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月刻闭着眼大叫一声翻身而起,正想往前猛地一蹿,身体却本能预感到危险一样强行停了下来——弓着腰的少女斜斜的凝固在了树枝的边缘,只差一个探身就要直接摔下树去。
九猫用力张开眼睛,晃了一下保持住平衡将自己的脚从危险的边缘拽了回来,然后抹了抹头上沁出的冷汗——直至此时,她才真正的清醒了过来。
她拨开头顶的枝叶,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
“还好,暂时还没有要下雨的样子。”
刚才的梦已经朦胧到记不清任何的细节了,不过似乎本来也没有什么细节可以记的样子。月刻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余悸,但是既然都想不起来了那就算了吧。
睡意是完全消退了,月刻伸了个懒腰:“树上是没啥待头了,下去和泽公子换班好了……”
说着,她再次扫了一眼天空以及周围的层层叠叠如同云海般的树冠,一个翻身向着树下跳了过去。
——就在那一瞬间,她看到西北的方向,有朦胧模糊而又炽烈耀眼的青白光芒,向着天空翻卷不息。
这个发现让月刻落地好久之后还是扭着脖子睁大着眼试图捕捉西北方向的动静,一直到立在树下的泽觉得有什么不对,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脑袋她才回过神来。
“咦,啊,公子晚上好!”月刻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是打招呼。
“月刻姑娘你醒了?”泽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做了个不咋样的梦。”
“和西北方向有什么关联么?”泽继续笑着问道。
“没……就是下来的时候看到了西北方向有奇怪的青白色火光,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月刻摇摇头答道。
“青白色火光?”泽突然皱起了眉头。
“嗯,怎么了?”
“那边是空桑的方向……没事,可能是我想多了。”泽摇了摇头,换了一个话题,“话说月刻姑娘,你对今天下午我们探查到的情况有什么看法?”
“还能有什么看法……戈人一定发现什么了吧……”月刻摊了摊手。
“不,我觉得,戈人的调动略有蹊跷啊……”
“嗯?这个咱是不太懂啦,给我讲讲吧泽公子。”
“好吧。”
绵离和狍鄂离开的时间是早晨,在他们离开之后,月刻和泽并没有歇息,两人稍微讨论了一下就做出了一个很冒险的举动:两个人光明正大的离开了三不管的区域,然后去了流客区和戈人的主聚居区,而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举动,是因为月刻的建议“如果我们和对方都在暗处的话那么两边都不方便吧,所以不如我们到明处去,方便对方也方便我们自己。”
出奇的是,这样明显就是瞎扯的没脑子言论,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泽竟然马上就微笑着同意了,爽快的就连很清楚自己言论荒唐程度的月刻都吓了一跳。
然而即使如此,两人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一切都显得很平静很正常的样子——直到两人觉得今天大概没什么进展准备回到那块三不管地带找棵树休息的时候。
戈人的军队调动的特别突然,就在泽排完队和准备应付内门守军检查通行的的时候,戈人那特有的长号节奏感十足的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嘹亮的响起,“呜呜”的号声在森林中回荡了三次,两长一短。
随后,内区城门守军就冲了出来,将所有排队的人们赶到了路边并聚拢到了一起,并对人们所有的喧嚷和质问不发一语,只是挡在人群前让出一条开阔的同路。
接着,就在被挤得东倒西歪的月刻想要炸毛的时候,地面上传来了沉重的颤动声。
“怎么回事!”她奋力推开一个使劲向前挤的戈人,回头向一直被人群压在最后的泽问道。
“戈人的吞林兽骑兵!”泽摇摇头,把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下,示意她看着就好。
就在月刻点头转过去的一瞬间,一大群矫健有力、身形修长优美的青灰色巨兽载着一群身着青色甲胄的戈人骑士以一种看上去极为混乱的阵型从道路上疾驰而过,而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支衣甲整齐、队形严谨的戈人部队,这两支部队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了白旗林立的空场,很快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回忆就到这里而止。
“吞林兽骑,野战军——这两支部队可以算是是戈人的特殊部队。”泽一边思索着什么一边对凝神细听着的月刻说道,“比起其他的擅长丛林隐蔽作战的戈人主力部队来说,这两支部队特化了非丛林地形战斗力,在空阔地带拥有比在丛林中更为强大的战斗力。”
“可是,这有什么意义么,这里可是大林莽哎……”月刻抓了抓脑袋,表示不理解。
“的确,任何生活在大林莽中的种族,他们的部队构成里都不该有‘平原野战强化’这种编制——但是生活在城池中的除外。”
“啥……”月刻挑起眉毛,“就为了这三百步宽的空地?”
