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已停住；
血流却不止。
站起身子欲要推搡两人的老伙计，还凝固在方才颐指气使的神态里。
那健壮匀称腰身往下，分明稳固得还定在地面。
可他上半身，已被光芒拦腰斩断。
何衎面前那双狠狠揪住女子脖颈的手，此刻漂浮在空中——年轻伙计盯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断手，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们又怎能想得到呢？
这个世上竟真的有报应这种东西，还来得这样快速！
涟玥怔住了。
何衎也恍了神。
管事听闻声响不对，推门出来，忽看到屋内一片血泊，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在地。
他的呼吸乱了，后身也被冷汗湿透。
几乎连话也不会说了。
“杀人啦，杀——”
第二声杀还未说出，便有一道耀光逼近管事脖颈。
是利剑；更是女人。
是哪怕看不清眼眸。
却无疑是连同灵魂也璀璨万分的女人。
那妙人道：“你还不配我杀，滚吧！”
管事连掉落在地面的银子也不敢再管，佝偻着身子，顺着廊道一路奔逃而去。
何衎忽觉右肩上一阵炙热袭来，那是道花发出的强烈共鸣——一股钻心的痛楚深入他的意识之海，搅动他的神识。
何衎无力地蹲下，好不容易才倚着桌椅，才没有完全倒下。
“......武箫筱？”
何衎尚未看到那女人的脸，只是沉吟道：“你分明不该来的！”
无论是气息，还是背影。
甚至那无可匹敌的剑意，以及极致正当的剑技，似乎除了武箫筱，这世间已无人再能使出这样的剑法。
何衎犯下错误很多。
而这一次确实要命的很。
“武箫筱？”
女人重复了何衎的那一句话，语气中充满微妙的意味。
“何衎，将近过了千年吧，我终于等到了你。”
她轻声道：“没想到......有些人心里所挂念的却是别的女人。”
何衎愣住。
他骤然间觉得这夜里的气温骤降，像是被某种未知力量吸取了全部光和热。不然自己的手为何会不住颤抖。
仿佛时间流速也在变慢，身体的苦楚也变得可以接受，精神上的苦闷好像也得到了慰藉。
何衎猛地抬头。
出现在他眼前的，仿佛真的是那个穿越千年而来，熟悉女子的倩影——一柄长剑倚身，风华绝代，与天地争辉。
何衎感觉到眼眶温热，仿佛心头有一股热意涌出。
仅仅一眼。
像是穿过了千年的漫长等待，才终于等来此刻。
何衎嗄声道：“白...白...”
妙人摇头道：“不是白伽笙。。”
“我此世名字叫夜无缺，本来我想今夜例外，准许你叫错一次我的名字。”女子笑道：“可惜你实在不争气，竟然叫错了两次。”
何衎想伸出手，可又不得不放下。
他沉默了好久好久，才开口道：“你也不是她。”
哪怕气质再相像，哪怕这一往无前的气势在坦荡，何衎也不得不接受那个事实，着名叫夜无缺的女子胸部以下，隐隐有同源刻印发出能量来，那分明是道花的花瓣。
解释了为何在此刻出现强烈共鸣。
这个女人无疑是天道因果的第二个转世，是那朵道花的某一块残缺碎片，只不过这道碎片继承到的本源意志似乎更加浓厚。
以至于得以保存了些许前尘记忆。
何衎痛苦地告诉自己。
“是的。”
夜无缺道：“我不是她，谁也不能是她。”
何衎道：“那你为何说等了我千年？”
夜无缺道：“因为有幸了解到了过去的往事，不然我如何认得出你，又怎么记得那个名字？”
“你未说实话。”
何衎苦涩道：“我千年间一直守在烨山，几乎未曾离开，如何才可能寻不到我？”
夜无缺道：“所以我才说等，你倘若一直呆在那群山之间，我们就决然不可能相见。”
何衎愣住。
他迟疑片刻才开口：“你今年多大了？”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呆很傻，在女孩面前不能说这种话的。”
夜无缺笑道：“不过告诉你又何妨，我去年年底才受成年之礼，所以今年虚岁十九。”
何衎道：“这次你倒没有说谎。”
夜无缺道：“女人只在必要的时候说谎，不然岂非显得和你一样笨了？”
何衎忽然发觉蝶翼颤动。
他勉强稳住情绪，匆忙道：“我今夜还有要事在身，若你有什么需求，明早再找我也不迟的。”
“嘻嘻。”
女子忽的笑起来，她狡黠道：“可惜我要你帮我的事情，偏偏早上做不了！那是只有像现在这样，花好月圆，春意盎然之夜才好办的事情。”
“你......”
何衎扶着脑袋道：“此间分明还有外人。”
他明显指的是，那个还木然呆在角落之中，看着他们两人交谈的涟玥小姐。
夜无缺道：“我比她分明还晚来，是否你也觉得我不是外人了？”
何衎不再想与她再说这种毫无意义话语。
他认真地看向了面前女子双眼，道：“趁着你身上刻印还未与我彻底绑定，快些离去吧，不然也许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何衎转身欲想离去，可脚步方才迈出一步后，又回首道：“我暂且也不晓得如何解除这个诅咒，等我恢复，或许能够找到办法......虽然目前还未寻到头绪。”
夜无缺道：“你以为我想摆脱这个刻印么？”
何衎这次没有回头，他轻轻道：“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人生，不该被千年前的死人困住脚步。”
夜无缺也没有追出去，她只是在屋内喊道：“那你的人生呢，被千年前逝去之人困住脚步的人究竟是谁呢？”
何衎没有回答。
只因他根本无法回答。
他一生做错的事情实在太多，所以理应受到惩罚。所以才必须去到那个人的身旁，坚定地补救那些被他深深伤害过的人们。
斯特维尔还只是一张白纸。
他不该因自己，心底被种下仇恨的种子，陷入杀戮与苦涩的生命中去。
“何衎，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
何衎走到屋外，才忽听到屋内那女人一声呐喊。
“我会助你一臂之力，不光是弄清青叶道花的门道！还可以帮你寻找那些和我一样拥有刻印的女子，让你尽早从这矛盾漩涡之中脱身。”
她又道：“我很强，天底下年轻一辈或许寻不到比我更强的人，你身边那个姓武的丫头也不如我。”
何衎在心底苦笑。
那交易的事物想必是他根本无法承受的。
“是啊。”
夜无缺像是听到了他心底的声音。
“你娶我，我就帮你，岂非是一件稳赚不赔的卖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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