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有多明媚,来自丘什心间的悸动就有多明显。
几乎要将双眼都恍花的光线,从天幕投射下来,仿佛全部纳入了少年小小的胸膛里头。
丘什却只是将那胸口逐渐蔓延开来的滚烫的欲求尽数压下,盯着这个金眼金发的男人,道:“可我还不认识您。”
斯特维尔道:“我?”
丘什欠了欠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做了一个漂亮的礼节手势,他道:“小生是晚辈,照理说应当先介绍自己——我姓丘,名子韩。”
那动作协调而流畅,举手投足间的衔接看不到丝毫停顿。
标准而优雅。
也是这个时候的丘什,从他面色之中盛开的随和平静,似乎才是这个少年本心之中最真实的自己。
哪怕是那些半吊子的世家大族。
做出的动作也未有这个少年所表现整体规制的一半好看。
斯特维尔道:“子韩么,可人们不这么叫你。”
丘什道:“小生小名单字一个什,总比子韩好记好念,大家叫着叫着习惯了,不知道何时开始,丘什反而成了我的大名。”
“哦。”
“哦......?”
丘什见面前男人盯着茶水忽的就不再言语,也没有半点要回答他的意思,不由白了脸色。
“唉,其实我是知道的......”
丘什退后几步,喃喃道:“像您这样的人,定然不屑于向普通人说这些事情的吧,是小声我僭越了——更何况,我这样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家伙呢......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情,我也没有做好过。”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自嘲着笑了笑。
又道:“我这样的人,若像我那个叔叔一般,只因欲望和虚荣,不切实际地去试探仙人和凡人的边界......”
丘什神色变得那么挣扎,那般愁苦。
“定然会落得粉身碎骨的结局罢了。”
斯特维尔依然盯着自己面前的茶水出神,他一生之中见过对力量如此排斥的人不多。
作为人类的,有且只有眼前这一个。
所以斯特维尔才感到好奇。
简直好奇的狠。
为何一个被时代局限,被明明很好用朴素情感转嫁便可以寄托仇恨的少年。
却拥有这样心性。
那些他生命之中所见过拥有这样觉悟的。
不乏有魔界身名显赫,旷古绝今的存在。
说来也怪,那些明明掌握了许多权柄,操控了许许多多人的恐惧与忠心的家伙。
竟然打从心里,都没有把那些生来绝对的力量和权能奉为天地之间的唯一准则。
在很小的时候。
斯特维尔也曾鄙夷,或暗地里揶揄过。
到头来,才部分体会过世间权柄的自己,似乎也终于能够些微的感受到那些曾经的自己瞧不起,好似装模作样的东西。
那是游离于生杀之外。
明显存在着高于“武力”的“境界”概念。
......
丘什看见眼前男人手中的茶水颤动了一分。
一圈圈涟漪波动开来,像是海潮与波涛,分明没有多少质量的积累,却拥有着无可比拟的生机从中荡漾开来。
斯特维尔道:“你不恨么?”
丘什道:“恨,恨极了。”
斯特维尔道:“哦?”
丘什道:“是啊,我也许只要跟随您走,习得那神奇功法的一星半点,那些瞧不起我的,欺凌我的——都能够对我刮目相看,甚至能够和那些对我父母叔婶欺压的世家门客平起平坐。”
他小声道:“但是那没有意义,我只不过是从一个循环跳到了另一个循环之中去,还是深陷在这个为功名利禄不惜放弃一切的粗糙世间,和之前又有什么两样。而且那样的我,是否还会创造出更多天平另一头被压迫的其他‘丘什’呢?”
