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浅浅的阳光。
从破损领域的外侧奋力的钻入,将此间黑暗撕裂,
哪怕极浅极浅,仿佛渐入佳境的夜灯,在丛山后头泛起一层一层的光晕。
却足以点亮世间万物,甚至可以将斯特维尔面庞上沾染的血迹从浅到淡依次显现的非常清楚,无疑还是一副极为英俊的面庞。
血污把斯特维尔散乱的金发黏住,那一身残破的,缺口众多的风衣勉强只能将他的半个身子盖住,部分健壮的躯体袒露出来。
他见何衎没有说话。
斯特维尔歪了歪头,借着阳光,打量起面前被破麻布罩着的少年来......他一面瞅着,一边不禁开始用鼻尖嗅了嗅何衎身侧的味道。
“你......我确信自己不认识你,可为什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斯特维尔皱眉。
他终究问了一个看似有些怪异的问题,他说:“你认识我么?”
何衎的身影怔了怔,终究答道:“......是认得的。”
斯特维尔道:“是啊,有资格修习拉缇语的人,见过我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我为何对你没有一点印象?”
何衎叹气:“下一任北境之主也不需要认识那么多人的,特别是我这样不能真面目示人的家伙。”
“是,你说的对,曾经的我根本谁也没有放在过眼里。”
斯特维尔看着自己手中的魔刀怜阙,缓声道:“所以你来到这里,只是想要制止我杀人而已么?”
何衎道:“不是的。”
斯特维尔道:“穿过两片大陆的禁制,需要超乎常人的意志和决心,我想你也不是因为那么简单事情而来。”
“我来南陆已过了不少年月,很早就忘了应做的事情。”何衎小声说:“但是我阻止你杀人,只是源于简单的,自私的理由。”
“自私?”
“是啊。”
何衎轻轻说:“我是来阻止你,杀死自己的。”
斯特维尔也没恼,他只是笑着重复道:“杀死自己?”
“是的。”
何衎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哪怕从极为宽大的兜帽之外,都能看得出少年颔首的弧度。
“......我想起来了”
斯特维尔忽然回想起,面前这位黑衣下的少年,在握住自己的长刀的那一瞬间,匆忙中说的话语。
他遂道:“只可惜我不在乎,我本来也不在意那些事情,人类和魔族,无论谁死谁活,都根本与现在的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什么北域之王,我又何时在乎过呢,现在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出逃的,来此复仇的落魄贵族而已。”
何衎沉默着。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缓缓开口。
“不,是我错了,我说错了话。”
何衎的泪水不知不觉中淌下,像是在他的头脑之中,已度过了极为异常漫长的时光,那是痛楚和不忍纠缠在一起。
拧成死结的样子。
他轻轻说:“我并非说来劝你的,我是来求你的。”
光线穿过少年的身躯,竟然像是完全附着在他的身侧,从衣角到下摆,熠熠生辉。
就连斯特维尔,也不由得怔了神。
他见过很多人。
强硬的,谄媚的,虚伪的,道貌岸然,党同伐异.....特别是那些执掌权柄,拥有强大实力的人,都恨不得将他人的生命与灵魂吞噬殆尽,全盘作为自己欲望的食量才好。
唯独这个人。
这个藏在麻衣后头的人。
看不见一丁点阴暗和虚伪,哪怕是天地间最纯正的阳光,也会因为他的存在而被吸引。
拥有这样力量和权能的人。
竟然会用“求”这样的措辞,简直令人费解,令人如此难以相信。
“你其实已很好了,很好了。”
何衎轻轻的说。
他只是想起来离自己而去的青叶。
想起了那个,在死人堆中握住自己手的女孩。
那些足矣使得人们燃起生命力量的东西,或许根本不是毫无意义的嘴上功夫,而是那些永远身体力行,之心合一的行动。
你若是也珍惜生命,若是也保持一颗真挚的心。
那便问心无愧。
做该做的事情就好。
少年背身伫立在阳光下,仿佛整片天地都是他的倒映。
“这一切其实都还来得及,我收回之前刚才那句话,实在是抱歉。”
何衎道:“我是来求你的,斯特维尔......其实你之前一直都做的很好,你根本不擅长杀人对吧。”
“呵。”
斯特维尔冷笑道:“可哪怕你阻止我,我也亲手在你面前杀了那只神祇的走狗,你又怎么觉得我不会杀人。”
何衎看了一眼仍在闪出光芒的蝶翼,道:“可无论是诸葛桓,或是那个何如是身边的女孩,你分明都没有下过死手。”
斯特维尔依旧冷笑着:“是啊,我稍后便去杀了他们。”
何衎笑道:“你不会的。”
斯特维尔眯起眼睛道:“你敢与我赌么?”
