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仆果然通风报信了。阿利亚特恨恨地想。
萨蒂坐在一幢民宅二楼的窗台上，手中拿着一颗不死者的头颅——不是丧尸，而是骷髅。她一个手指甚至骷髅的眼窝，像玩玩具一样将它转来转去。
萨蒂没好气地将骷髅头扔向她。阿利亚特一把接住，发现骷髅头还在动，牙齿咔咔地上下碰撞。
“你把人家的头当皮球扔，他要是能开口说话准会骂你。”
“不死者哪有那么高的的智商？”萨蒂又气又笑，道，“丧尸那种，说是凭本能行动都抬举它了，几乎就是恶意的具现化。那么相应的，其他不死者也就只有本能的级别。不死者就是一种这样的存在。你给我记好了，不要把不死者当人看待，这很危险。”
“是吗？”阿利亚特想到了骨环骑士。
“嘛，这个不是重点。”萨蒂从窗台上跳下来，慢慢走到阿利亚特跟前，“你想去哪里？又要去找那个死灵术士？”
“我有个计划，需要借助她的力量才能实现。”
“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和她扯上关系吗？”萨蒂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了。
“你是这么说过，可是我也有不得不和她扯上关系的理由。”
“是什么？”
“‘初朽’之死灵术士奈厄提，我对他也很感兴趣？”
“很感兴趣？我不希望你用这么模棱两可的词汇。”
“现在并不是你在审问我，萨蒂。”
两人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到了极点。
最后，萨蒂先服软了：“‘最初的半朽者’，‘湮沦军团长’奈厄提，这个名字的分量超乎你的想象。教皇国组建了数支讨伐队，并在他失踪后追踪了十四年，都一无所获。有人憎恨他，有人崇拜他，有人想利用他，有人想取代他。我希望知道你是哪类人。”
“我和他，”阿利亚特顿了顿，“……有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
“初朽”奈厄提迄今为止消失了十四年，教皇国和不死者结社两方都在寻找他，却都一无所获。阿利亚特不禁有个猜想——难道他已经“回去”了？
仅仅是想到这个可能性都让阿利亚特不由得心神震荡。虽然她并不是那种特别想回到原来世界的人，但掌握了回归的方法，显然意味着更多的东西。
还没等萨蒂有什么反应，阿利亚特把自己最想说的话说出来了：“你问我是哪类人，我的回答是，我和他可能是一类人。”
萨蒂脸色变了。
“不可能，不可能！”萨蒂失声叫了出来，“你和他不同，我感觉得出来，我知道！‘初朽’奈厄提的强大，以及……恐怖，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萨蒂把手抬了起来，阿利亚特见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不要开这种玩笑，好吗？”萨蒂的声音中隐约带上了一份哀求的意味。但阿利亚特的神情分明告诉，她这并不是一个玩笑。
“他有可能已经回去了——回到了我来的那个地方。如果是那样的话，能追踪他到最后的只有我。”
“外岛吗？”
阿利亚特看着萨蒂，下定了决心。
她摇了摇头。
萨蒂瞪大了眼睛。两人沉默不语。
良久，她缓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真是疯了，竟然会相信你这种鬼话。”萨蒂自嘲地笑着，像是要说服自己般摇了摇头。
阿利亚特没有再继续说这个话题，她问道：“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萨蒂也像是要尽快摆脱上一个话题般，说出来自己讳莫如深的过去：“好吧，我告诉你。十四年前的一个夜晚，在教皇国外省，我被父亲从床上拉起，半梦半醒间被拉扯着往外跑，被和我妹妹一起丢上马车……马车向外冲，父亲又闯了回去，可怖的丧尸在城镇里、山林里咆哮，马车跑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我们在山林里发现了父亲，他抱着母亲的尸体，一边走一边哭。母亲她在死前变成了丧尸。”
正如阿利亚特所料，萨蒂曾经因为丧尸遭遇过不幸。她安静地听着。
萨蒂换了个方向，背对着阿利亚特，继续道：“那天，‘初朽’的湮沦军团从我父亲的领地掠过，像暴风一样扫过，只留下一片狼藉，所有活物或死或逃。我们在山洞里等待救援，可是救援迟迟不来。马车残骸堵住了山洞入口，山洞外就是无数的丧尸。我们喝石钟乳上滴落的水，舔石壁，就这样等了一天，两天，三天……我们宰杀了驮马，可即使如此也远远不够。最后一点马肉给了妹妹，我和父亲……我们！我们吃掉了母亲的尸体，即使她死前已变成丧尸！”
