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之所以混乱,正是因为有那些放荡腐朽的贵族,他们是国家祸乱的根源,想要结束战争,让帝国的属民过上和平的日子,就必须废黜他们,让公正的贵族来统治。”
父亲大人察觉到了我的不满,告诉我正是那些人破坏了这个国家,同时,他也告诉我,“人应该做什么和人实际要做什么是不一样的”。我们希望自己能够永远做正直的人,但有时候正直和力量是相悖的,我们必须学会如何曲意逢迎,如何适应尔虞我诈。
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力量,而只有获得了力量,才能最终贯彻自己的正义。
我接受了父亲的说辞,跟着他混迹于贵族名流的会场。不论是我喜欢的人还是不喜欢的人,我都以笑脸应对。不论是正直的人还是残虐的人,我都用蜜语相言。
看着父亲大人满意的笑脸,我知道自己做的很成功。父亲大人也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一步步变得更强,离他的梦想越来越近。
即便如此,他对我和母亲大人的爱也不曾减弱。不论多么忙,他每周都会抽出时间三人坐在一起吃饭,就像过去住在潮湿的小木屋里那样。
他想告诉我和母亲,他的爱没有变。
但是,镜子里的我已经出落成了一个相当尊贵的大小姐,我也就知道,就像熟透了的苹果应当落地,我的命运也在一步步地接近。
我已经十七岁了。
我终究是要嫁人的,服务于一场政治联姻,为家族取得足够的利益。不论对方是个怎么样的男人,我都必须心甘情愿地接受,因为这就是我的“命运”啊。
“愿意的人,命运领着走;不愿意的人,命运拖着走。”,不论我愿不愿意,最终我都会走向命运。
但是,当“他”半跪在我的面前,羞涩地试图取得我的亲睐时,我依旧心动了。
菲恩.华斯坦,一位家世已经没落的男爵,失去了封地与荣耀的他,凭借自己的武勇和天才,依旧在战场上显露了自己的名声,引起了父亲大人的注意。
他的成功并不是来源于继承,而是自己用双手得来。
而且,他是个正道而善良的人,他知道和我结婚意味着什么——他将放弃他的姓氏与家族夙愿,入赘到隆迪拉姆家,自此为隆迪拉姆家而活。
即便如此,他依旧选择了向我示爱。真是个……笨蛋啊,他自以为高明的话术在我的眼里十分拙劣,但那正是他的优点。
所以,在父亲大人的授意下,我答应了他。
而他,也向我做出了许诺——
“等我平定了南方的叛乱,就回来向你正式求婚,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这是我希望听到的话,也是我恐惧听到的话。
不论是历史还是文学,都有太多的相爱之人因这句誓言而阴阳两隔了。
而且,随着时间的变迁,我的担心开始放大,时刻关注着南方的战事。但局势并不明朗,叛乱日渐一日地扩大,俨然已经变成了全国性的规模。
菲恩他……真的没事吗……?
我忽然间就体会到了母亲大人的孤单,在偌大的宫殿中,等待爱人平安归来的消息是那么的令人恐惧。好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只能在家里,盯着壁炉里噼啪作响的篝火发呆。
一秒,两秒……我就只能做这些事情吗?父亲大人教授我的策略和剑术,只能让我在家里等待吗?
我悄悄做了一个决定,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反抗父亲大人,也许,可以把它视为青春期的叛逆吧?也许这是我和那些与我同龄的女孩子相像不多的事了。
为爱勇敢一把。
这是不理性的,但却是浪漫的。
父亲大人如果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我大胆且过于危险的行为吧?毕竟,他还没有把菲恩视为家人,即使他不说我也清楚,
就算菲恩死在了战场上,他也会平淡地接受现实并为我选出下一位夫婿。
我要亲自去南方,帮菲恩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我暗中策划好了一切,根本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大胆的父亲没有做任何提防,我的计划很顺利,毕竟这是我花费了十多年的光阴学到的东西。
我备足了行李,刻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以求避免无谓的麻烦。
即便如此,命运仍在捉弄着我。我被挡在了距离南方一步之遥的要塞,那里的长官是为纪律严明的人,不论我怎么说明我贵族的身份,他都禁止我通行。车夫在无奈之下把我带到了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中。
也许,在这里能够找到其他去南方的路也说不定。
我在城内四处打听,却是徒劳地回到原点。如果没有进展,我就只能在驿站乘马车回家。但是,我不想在这里放弃啊,我为之付出决心,将家族荣耀和个人安危抛诸脑后,不惜以自己的力量尝试脱离命运的囚笼,最终却是这个结果吗?
不甘心,但是,如果这就是命运的话——
“那你知道其他去南方的方式吗?”
清爽而嘹亮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真切地听到了“去南方”三个字,几乎是本能反应一般看向了问出这句话的人。
那是个穿着异样服饰的人,披着兽皮做的大衣,绑着头巾,身材壮硕的少年。他浅褐色的皮肤和不流利的帝国语暴露出了他是异民族的事实。
我感到奇怪,平民们去南方多是为了投奔叛军,在那里讨得养家糊口的生计,因此会浩浩荡荡地结成一队过去。而他一个人,形单影只,又是已经和帝国结盟共同镇压叛军的杰努伊族,又为什么要去南方呢?
车夫回答不了他,毕竟我刚刚就问过了,他不知道去南方的方式。不过,就在那个少年失落的时候,车夫把我的事情说出来了,希望他去找我。
……搞什么啊,我打听了一圈也还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找到了我,也不过是多一个失意的人罢了。
我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而是尽快地回家,臣服于命运。但就在我想向车夫搭话时,另一个念头浮现了出来。我忽然想知道,刚刚那个少年是不是基于和我相似的理由才打算去南方,而他在找不到任何消息后会不会和我一样放弃。
结果就是,我尾随了他。
他是个灵敏的人,有好几次我都差点被他发现。
就这样,我傻傻地跟了他一上午。当他在广场上停下脚步的时候,我的内心满足了。看啊,就算是其他人也与我一样,会放弃的。
不该傻傻地违抗命运。
不过,让我气愤至极的就是,命运女神似乎对眼前的少年格外垂青。在他失意的时候,广场上传来了吆喝声,是一群流民在招募保镖。
无力对抗魔物和山贼的平民们想要去南方是很难的,所以他们会花钱雇佣佣兵来护卫自己。然而,眼前这队流民看上去就没钱。他们唯一能用来交换的,就是他们知道怎么去南方。
加入他们的条件是打败为首的壮汉,异民族的少年欣然答应了。
不过,俩人的势力倒是天差地别。少年一个回合就输给了壮汉,看来,那不是命运女神的垂青,而是命运女神的捉弄呀。
就和我一样,明明已经来到了离南方一步之遥的这个地方,却要灰溜溜地回去。
命运女神还真爱捉弄人啊……
不久之后,我对他的嫉妒之心转化为了同情。
但是,少年却没有放弃,他再一次拿起了剑,要与壮汉决斗。壮汉是个很现实的人,他告诉少年。
“你是觉得,死人还能坚持不懈地挑战吗?这就是命运,放弃吧。”
此时此刻,壮汉就像命运的代言人一样,对那名少年做出了判决。但是,少年的剑没有放下,依旧在指着命运的代言人,发出挑战。
没用的,再来一次也只是证明自己不行,人在命运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另一个我却在心里悄然说道。
“为什么不试试呢?他一定会失败,但有了你的话,会不会改变失败的结果呢?”
我,决定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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