何衎道:“我不赌。”
他依旧像是喃喃自语一般地道:“只因我以求过你了,所以你不会杀他们的。”
斯特维尔愣住了。
他根本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这隐藏在漆黑兜帽之下的少年,所说的言语是多么没有道理。
但此时此刻。
他所说的话语,他的陈恳请求,竟然真的像是有一种魔力。
一种足矣摄人心魂的能力,那是庞大到,可以让人心中充满温度的力量。
只是斯特维尔现在。
还无法理解这种力量的意义和来源。
“我求你,不要杀人,不要因为何如是的行为,还有你要寻仇的仇人迁怒到他人......迁怒到昌隆县的人们和整片南陆的百姓,因为他们也和你一样,有需求自己生命权利的机会。”
何衎笑着。
“其实我不说,你也会这么想的吧......可千万不要被那把你那天生从父亲血脉中继承而来的魔刀,夺走了自己人生的权利。”
“你......”
斯特维尔怔住。
他的眼皮直跳,胸中鲜血也开始沸腾。
“你知道的很多,很多......”
斯特维尔盯着那漆黑的麻布风衣已看了许久,他沉默了片刻,才将那句倾注了全身气力的话语问出口来:“是......母亲把派你来的么?”
“不。”
何衎苦笑道:“我不配的。”
“既然不是,那你又如何敢相信,我会按你说的做呢......”
斯特维尔刀意以凝,那汹涌的魔焰再次从他的眼底开始燃烧,并逐渐蔓延到怜阙的刀身之上。
他道:“我会杀人,人人都可来杀我,我当然也可杀人!”
是啊。
他是天地间最尊贵的神明血统。
万物之间,对他来说皆为蝼蚁,人若犯他,他为何不可杀人呢?斯特维尔,作为曾经的和未来的北域之主,应当有王者的手腕和尊严。
斯特维尔的血液。
那金灿如箔的神明之血亦开始燃烧,浑身上下的肌肉,仿佛也被某种奇特的牵引而完全点燃。
杀,杀戮...
战争和死亡...
讨伐和践踏......
复仇,血和尸体,将一切全部抹除的杀伐。
唯独。
还有最后一句。
“不要杀人!”
“你是,我的骄傲,唯一的,现在只剩唯一的骄傲了。”
温柔且温暖的言语。
像是北域难的一见的春风。
噔!
却变成了一柄铁锤。
将斯特维尔那坚毅的灵魂从弑杀的罪孽之声中完全击出。
斯特维尔双手的金色经络瞬间鼓动,他咬牙切齿,硬生生将那烧起魔焰的长刀怜阙,一点一点重新推入自己的眼眶。
“王!”
斯特维尔大喝。
“我是王,北域唯一的王.....也是母亲......唯一的王,我的话,我的话,有如千钧之重,我答应了......不可杀人。”
他不直到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不是你,亦然不是任何人。”
斯特维尔看着身前何衎,咧开嘴不住喘息着。
他缓声道:“因为我的灵魂,得由我自己做主。”
“是啊。”
何衎道:“这世间谁也无法替你做主,你才是真正的斯特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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