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睡魔复附身的卡凯尔慢条斯理地睁开双眼。
希尔伯特兄妹俩正一脸紧张地盯着他,斐蓝小心地做了个“不宜出声”的动作,同时用眼神示意他,后面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那么,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良中年人很想无视儿子的暗示去问上一句,可是看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也摆出严肃的模样,让他打消了这个馊主意。
“虽然对您失礼,但还请您随我一起——这位女士。”
曾一度让乘客们心跳加速的男中音,再次从车厢后面传了过来。
那里正是卡凯尔背对着的方向。视野被棕色皮革包裹着的高高椅背所阻挡,想要回头观察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不方便。
但是,斐蓝小心翼翼地将信息传达给他——用左手比做炼金手枪的形状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又对身边的弥娜挤了挤眼睛。
少女立刻明白了哥哥的用意,尽力地模仿出怀抱婴儿的动作;虽然他两人的动作略显滑稽,卡凯尔还是从这表演中读懂了自己的身后正在发生着的事情。
“列车上出现了劫匪,并且挟持了一位带着婴儿的妇女作为人质……还真是棘手呀。”
卡凯尔眯起眼睛想着。
假如是在开阔的空地,单凭自己女儿的剑术就能轻易解决困境。
弥娜自幼就练习着外祖父一脉单传的,号称连子弹的速度都能超越、素有“瞬击”美名的神妙技巧,在经历了两年前的事故之后,她更付出数倍于从前的努力,甚至对自己略嫌严苛。
若以仰仗炼装兵器便认为自己高枕无忧的愚昧者为对手,拥有超越常人反射神经和运动天赋的她,大概并不会失手。
然而,在登车时弥娜随身携带的长剑便已经托运到行李车厢里。现在卡凯尔父子三人,正完全处于手无寸铁的状态。
“莫非需要靠我的魔法了么……”
卡凯尔很快就否决掉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自己是“天然的”魔法使这一点无需置疑,而且斐蓝和弥娜经过测试,也都具备不依靠圣灵药便引发魔力的潜能。只是两个孩子年龄尚浅,根本无法自由地操纵魔力为自己所用,尚未达到魔法使的境界。
而且,卡凯尔的魔法天赋不适合应用在战斗之中。让他单独对付持有炼金枪的暴徒已经难以做到,更不用说对方劫持人质,且占据了有利的位置了。
在卡凯尔思考战术的同时,斐蓝的头脑也在飞速运转,试图说服自己找到妥善的解决方式。
若是明哲保身的话,仅仅交出随身携带的钱财,至少还可以避免惹祸上身。
可是,这样真的好么?
在两年之前,斐蓝便因为自己的不足,无力地迎接了而失去了和自己情同姐弟,既是良师又为益友的格温多琳离去的事实。
那失败的战斗也令弥娜负伤倒地,更成为一向无忧无虑的她难以忘怀的阴影。
现在若是什么也不做的话,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劫匪为所欲为,等同于重蹈两年前的覆辙,将自己封闭在不会成长的小小空间之中。
刚想到这,斐蓝忽地看到弥娜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分开三十度并笔直地指向地面,他立即会意地微微一笑,明白了她的用意。
这是小时候在教会学校就读时,兄妹两个为了便于在考试时作弊,发明了这一套只有他们才懂的暗号。每当平时从不考虑学习为何物的弥娜摆出逆反的“V字形”时,优等生斐蓝便用大拇指来回答“已经做完”,并且把弥娜索求的答案抄在草稿纸上传递给她。
这次,是弥娜先自己一步,完成了这次考试。
那么,答案早就显而易见了吧?
斐蓝咬紧嘴唇,向着弥娜伸出了拇指。
——即使我们背负着由过去传延至今的痛苦,也还是要不屈不挠地昂头挺胸,继续前进。
※ ※ ※
对手是拥有炼装兵器的成年男子。假使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来考虑,敢于在完全封闭的环境下如此大胆地行动,必然已经制定好令自己得以全身而退的万全之策。
现时上不能在力量方面与其硬碰硬地战斗,便只有想出在对手策略之上的策略。
“呀,好痛……!”
在斐蓝紧锁眉头思索的时候,被枪口指着的女性突然发出一声哀鸣。
她一手环抱着小婴儿,另一只手被暴徒反剪到身后。正是因为这样的动作,令她的面部表情被疼痛感所扭曲。
大概是因为看到了她遭遇了不友善的对待,车厢前段远离他们的乘客开始骚动起来,轻声谈论并大胆地出言讥讽起那个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
“啊,抱歉抱歉。对女士不敬并非是我自己的本意……所以坐在前面的各位,能否再安静一些呢?”
