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星野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XZ是孤儿收容所，如果让西北知道卓祁乐并不是孤儿，他那罪大恶极的爹还活蹦乱跳地在灰色地带混得风生水起，这孩子怕是要面临麻烦了。
至少会被XZ除名，这样他就没理由跟在西子沫身边了。
上官绪神情复杂地凝视着卓祁乐，他长得和祁巧实在没什么相似之处，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孩子会是祁巧的孩子。
他长得大概更像卓绝。
“我现在……可以接西西走了吗？”卓祁乐还是没忘记他今天过来的目的。
“啊？哦，哦，西小姐在客房，阿川，带他过去吧。”
星野川引卓祁乐到客房门口，道：“她昨天淋了雨，发了高烧，不知道现在好点没有。小丫头也是，不舒服了也不知道说，我也是半夜过来给她调空调才知道她发烧的。知道的时候应该都已经烧很久了。”
卓祁乐担忧地抿抿嘴唇，“谢谢星野医生……”
“谢什么呀，真是吓坏我了，我要是让她出点什么事，阿北得隔着电话线掐死我。你确定要接她走吗？”
“嗯……西老师没说西西可以在万岁先生家里住……”
“噗，你这孩子，还真是。我现在就可以给阿北打电话征求意见。”星野川戏谑道。
他心知，这孩子在这里觉得不自在，他想逃离。
“我……”
“好了好了，我敲门了？如果她没醒，我也没办法。”
“嗯……”
星野川敲敲门，等了好大会儿都没动静，“看样子是没醒，要等一会儿吗？”
“嗯……”
“对了，我想起来，万岁昨天出去找沐荣柃，说他在医院，然后一直没回来，我也没问他怎么了。你现在接小丫头走，沐荣柃家不知道有没有人，她自己家也没有人，不如让她在这儿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情况，我方便照顾她。”
卓祁乐认真想了想星野川的提议，点了点头，“好……”
他不会照顾人，西子沫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妥。
“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也可以接走，我跟她过去住阿北家也行。”
“不用麻烦了，谢谢星野医生，那……我就先走了。”
“嗯？也好。放心交给我吧，我肯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星野川送卓祁乐到门口，卓祁乐再次对他道谢。
“走了？不坐会儿？一起吃个饭。”上官绪当下报纸，站起身来。
“不用了……”
星野川对上官绪使眼色，满脸写着“放他走吧”。
上官绪读懂了他的意思，也不强留。
卓祁乐走后，上官绪叫星野川在沙发上坐下，问他：“阿川啊，你觉得，怎么办才好？”
“嗯？我？我觉得……没怎么觉得。舅妈被绑架，是我们都不想的，但是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我们都没办法。卓祁乐的出生，也不是他的本意，他又没办法选择自己的身世。”
上官绪摘掉眼镜，轻生道：“我不是对这个孩子有偏见，我知道，错不在他，这点，舅舅还是拎得清的，又不是老糊涂了。巧巧遇难……我知道……我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失踪，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其实……得知她已经……也算是，了了我的念想。我……我心里痛，但是除了痛，也不全身痛，阿川，你能明白吗？”
星野川深吸一口气，也用和上官绪一样轻柔的声音说：“我能明白。”
比起挚爱已故，那种“偏偏叫你寻不见，叫你空悬念”的感觉，才是最为煎熬的。整个人悬浮在空中，没有着落，心里总不安稳。
“我就是……我恨啊……我当时，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舅舅……”星野川伸出去安抚他的后背，眉头紧皱。
上官绪拿掉他的手，握在手心里，“阿川啊……这个孩子，怎么说，也是巧巧的骨肉，就像你说的，他无法选择自己的身世，这么多年，一定过得很苦，你说，要怎么办呢？”
“我说……什么都不做。他现在有自己的人生，我们……还是不要干预的好。如果……舅舅想像对万岁一样对他，怕是不太可能，因为这孩子不像是善于接受别人的好、善于依赖的性格。他是舅妈的孩子，舅舅爱屋及乌，想对他好，这我可以理解，但是……这样的话，怕是不妥。因为他现在最想的是留在XZ，这样才能陪在西子沫身边。”
上官绪点点头，“好，好，还是按你说的。”
话题刚结束，上官绪的手机就响了。
他接下来，满脸宠溺，“喂，银银，怎么啦。”
“爸……”
上官绪听出他语气不对，赶忙又问了一遍：“怎么了儿子？”
“能不能……帮个忙。”
“呀，跟爸爸哪有什么帮不帮忙，什么事啊？”
“不是帮我，是帮沐荣柃。”
