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伸手，从一旁的文件之中随手拿起几页。
“罗兰⋯⋯我还是叫你罗兰小友吧，老是叫冕下的话，感觉太生分了，没问题吧？”
罗兰耸耸肩，示意霍尔随意。
霍尔再度笑了笑，将注意力集中于手上的文件之上。
“罗兰小友⋯⋯来自于一个叫加洛林的国家吗？我还以为您是来自于东方的旅人来着。毕竟，黑发和黑瞳在我们这边可不多见。”
罗兰不由得多看了霍尔手上的纸张几眼。“入城的时候，还有后来登记身份信息时填写的信息吗，应该还有杂七杂八的一些信息和推论⋯⋯也对，怎么可能一点调查都不做，直接把我放进来。”
但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我倒是也希望你们能调查出些什么呢。也省去我一些功夫。”
——以上的想法并没有在罗兰的神色之中真切地表现出来。罗兰也只是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向着霍尔微微点头：“如您所言，在下确实是来自加洛林的一介⋯⋯骑士。阁下也曾听闻过加洛林吗，那是被誉为‘圣城’的西部战线独立国度——”
“非常抱歉，罗兰小友。”
霍尔打断了罗兰的叙述，脸上有着明显的困惑表情。“我自认在一些杂学上也算是略有精通，但是您说的加洛林王朝⋯⋯还有西部战线，我从来都不曾听闻过。”
“另外，如果不算北方的阿斯加德联邦，如今被称为圣城的所在，是更靠近西方的卡美洛，而不是你口中所说的卡洛林。”
话语停顿，面前老者的眼神之中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意味：“您真的来自于加洛林吗？”
“抑或者，加洛林这个国度是否真实存在呢”
罗兰叹气，果然还是一无所获。
“我能保证我之所言的真实性。”
“当然，”霍尔再度向着罗兰笑了笑。“我也并不是在怀疑您，只不过⋯⋯有些好奇罢了，您不愿意多说，那就让它过去吧。”
“无论您出身何方，来自何处，伊斯都将欢迎您的到来。”
“那么，下一个问题⋯⋯”
罗兰叹气。霍尔似乎是希望通过把握对话的节奏，麻痹松懈自己的注意力？对于刚刚结束一场战斗的罗兰来说，确实不失为一种手段。罗兰也乐得跟这老狐狸多扯一会皮，在恢复自身的同时也能多试探一些隐藏在伊斯背后的阴影。
但是，一种奇怪的焦躁感始终萦绕在罗兰的心头。自踏入城主的府邸开始，罗兰就隐隐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却又在一时之间无法认知。唯一能确定的是，这片府邸，绝不是单纯居住办公的所在——罗兰最终还是决定速战速决。
“霍尔先生，您听说过▇▇▇吗？”
罗兰开口，双眼直视霍尔。神色平静之中带着冷漠，完全无视了霍尔虚假的笑容，而是直接地发出了提问。
但是，霍尔的反应有些出乎了罗兰的意料。
“？罗兰小友，您在说什么？”霍尔皱眉，身体似乎是在微微地前倾，更加的靠近罗兰所坐的方向。但是脸上困惑的神色却并没有消失，“我听不清您的声音——”
“▇▇▇，▇▇▇▇▇▇▇▇▇，▇▇▇▇▇▇⋯⋯”
罗兰试图传达有关于【旧世界】这一概念的信息，口中所传出的声音却无比模糊，最终化为了支离破碎的风声，消散在了只有霍尔与罗兰两人的空间之中。
好吧⋯⋯其实是三人？
面无表情的观测者小姐站在霍尔身后，用着不带任何情感的眼神注视着罗兰。
“罗兰。”
1842号观测者的声音仍旧是不带有一丝情感地冷漠，但这次，罗兰却意外地在其中听出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你过界了。”
时间的流速开始减缓，最终冻结于此时与此刻。少女与罗兰对视着，纯白的拘束服轮廓下，似乎有着不可名状的物质在涌动着、翻腾着，但最终还是无法挣脱。规则的锁链再度降临，试图将少女娇小的身形拖入黑暗。
1842号观测者仍然只是望着罗兰。伴随着似有似无的机械合成声的警告。
“监测到⋯⋯行为⋯⋯正在⋯⋯修正⋯⋯R o lan⋯”
“【旧世界】是不允许被观测到的存在。罗兰冕下，在合适的时机到来之前，请您注意言行，保持噤默。”
在被锁链拖入黑暗之前，少女留下了这般的话语。
罗兰的身形定在原地，平静地注视着身前的异动。
规则的锁链越过了观测者，盘绕在罗兰的周身，却又犹豫着散去，似是在警告、抑或是在暗示着什么。
“滴答——滴答——”
身后悬挂于墙壁之上的钟表，时针再度开始走动。
再度回神，霍尔依旧挂着虚伪的笑容，向着罗兰提问。谒见厅内的一切再度恢复正常——没有锁链，没有少女，似乎一切都只是罗兰的梦境而已。
