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绾看清是谁行礼之后又将双手抱在胸前,满脸自豪道:“见过表舅,是祖父带我来的,近日北韩屡次来犯,祖父说要带我上战场作战!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那帮寒地粗人!”
赵启一眼就识破了她的谎言,却也没有揭穿,“哈哈,芷绾你年龄尚小,又是女儿家,北韩人大多凶猛强壮,他们还善用野兽,你可不能上前与他们作战啊。”
这话叶芷绾听了有些不服道:“我是女子又如何,表舅还没还没见过我上战场又怎知我不能击退敌人。若舅舅不信可以先试试我的身手!”说罢还扬起下颌向前走了几步。
赵启摇头笑了笑只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芷绾!不得放肆!”
叶苍身披一身铁叶玄甲缓缓而来,前后各有一面铜面护心镜,身形挺拔,发间虽有几根银丝但气场丝毫不逊盛年之时。
往那里一站,自是不怒而威。
“大将军!”
“祖,祖父。”叶芷绾听到不远处叶苍的声音顿时蔫得像只小猫,不敢再出声。
而叶苍身后的叶深眉头皱到一块,面露急色上前一步走到叶芷绾身前:“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简直胆大包天!一路偷摸跟来,还敢撒谎说是你祖父应允!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战场!不是将军府里的练武场!在这种地方随时都会死人!你今天见到的人第二天也许就是一具尸体了你懂吗?”
急得叶深五官都要拧到一起去了又转向叶昭行大喊:“你啊你,你做她的贴身侍卫是不是就学会贴身了?做什么都要顺着她,她去死你也跟着她一块去死吗?啊?”
叶昭行低头不语。
叶芷绾让父亲凶的不敢吱声,只觉得鼻子泛酸。
她一步一步挪向叶深用手拉住父亲衣角委屈巴巴的道歉∶:“对不起,父亲。女儿只是从小看到祖父与父亲穿上铠甲出征,心中便十分向往,钦佩长卫军的英勇,想成为和你们一样的英雄,想为大靖出一份力。“
叶深冷静下来像是陷入回忆:“咱们叶家世代习武,我经历过至亲死在自己面前,也见过太多因为战乱而丧失家园,活活饿死的平民百姓!自你落地那一刻,我只愿你平安长大,芷绾,真的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
说到这里叶深低头叹息一声,神色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随后他调整好情绪继续说道∶“幼时你抓阉给我抓了一把短刀,长大后对女红一窍不通,隔三差五的就外出打架,一条街的男子都要让你揍了个遍。你祖父从小让你习武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是让你去胡作非为,你应该收敛些自己的脾性,学学京城那些世家贵女都是如何行事,要不然日后怎么嫁与太子。先帝还在世时对你百般垂爱,要是他老人家早知大靖以后的国母是你这样,恐会后悔当时过早定下了你与太子的婚约!赶紧给我回去,别在这里给我添乱!“
“哪有那么夸张,我所揍之人都是他们活该,那些人要是好端端的不做恶事,我又怎会无缘无故的去招惹他们。”叶芷绾小声狡辩着。
“你还敢顶嘴!现在我就差人把你送回去!”
“哎呀,父亲。我来都来了我不去作战您让我在一旁观战吧,求求您了。我绝不会给你们添乱。就这一次,好不好?战事一停我定回去好好学习女红,再不张扬行事,做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我发誓说到做到!”
叶芷绾赶紧嘟起嘴巴撒娇,满嘴胡说些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情,甚至还伸出了手指立誓。
叶深刚要开口拒绝,身后的叶苍突然缓缓开口道:“她想看就让她看吧,你今日不满足她,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就了了她这个心愿吧。”
叶芷绾听到这话开心极了,直接蹦到祖父身边挎着叶苍的胳膊连连傻笑:“多谢祖父~就知道祖父最疼我了,嘻嘻。”
叶苍无奈一笑。
叶深还想说些什么,可叶苍已抬腿离去。
叶深急忙追上:“父亲,你这是为何?此地危险至极,您怎么让芷绾留下来了?”
叶苍背手向前走着,慢声说道︰“我们将军府里的女子都不像寻常女子那般柔和,既是天生如此,又何必压制她的天性。她的武功是我教出来的,而且她也不是个吃亏的主,还有昭行在她身边,不会出事。再者,有些事情你让她经历了,兴许对她来说也不是坏事....”
