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达尔缇.隆迪拉姆。
我的先祖,享有光辉之名的隆迪拉姆,是曾经追随帝国的“神祖”凯.尤利乌斯在建国战争中大破魔军,终结十二魔王治世的英雄。
但是,历史总是不循人愿的。打倒了魔王的英雄们,在迎来和平后却自相残杀起来。黄金时代构筑的辉煌,终在帝冠的坠地下消亡。追究是谁先破坏的契约已经没有意义了。尤利乌斯八世,那个向往力量的皇帝,将贵族们视为尘埃扫灭了。
英雄们会作何感想呢?是以高尚的道德对不争气的子孙摇头叹息呢,还是秉持人性对强欲的皇帝降下诅咒呢?
我是贵族,却诞生于并不富裕的没落家庭。父亲大人是个遵守严苛古训的人,他自幼便怀有从破坏了契约的皇帝手里夺回家族荣光的野心。祖父逝世后,他变得愈发孤独,好在母亲大人一直深爱着他,在背后默默支持他。而我,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诞生了。
——如果我是儿子就好了。
父亲看到我会很高兴,但我知道他的忧愁。想要讨他欢心的我做出了与五岁的小孩不符的事情——试图去理解父亲大人的烦恼所在。
我读了父亲大人放在书房里的书,那种厚厚的,很难读懂的书。
父亲大人不会知道我的行动只是希望缓解他的孤独,他欣喜地认为我有理解那些书的天资与兴趣。因此,他不再是一个人思考那些事,而是喜悦地和我交流意见与想法,告诉我许多大人的事。母亲大人没办法插足我们的对话,只是在温柔地冲我笑着。
但是,我想要和其他孩子过上一样的生活。我向往房间外的蓝天和白云,向往那些在大草原上嬉戏玩耍的同龄人。但是,父亲大人总是告诉我“不可以哦,你是隆迪拉姆家的孩子,以后要成为了不起的人,他们会服从于你,所以你必须比他们更强,更努力才行。”
我不理解,为什么我是贵族?为什么身为贵族的我只配过着寒酸的生活?为什么身为贵族的我反而不可以去肆意地玩耍?
我厌倦了,厌倦了那样的生活,我向母亲大人抱怨了这一切,但母亲大人却依旧只是默默地抚弄着我的头发,不回答我。而当我想要把藏在心里的话告诉父亲大人时,穿着黑袍的客人来到了家里。
父亲大人罕见地叫母亲大人和我离开,但出于好奇心的我还是不顾母亲的劝阻去偷听了。——谈话的内容,是我。
客人是一名颇有名气的占星师,他告诉父亲大人“隆迪拉姆家的荣光将会由男性继承人夺回,而女性继承人只会为家族带来毁灭。您之所以迟迟没有儿子,是因为您的女儿阻挡了家族的气运,只要将你的女儿杀掉,儿子自然就会降临家族。”
我当时害怕极了,没有听完他们后续的对话就跑掉了。甚至连母亲都没有敢去见,任由自己不知方向地跑着,直到跑累了,坐在一棵树下独自啜泣着。
我很害怕死亡,尽管我还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父亲大人一定会杀掉我的。
我太清楚了,父亲大人是有多么强的欲望想要一个儿子,也在两年多的交流里知道了一个男性继承人对家族多么重要。在黑漆漆的森林里,月亮也藏在乌云的背后,我抱着腿放声大哭着,直到喉咙嘶哑。
父亲大人出现了,他手中提着剑,上面还流着散着热气的血。我直打哆嗦,不知所措的望着父亲。
但是,父亲大人拥抱了我。
因为在森林里着了凉,我发烧了,得了一场很大很大的病,当时我觉得自己快不行了。想着“就这样幸福地死掉也很好呀,我知道父亲大人仍然爱着我,而父亲大人也能如愿以偿地得到儿子。”
但是,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依旧守着我,把他们从祖父母那里继承来的财物卖掉给我换药。在病情好转的那个晚上,父亲大人亲口对我说了——
“达尔缇,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我唯一的继承人,不论是谁都别想从我手中夺走你。”
我当时哭的稀里哗啦,抛弃了自己那些幼稚的想法,一心一意钻研着修辞,算数,历史,剑术与骑术,父亲大人尽其所能地教我,他和母亲大人甚至放弃了午餐也要为我聘请一位家庭教师。
我……又有什么资格逃避呢?
不知道多少次,多少次,多少次!我想放弃啊!我想和其他女孩子一起聊天!我想和父亲大人母亲大人高高兴兴地度过平凡的一生,不去思考什么家族的荣耀!
但是,父亲大人的话总是萦绕在我的耳畔。我后来从母亲那里知道了,父亲大人在发现我偷听了他的对话后,杀掉了那个占星术士,然后整夜都在外面找我。
我……没有任何资格逃避。
我从修辞老师那里学得了一句话,是“哲人王”尤利乌斯五世说过的——“愿意的人,命运领着走;不愿意的人,命运拖着走。”
那么,我的人生,是不是也是如此呢?那么,自己坚强地走下去,是要比被拖着走要好的吧。
我十二岁了,父亲大人似乎联系到了他的老朋友,在计划着什么事情。他高兴地为我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告诉我家族的夙愿就要实现了。
啊啊……我知道,在那一年,曾夺走我们家族荣光的皇帝死了,抱着他荒诞的野心,惨死在了西域的沙漠里。
我们搬家了,搬到了一处已经荒废了很久的宫殿。父亲大人很兴奋,告诉我这是祖父曾经住过的家,我们隆迪拉姆一族真正的家。那时候,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了父亲身边,父亲大人也变得越来越忙,不过,我也同样变忙了。
被留在那个偌大的家里的只有母亲大人,那个总是温柔地笑着,理解我和父亲大人的母亲大人。
父亲大人领着我出入于各种豪华的晚宴,明晃晃的灯光和奢侈至极的宴飨让我开始怀疑我们本来应该过的是这种日子吗?这是毫无荣耀可言的腐败晚宴,是奢侈淫逸的尔虞我诈。
如果生活在这种环境下,我是不可能明辨是非善恶吧,将不会知道什么是公理正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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