璀璨,满溢着导力。很快创伤带来的疼痛没有了,导力形成的白光引导着我的双脚重新落回地面。睁开眼睛,灰袍人正站在不远处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惊喜和狂热。
如果你的目的是这力量的话——我在心里向着眼前的灰袍人,亦或那个人说——那我就让你看看这力量!
周围空间里的一切仿佛都被我掌控,诗魔法名在脑海中出现的瞬间,灰袍人便被一股凭空出现的导力拍飞出去。还在空中的他迅速调整姿势朝我打出了几发气刃,但气刃一到我跟前就像雨滴入水般不见了踪影,这之后我抬起手,五指并拢向下一拍,灰袍人就被无形的导力重重地拍到了地上。
我缓缓地朝倒下的灰袍人走近。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那我还可以告诉你,纯正率跟简律在导力的转化效率上有着巨大的差距,你可以把这当成研究的切入点,但我并不认为你会取得决定性的进展。
我走到灰袍人脚旁,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他的嘴角渗出了血迹,不用灵识我也知道他受伤到了什么程度。
olibi xuw lub?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冷冷地问。
灰袍人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意,一句话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ailo iifgty ovvo was zutiby。
(别让我失望)
我默默地用出一个咒诗,灰袍人的身体便被一片白光笼罩,等到白光散去,他的身体已没有了踪迹。直到最后都在自说自话,这只让我既不想被他的血迹玷污,也不想去理解他话的含义。
战斗终于结束。我褪去羽裙,那件浸染着大片血渍的裙袍又回到了身上。环顾四周,迪兰和珍妮的遗体已然不见了,远处,阿隆正试图从地上站起,我走过去扶起他,他看上去体力消耗很大,所幸的是并没有明显的外伤。
他一定看到我刚才的样子了吧,我需要解释一下么——这样想着,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阿隆并未如我所料那般开口。短短的时间过后,我们身侧的空气迅速被染成亮蓝色,一个人影在亮光中显出了身形。那是个身着白金相间的制服,有着一头及肩紫发,看上去和我年龄相仿的少女。她面容秀丽,看着我的深紫色瞳眸宛如一汪深泉。
阿隆朝我投来目光,和他四目相接,我们都知道了接下来该做什么。之后他退到了一边,我朝向眼前的少女,对方用诗语娓娓地对我说道:“抱歉打扰了,我是诗系统服务器虚拟人格埃蕾米亚,特制雷亚利安瑟璃儿,就在刚才你已通过理所设定的考验,接下来的回答将决定你是否在本系统注册,请告诉我你的答案。”
我把目光转向阿隆,对方则对我报以鼓励的眼神,于是我转回目光答道:“Ye。”
“了解了。已将你的识别编号登记为24632278648,精神世界映射地址划归入正式区,地址ea:ef:f8:d3:22:9c,以上信息可通过您的MORI查询,另外,根据理的设定,现在的你将获得一件礼物,请查收。”
叫做埃蕾米亚的少女将手轻轻一挥,她和我之间便出现了一个半人高的石台,石台的顶部呈放着一块一拳大小的乳白色晶石,其内部的光辉从平整打磨的数道表面透出,晶莹璀璨。
一旁阿隆靠了过来。
“你已经猜到理会这样做了么,”他恍然道,“好吧,我通过这个细节感受到了理释放的善意,在完成应做的事之余,她并没有忘记荧河村的人们。那么,现在就由我们来给这一切打上最完美的休止符吧。”
我将手放到了理赐予我们的这块圣石上,阿隆则将手盖到了我的手上。
“请送回迪兰和珍妮,”我说,“请送回布鲁斯和让,请让在拉提斯之堡逝去的其他人们复活,让他们得以回归正常的生活。”
“在我们离开后封印拉提斯之堡,”阿隆补充道,“让这里的湖水干涸,让建筑成为废墟,敌人不再出现,实验不复存在。”
话音落下,手掌下的圣石发出了夺目的白光。我突然感觉手中一空,白光迅速扩散开,在我们头顶的空间里化为一簇簇细小的粒子,宛如沙尘般落下。每一簇粒子刚接触到地面便化为一个光团,这之后光团的光芒接二连三淡下去,里面显出的是以各种姿势躺倒的人。
我的愿望生效了,这些人都是没有从拉提斯之堡回去的人。
“那么,我的工作便到此为止。”埃蕾米亚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我和阿隆转回头,少女牵起裙摆弯腰向我们行礼。阿隆点了点头,少女便如来时一般在一片亮蓝色的光芒中模糊了身形,随后消失。
躺在地上的人们渐次开始了苏醒。最初所有人都是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但随即便反应过来,兴奋之情开始出现在他们脸上。我的目光在一个个不认识的人身上游走,很快便发现了珍妮他们。当布鲁斯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出现在珍妮身前时,女孩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跟着抱住两人潸然泪下。迪兰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表情显得欣慰而平和。不一会儿又有一对中年男女找到了珍妮几人,从那样子看来,应该是珍妮一家四人团聚了。
这之后阿隆向迪兰他们说明了情况,他隐去了拉提斯之堡进行人体实验的事实,仅仅将圣石拯救了众人同时消失的部分传达了出去。最初所有人的表情都犹如身处梦中,好在没多久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迪兰身为护卫队长的身份起了作用,在他的带领下众人开始返回荧河村,我和阿隆也一并同行。回到荧河村的场面就和预想的一样,惊喜、感动、欣慰、兴奋成为离去的人和留守的人间的主题。随着原因的挑明阿隆和我被当成了村里的英雄,珍妮的母亲给我换上了一套布裙,汉斯继而邀请我们去他家作客,然而我对于这种人多嘈杂的环境非常不适应,在坐在阿隆身边暴露在一群人虽然善意却无休止投来的视线中没多久,我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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