阿利亚特不知道如何答复，只是轻轻将手放萨蒂肩膀上。
“不需要你安慰。”萨蒂打开了她的手，“我现在只能感到仇恨。一想到丧尸的口感，做梦都会呕出来的口感，我就想杀掉见到的每一个死灵术士，一个不留。”
萨蒂叹了口气，朝反方向走去。
“你要去见那个死灵术士就去吧。别让她出现在我眼前。”
“多谢理解。”
“对了，我吃过丧尸的事别和别人说。要是让其他异端猎手知道就不好了。”
“我明白。”
阿利亚特点点头，假装没看见萨蒂擦拭眼泪的动作。
提着仍在咔咔作响的骷髅头，阿利亚特走到了这片城区的深处。
脚下的土地残留着发黑的血液，隐约还有一股淡淡的臭味。骷髅与丧尸曾在这里发生过一场恶战，至于最后的胜出者——
左边屋顶两个，房内一个，右边屋顶三个，前方拐角处有两个骑兵。阿利亚特看了一圈，就把包围自己的骷髅尽收眼底。这些还只是明哨，不知道艾蜜莉有没有学会明暗哨结合那一套。
“我来找艾蜜莉·采尼。”
骷髅没有反应。
“不能对话吗？”阿利亚特将骷髅头朝前方一扔。骷髅头滚落地面，随即被地下钻出的肋骨钳住吞噬。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不一会儿骨环骑士就策马出现在了她面前。
“异端猎手已经打发走了。”
骨环骑士的骷髅头上下晃动，像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给阿利亚特带路。
萨蒂虽然说不死者都没有意志，但这家伙果然是特殊的。
“刚才那个阵势，想要防范异端猎手还是不够啊。艾蜜莉还有其他后手吗？”
骨环骑士没有回头，指了指自己。
“我知道还有你在，可是艾蜜莉还有其他高阶不死者吗？”
骨环骑士摇了摇头。
艾蜜莉的做法很奇怪啊。就目前阿利亚特见识到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强化骨环骑士，连这些警戒的小骷髅都是从骨环骑士的溟冢中现造的。这是死灵术士的正常操作吗？阿利亚特有点摸不着头脑，换作她，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把资源拿去制作新的不死者。骨环骑士已经够强了，用同等的资源来提升它，肯定不如造第二个实力提升幅度来得更大。
骨环骑士这次没有回应。阿利亚特已经看到艾蜜莉暂住的大屋了。
屋主人不知是死是活，艾蜜莉也不客气，直接在院子里架起大锅，批量化地处理从丧尸身上弄下来的骨头。
“欸？阿利亚特小姐，你怎么来了？”
艾蜜莉带着头巾，穿着围裙，完全是一副平民妇女的打扮，踩着凳子站在大锅旁搅拌着锅内的东西——就像在熬骨头汤一样，如果忽视骨头是人骨，汤汁是猛毒这点的话。见到阿利亚特，她将头巾接下，抖了抖解放了的粉色秀发，用头巾擦去脸上的汗珠，朝阿利亚特走过来。“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范伦汀娜那边，已经在调查‘望海监狱’和‘虚蚀遗迹’两个名字了。有尤尔伯利城的档案文件，相信不日就能有结果。”
“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尤尔伯利城内的情况不容乐观，这事越尽快解决越好。”
“我也不是不问世事的哦。你说的情况我了解。”
“因此，我有个主意，需要借用你的溟冢才能一试。”
“哦？是什么？”
艾蜜莉也没有拒绝。她对阿利亚特所说的主意很感兴趣。
“‘肉瘤‘霍格·史丹尼寻找的夜明珠在地下，通往那里的杰贝尔坑道已经坍塌了。这就是我们寻找‘望海监狱’和‘虚蚀遗迹’的原因，希望能从另一条路下去。”阿利亚特顿一顿，道，“但是，你的溟冢不是能在地下活动吗？说不定我们可以直接穿过土层将其取出。”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艾蜜莉眼睛一亮，但旋即又打预防针道，“地下取物这种事情，我们以前没有做过，不能保证成功，但是可以试试。”
阿利亚特想到这个取巧的办法，还是从梦境中得到的启发。梦境里她想象出来的光束炮一炮将洞穴打穿了，露出了天空，那时她突然想到，现实不是游戏，“虚蚀遗迹”也不是副本，没必要老老实实攻略。掀地板和穿墙不都是攻略地下城的好办法吗？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艾蜜莉还是很好说服的，三言两语就搞定了。
“午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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