但是对于罗兰而言，先前的一切是源自起源的警告。自己的行为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违反了起源的规则，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历史。
“那么，下一个问题⋯⋯怎么了吗，罗兰小友，您的神色似乎不太好？”
罗兰深深叹气，脸上露出了称得上是苦笑的笑容。
“没事，您请继续吧。”
———————
“喂喂，咱们这么做真的好吗？父亲大人知道的话会生气的吧？”
奥菲莉娅看着紧贴门扉试图偷听些什么的阿尔塞多，神色之中夹杂了几分担忧。
虽然同样好奇罗兰的来历，以及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但是一想起父亲今天那极为诡异的和善态度，奥菲莉娅总觉得心中有些发毛。尽管少女继承了霍尔的姓氏，奥菲莉娅与其兄长不同，对这些虚与委蛇的所谓礼仪并不擅长，也极为不喜。对如今的局面，她也只知父亲有所图谋，却也想不出更多。
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罗兰与父亲进行博弈。
阿尔塞多整了整衣襟，露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嘿⋯⋯也只有和你父亲扯上关系，才能看见你稍微安分点。放心吧，我和你父亲什么关系⋯⋯老朋友之间的事，能叫偷听吗？说不定在某些事上，我还能给你父亲出谋划策呢！”
奥菲莉娅没来由地，在心中浮现四个大字——狗头军师。却看见阿尔塞多再度露出促狭的笑容，向着奥菲莉娅揶揄着：“怎么，担心你那个小情郎了？”
一抹绯红爬上了奥菲莉娅的脸颊。奥菲莉娅再度轻锤阿尔塞多，用着细不可闻的声音自语着：“老不羞⋯⋯我和罗兰⋯⋯”
却忽然一怔——
我和罗兰，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说到底，如果没有自己当初的胡闹，非要试着靠自己去驯服那一头强于自己的独角兽，罗兰跟自己根本不会有交集吧？想想也就一个星期的功夫，罗兰与自己的关系发生了不可谓不大的变化——从路人，再到冤家，再到护卫，自己似乎给他添了不少的麻烦，却还是我行我素着，在赫卡里、阿尔塞多等人的关心下恣意着。或许，在罗兰眼中，自己就是个没长大的熊孩子吧？（你也知道啊.jpg）
就算是往好的方面想，自己和他最多也只能算是朋友吧。罗兰似乎并没有离得很远，却始终保持着距离，不让人靠近、不让人触碰他的经历和过去。嗯，对，只是朋友——
却始终有一种烦闷地感觉压抑在心间。
奥菲莉娅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最终还是犹豫着开口：“罗兰⋯⋯算得上是我的朋友吧。”
阿尔塞多不可置否地笑笑，回头再度将耳朵贴与门扉之上，试图探听些什么，却终是无用功。
一咬牙，一狠心，阿尔塞多索性用双手调用了微量的以太，用着极小极小地力道，推开了一丝门缝。能听见罗兰似乎是在无奈地叹气？
“算了算了，还是聊聊其它的东西吧。。”
却听见霍尔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我是认真的，罗兰小友。”
“有兴趣来当我的女婿吗？”
响亮的撞击声自身后传来。
罗兰回头，眼见着阿尔塞多与奥菲莉娅倒在地上，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半天回不过神来。
阿尔塞多站起，非常自然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着霍尔与罗兰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
用着罗兰都叹为观止的速度，润了。
独留下奥菲莉娅一人坐在谒见厅的地板之上，呆呆地看着罗兰与霍尔，似乎还在消化刚刚才听到的消息。
霍尔扶额：“让您见笑了。”
罗兰眼见着局面陷入尴尬，忽然有些心累。
一边是老谋深算的狐狸，一边是呆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少女。
或许，像阿尔塞多一样开润，才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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