叶芷绾终于得偿所愿,赵启领着她在营地里转了一圈。
一开始的叶芷绾逛得兴致冲冲,一会看看兵器一会又摸摸战马。
直到行至伤兵休息处时她才安静下来。
因为这帐篷外的草木间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看向里面,叶芷绾十五年从未见过如此场面。
这里的士兵们大都体无完肤,伤痕累累,更有不少将士的身子已经残缺不全,他们只卧于被大量血迹渗透的简易褥子上,军医穿梭在他们中间,忙不过来。
有些人被疼痛折磨的翻来覆去,有些人目光涣散满眼思念。
她停住脚步看向这些伤员,心口堵的厉害,像有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叶芷绾的胸前让她喘不过气来。
叶芷绾调整呼吸向前走去,注意到角落处有一位奄奄一息的少年,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生得端庄清秀。
只是他瘦得脸上只挂着一层皮,且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脸上脖子全是凶猛野兽撕咬过的溃烂伤口,身上也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看上去已是弥留之际,身子却用尽全力向叶芷绾方向挪去。
叶芷绾看到赶紧走向少年将他扶正歇下,不禁蹙眉开口问道:“你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不安心躺着,怎么还要乱动?”
少年极为艰难的张嘴回话:“祎,祎安郡主。在下,名为阳书,年十六。齐洲人氏。入伍长卫军两年,有幸跟随大将军出生入死,从不后悔。只是如今我怕是快要死了,心中有一事,实在放心不下.....想请您帮忙,咳,咳咳。”
阳书突然剧烈咳嗽,随后噗嗤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溅到叶芷绾白色裙面上。
不断地咳嗽让他说不出话,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让他弓起身体。
叶芷绾看了只觉得鼻子发酸,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她用袖口一点一点去擦拭阳书的嘴角,轻声说道︰“阳书,你先别着急,你有什么事情就尽管说,我能做到的就一定帮你做,我做不到的也会尽力去做。”
阳书大口喘息换气,胸口不断起伏,声音比刚才更为虚弱:“在下,幼时...父母惨死于战乱。家中有一妹妹名唤阳歌...我们二人从小便被亲戚嫌弃...后来我去从军月月向叔父婶娘寄钱,才...才能有阳歌一口饭吃。只是......我怕我不在了。就...再无人照看阳歌,她才十三岁,从小就跟着我吃苦。日后,我...我没有机会护着她了......恳求祎安郡主..给阳歌寻一安身之处!咳...咳咳…“
叶芷绾看向阳书满眼不忍,眼眶红了起来,双手握住他遍布疤痕的手:“这有何难,我答应你,你放心,我回去就去寻你妹妹把她带在身边看护,可你也不要放弃自己,她也一定在等你回去。”
阳书听后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多谢祎安郡主。阳书来生再报。”
随后他的眼睛慢慢看向远处山峰,逐渐明亮起来,好像在回忆心中的一些美好。
而叶芷绾手中的重量却一点一点向下沉去,扑通一声落在地上。
阳书就这样走了,是面带微笑离开的。
叶芷绾一滴泪悄悄落在阳书身边。
她伸手解下自己的外袍,将它盖在了阳书身上。
“阳书,这世间对你而言有些残酷,安心睡吧,多做些好梦。“
叶芷绾起身让人好生安葬了阳书,心中五味杂陈。
一路无言回到赵启给安排的住处。才发现自己的帐篷与他人相比位置优越,背风而建,远离战场。掀开帘子里面有热茶,毛毯还有好几床加厚的褥子。
叶芷绾心里又开始酸涩起来,思绪万千,走到一旁的大石头上一屁股坐了下去。手指不停缠着衣服上的流苏,低头不语。
叶昭行走到她身边叹息一声,过了良久开口说:“两方交战,必有死亡。这只是你看到的一部分,真正的战场比这惨烈万倍,每次战役过后留下的是万千将士们的鲜血和百姓们毁于一旦的家园。所以郡主,行军打仗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今日天色已晚,休息一夜,明日离开吧。”
叶芷绾点点头,看着裙面上阳书的血迹,心头微微抽搐。
她抬头看向叶昭行目中带着期盼:“昭行,如果有一天这世上再无战乱该有多好。”
入夜时分,叶芷绾看着桌上送来的食物发呆,无心下咽,和白天刚到军营的她完全是两个样子。
就在此时营外突然开始一阵嘈杂,叶芷绾走出帐篷查看情况。
只听斥候边跑边报:“大将军,前方发现北韩军队正向我军赶来!大将军,前方发现北韩军队正向我军赶来!”
叶芷绾想也不想就向叶苍的军营赶去。
待她行到之时,叶苍和叶深正穿戴盔甲,清点兵器,商讨作战计划。
叶芷绾看到一旁的弓箭连忙说道:“祖父,父亲,我自小箭术习得还算精湛,也熟读兵法。让我和你们一起去,我兴许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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