“可别小看这三百步的空地。”泽笑道,“不过现在不是说战争故事的时候,这些内容就免了吧……总之呢,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戈人调动了这两支部队,肯定是要在地场或者广场上做些什么——所以,月刻姑娘,你现在有了什么新想法了么?”
“所以还不是咱最早说的那些啦!戈人一定是觉得那个白旗阵不对劲了,所以调动军队过来以备万一啦!”月刻翻了翻眼睛,用“说废话”的表情回了一句。
泽看了她一眼,还是一脸温和的笑容:“我说月刻姑娘,下午咱们去了流客区也去了主聚居区,姑娘就真的只被街上的小吃吸引住了么?”
“咱饿啦!”月刻吐吐舌头,不在意的摇摇手。
“所以幸亏我留下来了。”泽似乎有些头疼的摇了摇手,他抬头看了看,然后比划了一下,点了点头,“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去白旗阵那里找个地方藏着吧。”
“哎,为啥?”
“因为明天晚上就是另一个极离夜了啊,我可不相信那些人会一点动静都没有。”泽招了招手,“快走吧,趁着夜里还能找到戈人部队换岗的空隙。”
“可是那明天还有一整天呢?咱们都在那里藏着?”月刻露出一副苦脸,对于整日活蹦乱跳的大猫来说,一整天待在一个地方可不算什么好的体验。
“这个嘛,我也无法确定,不过在那里总比在这个消息封闭的森林里好,走吧!”泽朝着她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好吧……不过你不休息一下啦,泽公子?”月刻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泽又是微微一笑,抬起了脚。
月刻惊讶的看到,无数道散发着淡绿色荧光的细长根须从土壤中轻快的抽出来,在簌簌轻响声中缩回了他那根须状的足部中。
“桑林人可是树,当我们不再享有空桑印记的守护之时,那么,大地就会重新成为滋润我们的源泉,所以这就是狍鄂并不是很担心我很虚弱这个问题的原因了。”
“哎……那好吧……“月刻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再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就恢复了活蹦乱跳的姿态,抢先朝着道路的方向奔了过去。
泽转过头,再次用担忧的眼神看了看西北方向,伸手摸摸了自己额头上已经消失的空桑之印,接着摇摇头,追向月刻。
就在泽和月刻向着目标进发的时候,狍鄂和绵离仍然在树海迷宫的幻境中看不到结束希望的徘徊着。
“现在我们取得的进展有哪些?”
妖狐的声音不知是倦怠还是无奈,她已经开始不觉得狍鄂那冷峻如铁的态度让她安心了,至少心里的看法又开始往“无血无泪”的那个方向偏离了。
“现在我知道我们是掐不断这个生产线的,幻境只不过是一个显像而已,真实的工场可能在这里也可能并不在这里——但是有一点确信无疑,这个工场的产品正通过某个阵术、法象亦或是结界,向着某地源源不断的运输着血鬼。”
狍鄂的声音仍然也没有一丝动摇的意味,即使他已经同样很确信:那个所谓的“某地”只能是空桑。
“所以我不是说了嘛……这六层主幻境必然以某种构造形成了新的阵术、法象或者结界,它们本身就是这个拥有传送效果的……那个啥,所以我们只要找到源头……就应该能利用它传送到空桑了……”绵离一脸疲倦的挥了挥手,“可是,你为什么会是个术法白痴呢,大狗。”
“所以我便不理解了,你们对混沌族类究竟有着怎样的误解?”狍鄂扫了她一眼,“就连那些最古老的神明他们也未必敢说自己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尤其还什么都会……”
“这种话也只有你们敢说而已……”绵离摊摊手,“好吧,既然你没办法,我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让我来吧。”
“休息?”
“是的。”妖狐脚步轻盈的闪到那个已经被两人检查了无数遍的树篱幻影之前,五指伸开在虚空中斜斜一划,绿色的幽火从她的掌心倏然冒出,沿着手臂盘绕而上,化作硕大的光之涡流,再在一声清脆的迸裂声中破碎成无数狂野的青绿色火焰,如游龙般于虚空之间旋转飞舞,伸缩不定吞吐不息。
她转过脸,双目一闭一睁,火红的光辉瞬间如同烈焰一般,燃透了整个瞳仁。
吞吐天地,破碎山河——开窍·五尾撕天之形!