伴随着“砰”地一声巨响,男子向自己身侧的地上开了一枪。
对于大部分的乘客来说,大概一辈子都无缘在如此近的场合下听见这令人恐惧的声音;但是却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发出哪怕仅有一个单音节的惊叫声。
“这样才对嘛!我不是已经说过,会夺走不听话的人的性命吗?只要都乖乖地呆在原处,我就不会做这些让你们害怕的事情了。”
正当男子为自己的威胁的行动生效而感到满足的时候,车厢前面的门打开了。一个身穿帝国铁路制服的青年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炼金列车的标准配制,是一名负责调整圣灵药用量及控制车速的驾驶员以及一名负责旅客杂务并在发生特殊情况的时候对驾驶员予以辅佐的列车员,这样两人搭档的组合。
“三色堇”号的驱动车头后连接的是装载旅客所托运货物的行李车厢,再次才是希尔伯特一家所在的、可以容纳数十人的客车厢。看样子,这位上车时以礼貌周到的态度给予诸位旅客留下深刻印象的青年列车员,是听到了刚才的响动而穿过货车厢,赶来查看状况的。
只是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只黑洞洞的枪口。
以斐蓝所在的位置,能看到那是支装填六发子弹的“左轮”型。
“也就是说,在那家伙疲于控制人质并需要集中精神注意车厢里所有人的情况下,很难腾出手来再度填装……”
减去刚才击出的一发,剩余的子弹至多只有五枚。
自从“枪械”这一炼装兵器诞生,便有炼金术士断言在将来的某一天,假使其性能大幅发展,则会彻底把弓弩的地位取代,而且其几乎无需依靠个人腕力与技术的使用方式,一旦广泛流通必将严重地影响社会的稳定秩序。
因此,教会一直对枪械严加管控。按照帝国律法,唯有持有政府及教会所发放的双重许可,才允许私人持枪并予以使用。敢于将枪械外流者,将会遭到骑士团的严厉制裁。
只是意图谋求暴利的人,无法以这些条文来阻止。
炼金术士彼此买卖教会最新的技术,令民间仿造的枪械在黑市上广为流通。
即使帝国对此严惩不贷,仍不能避免出现漏网之鱼。
看来,这名凶徒手持的,便是这样的产物吧。
“那位小哥来得正好——”
男子的语气依然平静。
“请您设法通知驾驶,在前方尽快对列车制动令其停止,然后,带着他一起回到这里。请不要试图有任何反抗的行为,否则……”
男子用枪口轻轻地敲了敲前方女子的后脑。
大概是接受这份工作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吧,列车员青年的脸颊上血色全无,唯唯诺诺地点头应承,并转过身去推开了通往货车厢的门。
“设计得真是恰到好处……”
斐蓝以余光斜瞟窗外,按照现在列车的速度来推断,“三色堇”号将在渡过索拉蒙河桥之后完全停止行进。
男子在劫去财物得手之后离开车厢,立刻就能退入桥下河岸的白杨林中。在那种视野不清的场合,想要追踪他的形迹便异常困难。
把列车的运转程度也当做其中一个因素来考虑,这个男子果然预先把所有行动的计划都已制定完备。
“然而,并非没有破解的方法。”
斐蓝想。
只要在他离开车厢之前,分出胜负就好。
但是,可以做得到吗?
在列车停下后,驾驶员和列车员都来到了这个车厢。周围是荒无人烟的大平原,在没有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络、对方又有人质在手的情况下,驾驶员也只得采取‘屈从对方’这样的下下之策。
而现在,男人正以命令的口吻威逼列车员找来一个袋子,并让他准备搜集乘客们扔在地上的钱币以及随身物品。
足以看出,他的谨慎程度非同寻常。始终站在车厢最后足以审视全场的位置,并不贸然行进;若是由他亲自来做这件事的话,后背完全暴露出来,令任何人都有可乘之机。
但是,无论他的计划如何完美,在赃物收集完毕之后,他与人质将必然将移动往车厢前部的车门处。
那个过程,并不能保证视野毫无死角。
——忽然,斐蓝想到了自己思考的过程中一直欠缺的一只“碎片”。以它为中心,原本迷惑不解的问题、难以理解的违和感,全部汇聚成一束光线,在他的脑海中迸发,令他豁然开朗。
至此,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旁人难以觉察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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