“唉。”
斯特维尔叹了一口气。
丘什愣了愣,打住了自己受不住的画匣,他几乎想不到,这样的男人竟然也会叹气。
“你说谎。”
斯特维尔道:“你看过不少书......很多东西我其实听不太懂,也没必要听懂,因为我看见了你心里的火焰。”
男人忽的咧开嘴笑起来。
“就像是你说的,你无意改变自己——绝不是因思想境界有多高超,亦然不是因为最表面的胆怯和懦弱。那是你为了保护自觉神圣思想的假衣。只因你想改变的是整个尘世,你想创造的是属于你自己编制起来的制度。”
斯特维尔盯着丘什的眼睛。
他眼中金色的光芒开始收敛。
逐渐生出的,是那个足以将整个寰宇吞噬复制的灰黑色瞳孔。
“你生来就是一个野心家,丘子韩。”
斯特维尔道:“只是困于能力不足,了解到的阶层还太浅,所以陷于自我的怀疑之中。”
砰!
黑暗。
火焰......不,那是滔天的火海。
如果说今天两次点燃丘什心间的火焰,是覆盖草原的大火。
那么现在,将少年整颗脆弱的新包裹的,就是足矣将整个世界毁于一旦的倾世熔岩。
几乎要将他全部的理智拖入无尽的炙热之中。
丘什挣扎,想要清醒,想要摆脱。却又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的影子,与他无时不刻贴在一起。
嘴角颤动着,好像在说些什么。
别......别走!
那个声音好似在告诉他,这看似毁灭一切的岩浆,其实是万物生存的基石,是滋养天地万物作物的养料。
托起万界生灵的陆地也依存熔岩而生成。
那是属于丘什的本源。
遮天蔽日的燎原之火根本只是表象,全部的能量,来着继续在地底深处亿万年,厚积薄发的巨大能量。
这才是名叫丘什、丘子韩心中最想要完成的,新世界的缩影。
倾覆,碾压,崩碎。
才能够。
生成,创造,改造!
少年眼中的世界,重新颠覆和重组,像是被不断改造和清洗,将那些没必要,杂质一样的情感完全祛除——叮当!
“我。”
变数击溃了那不尽的火热,热浪没有席卷这片心象。
“我怎能认输......我怎能输给自己。”
男人依然笑着。
表现着最诚挚的莞尔。
他像是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某种事物。
天蓝色的火焰,从那极致灰暗的熔岩深层溢出,重新将丘什的眼神变得空灵。
而那清脆的一声响动。
是少年将自己手中的瓷杯摔碎发出的声音,他那艰难驱使的双手,是从烈火之中勃发而出的崭新魂灵。
丘什拾起了其中最锋利的一片。
“在这边残酷的大地之上,我也没有放弃追求自己想要的光明,我有怎么可能因为这稚气的欲求,将刀戈挥向那些凡间之人......”
猛然刺向自己的胸口,没有丝毫犹豫。
有的只有决然和笑意。
刺痛和鲜血没有溢出,只有那全部黑色的气息,被彻底击散,像是烟雾一样彻底爆破。
“谢谢......”
丘什倒下的瞬间。
微笑着道了一声谢,这是他的第一次道谢:“我现在决定要和你走了。”
“你应当恨我的。”
斯特维尔叹息道:“拒绝这吞噬天地的怒火,你以后的路只会难走的多......这是一条非人的道路,你会被全天下所排斥,哪怕你拥有无人可及的胸怀,展现出非同凡响的关怀,也不会绝不会被人所理解。”
“是。”
少年喘息着道。
“难走,才必须要走,不然何苦走这人生一遭。”
.....
很久很久以后。
也许是前年,也许是万年。
人们重新去解读那古老昌隆国新世与旧世的时代。
打过数场胜仗的政大将军,只有生卒年短短三四个字记录在浩若山海的卷轴之中,逐渐在新旧更替的时代浪潮之中被人遗忘。
只有某一个名字。
哪怕是呀呀学语的孩子,还能从孩童专享的卷册之中总看到痕迹。
一代思想巨擘。
韩子秋先生。
游历世间,拉拢豪杰,所著一本描述社会规律和发展的《建设录》传习至今,成为昌隆从世家大族和武朝江山之中独立出来,苍龙革命的标志元年。
至于他年少时候,就跟随名师修习到了贯彻神通,进入了那君临天下的上位者之境,也只有寥寥几笔写在野史的备注中。
早已不得而知。
简直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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