那些游龙般的绿火瞬间爆开——那一瞬间迸发的冲击气浪,即便强如狍鄂也有些立足不稳的向后退了几步。
他甩了甩手,看着气浪和绿芒褪尽之后显出身形的绵离。
赤红双眸的妖狐不复她平时柔弱女子的姿态,她朝着狍鄂伸出手,眸光如烈火般翻腾飞卷,五条如同燃烧烈焰般的尾巴从身后探向身前,看似轻柔的甩动之间,竟然透出一股嚣狂的气息。
“如何?”
“啧,观感刚有点变化。”然而这狂气十足火妖狐一开口,狍鄂就略略扯了扯嘴角,那语气怎么听都还是透着股慵懒劲儿,实在是违和。
绵离白了他一眼:“现在没时间和你废话,撕天之形——这个形态其实只能拿来打大架——对我们目前的局势是没有帮助的,现在我需要的是我的六尾形态,但是再往上只靠我本人是做不到的,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哦,是做什么?”
“打我。”
这句话一说出来,就连一直声色不动的狍鄂都大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能看到你的吃惊表情真是值了。”绵离嘴角边露出一个算是嘲讽的笑意,“嗯,我就是说打我,能打到濒死状态最好——但是可别把我直接打死,那可就没办法了。”
“即使你有绝对充分的理由,我也不会这么做的。”狍鄂这次挺清楚了,随后斩钉截铁的回绝了。
“喂!我这可是在帮你!空桑毁不毁灭和我有什么关系啊!为了你哎!”绵离大声叫了起来。
狍鄂不理她,自顾自的踱着步子,像是沉浸入了有关破阵的思考中.
绵离又唤了几次,见到狍鄂仍是都没有反应的样子,她便夸张的叹了口气,摇了摇手:“那我就不要你帮忙好了,我自己来,虽然那样概率就有点低了……”
说着,她手掌一伸,再向后一划,掌心的幽火如剑光一般腾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她的胸口急袭而去。
“你在胡闹什么!”随着一声断喝,绵离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手腕就已经被牢牢的握住,已经触及胸口衣服的幽光被一层青罡挡住,瞬间被崩了个粉碎。
绵离眨眨眼,看见高大的阴影俯下身来,用铁灰色的眸子狠狠的瞪住她。
她挣了几下,那只大手仍然如同铁钳子一般握住她的手腕,怎么也挣不开。
“我不是在胡闹啦……”她轻声说道,“我可是认真的,我在失去理智或者濒死的状态下偶尔会进入六尾的状态,那个状态叫‘眠狂’,只要在那个状态下,这个幻阵一眼就可以看穿啊……”
狍鄂的灰眸仍然溢满怒气的盯着她,手也没一丝放松的意思。
“我不会死啦……我又不是傻子,我有止水之形……无论怎样的伤一两个时辰的事情而已……”
绵离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大狗的还紧握不放的大手。
“即使如此,也是不行。”狍鄂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松开了手,“你自己刚才也说,你和空桑没有关系,不能让你——一个外人——去冒这种生命危险。”
“我是有绝对把握不会死才会这么做,然而你现在做的事,则是让桑林人正在死去。”绵离的声音还是轻轻的,她似乎也不想再大声的讨论这个问题。
“可是……”
“狍鄂,你可是混沌族类啊……记载里说你除喜食灵狐之外再无恶迹,于世间急公好义,且杀伐决断从无迟疑……”
“别说了!”狍鄂又是一声断喝打断了绵离的话,“我才不是它……我……”
至于“我”什么,绵离就没有听清了,但是她现在并不想问这个,她只是安静的看着狍鄂,没有在意他的打断,继续轻声的说着。
“段鸿四族,皆有特殊的系统作为其族的‘本源’之力,而苍灵一族,‘本源’之力的名称为‘天赐’。接受了‘天赐’的苍灵人,也就接受了自己一生命运的根基——而我的‘天赐’,她叫七心幽萤。”
狍鄂看着静静立在身边的少女,她似乎是在向他说话,似乎又不是,然而他却再没有想法去打断她。
“‘天赐’究竟是什么,又是因为什么而起,直至如今苍灵人也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甚至连定义也无法给出,人们只知道它随时都有可能出现,以任何可能的面貌,随后成为你灵魂的一部分——无论你愿不愿意。”
“我就是不愿意的那部分。”妖狐平静的宣布道。
“我出生在苍灵的西北方边境,苍灵十二脉最靠近断鸿脉蛮荒边境的那座名叫‘戍望’的城池,那座城池紧邻着一片在断鸿脉中极为少见的巨大荒野,而荒野上,生存着无数凶残而嗜血的妖异之物——你可以很容易的想到,这座城就是为了抵御这些异魔的进攻而设立的。”
“年复一年的征战,那荒野上浸透了鲜血堆满了白骨,以至于后来人们已经记不清这片荒野的名字了,于是大家就叫它白骨之野,简单易记,也形象。”