上官绪顿了一下，想起沐荣柃是万岁最近走的很近的朋友。
“什么事，尽管说，爸爸能帮到的，一定帮。”
“我……我想问……尸体……能不能……跨地区……运输……”
万岁问到一半，声音开始哽咽，颤抖得不成样子。
上官绪的表情也突然凝固了，整个人僵住不动。
星野川见状不对，拿过手机，“喂。”
电话那头是压抑的哭泣声。
“怎么了？”
“哥……呜……哥……哥……为什么呀……为什么……”
万岁在厕所隔间里泣不成声。
栗子昨夜醒了一次，虚弱的不成样，和沐荣柃说了些话，又昏了过去。
今天凌晨，宣布死亡。
万岁见沐荣柃哭了。但是他面无表情，眼睛里没有光，只是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泪，仿佛他的人和泪腺是两个系统。
他麻木地去办理手续，整个过程，就像被上了发条的玩具，生气全无。
万岁一直跟在他身后，办完所有的事之后，沐荣柃跟他说，栗子的老家在启封，如果能落叶归根就好了。
他应了声“我帮你想办法”后，就逃跑似的躲进厕所。
沐荣柃已经很难过了，哭不出声、深不见底的悲伤，他不能在他面前哭，那样会让他更难过的。
万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难过，明明栗子也不是他的亲人，和他也没太多交集。
但是……但是他和她毕竟有过交集，穿过她的衣服，吃过她做的饭，住过她的家……自己的生活难以避免的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要吃的小馄饨还没做好……为什么？为什么死亡会这么突然？
人为什么能够突然就离开了？
为什么前一秒还笑着的人，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为什么那么温柔那么好的人，会变得没有体温了……
他没遇到过身边有人离世的情况，上官绪把他保护在俗世之外，生老病死离他都很遥远，他是第一次……第一次……
她才……20多岁……
为什么？
♛
沐荣柃回到家，站在客厅，环顾四周，空荡，安静，没有一丝人气。
无所适从。
栗子姐……永远不会回来了。
是吗？
万岁关上门，看他静立着，眼神飘忽，也站在那不动。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很担心沐荣柃，说好了要陪他，就陪到底吧。
两个人都一夜没合眼，万岁这个熬夜惯了的人，也觉得这一夜漫长得令人窒息。
沐荣柃突然想，西子沫，应该就是在这样空荡荡的家里长大的。或许……她曾经也有一个每日陪伴在左右的家人，只不过，她比自己更早失去他，早的多。
不过……她失去他，可以找回来，栗子……再也回不来了。
西子沫……沐荣柃回了神，他……他是不是……把西子沫丢在大街上，然后一个人跑走了？而且还下了大雨……
他僵硬地回头去看万岁，用沙哑得不成样的声音问他：“沫沫……”
“啊，在我家，有我表哥照顾，你放心。”
如果这时候再跟沐荣柃计较称呼，那他就不是人了。
沐荣柃点点头，心里想着“那就好”，嘴上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坐到沙发上，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空洞无物。
万岁走到他霸占了许久的沐荣柃的卧室，把自己关起来，顺着门板滑下去，坐在地上。
他没地方可逃，只能继续鸠占鹊巢地躲一躲了。
亲人离世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他没想过。
只是心里……沉重得无以复加。
他想去厨房看看那些小馄饨，但是怎么也站不起来。
他拿起手机，点开争鸣好友页的置顶，给西子沫发信息。
「在我家待得不自在，就过来吧。」
「沐荣柃家。」
♛
西子沫头昏脑涨地有了意识，揉揉眼睛，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看私信。
一一看过粉丝们的表白，划到了“吹kkk”的信息。
是万岁。
自从第一次点开之后发现万岁骚话连篇，她就把他发的信息当骚扰信息处理了——强迫症地点掉小红点然后退出去，也不看内容。
但今天……怎么这么短？
她点进去看，只有两行字。今天是怎么了？
她突然想起，昨天在大雨里，万岁跟她说，栗子进了抢救室。
这么短的字，该是有多低的气压。小姑娘敏锐地察觉到，一定有很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十分……糟糕。
♛
卓祁乐把西子沫送到沐荣柃家门口，看着她进去，才离开。
是万岁开的门。
西子沫埋下头，身前这个人，说喜欢她，给她送礼物，侵犯她，跟她道歉，昨天还在雷雨里救了她，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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