“拜这片白骨之野所赐,我三纪——苍灵人以三年为一纪,拿纪来计算年纪——时就失去了母亲,自那之后,我恨透了战争和死亡,连带着恨透了那座片荒野,甚至是那座城和那座城中为了守护苍灵一族而战的人们。”
“就在那时候,我的‘天赐’来了,她是非常少见的类型,拥有自己独立的意识,拥有强大的力量,甚至能够与我交流——一切都很完美,除了,她告诉我,‘她是武器’。”
绵离笑了起来,“于是我就恨透了她。”
狍鄂的手动了动,像是想要去抓住绵离的肩膀,最后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不过即使恨她我也是没办法的,毕竟她是我的天赐,也就是我灵魂的一部分,你要如何把自己灵魂的一部分丢弃掉呢?这个问题我曾经认真考虑了很久,然而每次考虑的结果都不过是让我对那些我以为的东西的恨意更深一层而已。”
说到这里的时候,绵离停了下来。
她看了看狍鄂:“狍鄂,你相信我好吗?”
“我并没有不相信你……”
“我是说,眠狂。”
狍鄂沉默了。
“那么,我还是把故事讲完吧。”绵离甩了甩尾巴,微微笑了笑,“狍鄂你知道我体内有六股灵气对吧?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狍鄂摇了摇头,尽管他已经有些知晓。
“那就是幽萤啊……”绵离的笑容已经变得有些可怕了,“因为我那不知所谓的恨意,我竟然在敌人袭来的时候放弃了自己,于是我死了,然后又活了过来。”
“然而。”她的声音开始带上了些许的哽咽和嘶哑,“幽萤她不在了。”
“你是说……”
“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反正她不在了,我活了过来,留在我体内的不再是‘天赐’的名为‘七心幽萤’的‘武器’,而只是保存了她七种力量的印记而已。”
“所以狍鄂你明白么?”妖狐抬起火红的眼睛,看向狍鄂,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将要说的话一字一顿的念出,“我不会再死的,我的命不是我自己的。”
“死亡是不可阻挡之事……然而对于放弃活着的人来说……死亡则是不可原谅之事,或许幽萤希望我懂的并不是这些,但是我不会再那么幼稚了!”绵离的声音大了起来,“分清轻重,狍鄂!只要你能回去,能救下的人就会比你不能回去时候的多!”
大狗微微的低着头,铁灰色的眸光里,映出了妖狐如同烈焰般燃烧的瞳仁中那滚动了许久却始终没有落下来的水光。
“好吧,我答应。”似乎是过了一百年那么久的寂静之后,狍鄂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
绵离听到这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全身似乎放松了下来一般,她朝后退了几步,然后软软的靠到了一棵大树上。
“你怎么了?”狍鄂有些紧张的问道。
“没事。”绵离无力的挥了挥手,“我不是说了么,‘天赐’是联系我们苍灵人个体与本源力量的媒介,失去了作为媒介的七心幽萤之后,尽管那些力量我也能够直接运使,但是体力和灵力的消耗是非常巨大的……尤其五尾撕天之形是最为凶狂的形态,其消耗甚至比前四尾加起来更大……所以,你得快一点……”
“可是……”
“别犹豫了……我已经没劲儿再花时间劝说你了……也罢,动不动手,你自己决定吧……”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之后,绵离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细碎的火焰流光开始从她的尾巴上窸窸窣窣的剥离开来,向着四面八方萤虫般飞散而去,见此情景,已经清楚绵离就要支撑不住了的狍鄂咬了咬牙,向后疾退了一步,握紧的拳头上,开始泛起青色的光芒。
拜撕天之形下对于周边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事物的超常直觉,绵离在那道游龙般的青色罡劲将要透体而过的一瞬间稍稍睁开了眼睛,然而却什么都没看到。
——因为就在那一瞬间,眼前就失去了一切的色彩。
失去色彩的视野却又并不显得黑暗,然而即便如此它也没有显得多么明亮,真要形容的话,那仅仅只是一片混沌。
听觉似乎没有丧失,但是那些嘈杂的声音并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甚至是不是通过耳畔传来都不知道。
知觉也有,但是却朦胧到无法确认——时间是怎么样?似乎是过了很久,但是也似乎并没有过很久……
只不过,为什么要在意时间?我在什么地方?我在做什么?
“唔咳……”
就在意识到自己存在的一瞬间,一线光透了进来,世界的色彩也开始重新的在混沌中描绘出该有的模样,而那些原本听起来遥远到无法触及的嘈杂声响,也开始逐渐的清晰了起来。
“绵离!绵离!”
“唔……咳咳……”
随着意识逐渐的清晰起来,剧痛也随之而来——胸口处的伤如寒冰般刺骨,又如烈焰般炽热,这些绝不相容的痛感如同毒虫般向着体内噬咬而去,先是皮,再是肉,最后是骨,接着再散开,向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散开。
“还好……看起来没死……”
依然是半朦胧的意识中,绵离又咳了几声,一口鲜血到了喉咙口,就在她准备将这口血吐出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如果已经进入了眠狂状态的话,她应该是不会有意识的。
“咳啊……失败了嘛……”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攒起的一点力气突然间就消失了,虽然本来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百发百中的办法,但是完全没有效果这点……还真是令人非常失望……
“真是讨厌……”妖狐也不想睁眼睛了,只是任由疼痛向四肢百骸蔓延开去,意识则随着疼痛的蔓延逐渐的弥漫入空灵之中,对身体的直觉也随之逐渐的丧失……
——喂,你刚才还在拍胸脯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死呢。
无法分辨是一条想法还是一个声音的内容,突然在意识的某个层面浮现了出来。
“谁?幽萤?”
绵离的精神一振,先确认了下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随后急急忙忙的回应道。
——不知道,可能是她,也可能是你自己,不过说起来,她本来不就是你自己么?
“啊?”
——不明白么,我就是你,不过没那么多时间废话,我问你,想不想死。
“不想……”
——啥?那我还真是白冒头了。
“诶?我就是……有点累……而且……疼……”
——也罢,睁眼吧……你,或者我,都离眠狂的境界还早着哩,不过只是那个效果的话,借用一下,未尝不可。
绵离还没反应过来,双目就已经不受她控制的猛然睁开,而那新一波的撕裂般的痛楚则趁着这个机会再度汹涌的扑上,就如同睁开的双眼碰到了伤口一般。
“哦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声惨叫,终究还是喊了出来。
“绵离!”
视野中首先出现的是狍鄂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脸上的表情让妖狐很满意——至少看起来还是很担心的样子。
“没事……还活着……”她咳了一声,然后注意到自己倚着树坐着,胸前的伤口已经被粗略的包扎了一下,当然,血没止住,不过狍鄂显然很好的控制了力道,那透体之劲打出的主要还是外伤。
呃……胸口……?
绵离斜了狍鄂一眼想说些什么,然后一阵剧痛把她想说的话按了回去。接着她又猛咳了几下——每一下都几乎都是疼得想死——然后想抬手把嘴角边正在往下淌的血擦一擦,然而却发现自己一点儿力气都欠奉。
“罢了……”她无力的笑了笑,“我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我没有打致命伤,但是这个失血仍然有点过量……我有点担心……”
“我不是在问你那个啦……我是在问你,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啦!”绵离用力翻了翻眼睛,打断了狍鄂那听起来不知为啥带着些许慌乱的话。
“样子……?”狍鄂像是刚刚才注意到一般,“刚才还是五尾的模样……现在眼睛正在逐渐的变化成深紫色……尾巴也在逐渐的变成同样的颜色……”
“那就对了。”妖狐再深吸了一口气,“帮我调个位置,朝着幻阵所在的方向。”
狍鄂犹豫了一下,然后依言而行。
待狍鄂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位置调整好,绵离闭上眼,在原地坐了一会儿。
然后她睁开已经完全染满深邃的紫色的眼睛,勉力抬起手向前伸出,六条紫色的大尾巴轻柔的抬起,在背后展开成如同孔雀开屏般的形状。
眠心问道,狂梦酣然——知心·六尾眠狂之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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