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前的大院子可以放下一整个装饰喷泉，可是并没有，而是空空的一块大平地。小轿车可以在这里畅通无阻地上演特技，当然，实际上它只会规矩地出行。空地上打扫得很干净，看样子每天都有专人进行维护和清理。空地和我记忆中完全一样，可是，当我看向栏杆后的后花园时，我觉得不对了。
后花园的草木比之我印象中的要更茂密一些，以至于光基本透不进来，后花园里阴森森的，甚至有一种鬼气。
而它并非是疏于打理，而是有意为之，显然是屋主人刻意让后花园密不透光，以凸现出某种阴郁的气质。这绝非是青春少女的审美，让一个脑洞大开的小说家来想象的话，这别墅的女主人，得是怎样一位苦大仇深的女子啊。
看来白依然确实不在这里。
我试着继续弄清楚这家人的情况。
我先从网上查了一下那位姓白的首富的家，当然查不到。然后我又查了查别墅区的信息，把白首富和别墅区放一起查，我发现依然没有信息。
淦，我忘记了，这是现在的网络，啥都没有，只有广告的网络。
我只好顺着长长的栏杆，来到了别墅的大门。
保安大哥在很认真地执勤，一看就是军人退下来做的保安，我上前热情地打招呼。
“劳驾，请问一下这是谁家？”
保安大哥偏过头，瞪了我一眼。
“我是来艾家做客的，这两栋别墅太像了，我都分不清了。”
“这里是白家，艾家在那边。”
“啊，这边姓白？不是姓蓝吗？”
“一直都姓白。去去，你再在这边纠缠我就把你当可疑分子了。”
我笑着说了谢，然后转身走去。
也姓白……
嘶……
那这到底是白依然她爸妈没有把她生下来，还是这是另一个白家呢？
我一时间好像也没办法进去调查。
干脆就这样算了吧？
反正我已经知道了我魂穿的那个白依然，不是我这个世界的人。
我好像也没有再去调查这个白家的必要。
可是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这样一来……自己好像就和什么东西断绝了联系一样，完全变回了原本的自己——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的自己。我靠着回忆白依然而进行的爆更，也无法再坚持下去。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了素素家的门口。来的时候还不在的，可现在，在素素家别墅的院子里，出现了一个女孩。她一头雪白的长发，戴一副眼镜，外头是一件白大褂，里头却是神文中学的校服，正驻足在院子中央，一手拿着文件板，一手拿笔写写画画着什么。
她和素素长得好像啊。
难道是……素素的姐姐？
外面白大褂，里面校服，我想起了《Chaos;Child》里面的久野里澪。
这样的搭配看起来没什么出彩的，却是现实中很难见到的呢。校服只有中学生才穿，而大褂则是大学里一些专业才会配备的，时间刚好错开，校服和大褂同时出现，除非是机缘巧合，否则也只可能是纯粹的兴趣了吧。
再加上在东方人中很少见的雪白的头发，与一张中西结合的脸。
把她称之为世间少有的艺术也不为过吧。
当你在看风景的时候，风景中的人也在看你。
她发现我了。
她激动地跑过来。
“诶，你有没有过觉得自己是别人的经历啊？”
她清澈的眼睛是淡灰色的，和素素一模一样。回想起那么多次和素素kiss的经历，我差一点就要下意识把嘴递上去。可是我被别的事完全吸引了，那震颤我的耳膜，刺激我的大脑，使我浑身止不住颤抖的音波携带的信息，深深地把我吸引了。
“你说什么？把自己当成别人？”
“来，进来，我跟你说。”
她让保安把我放了进去，然后，在后花园，她给我倒了一杯德国茶。那是一种水果茶，和我预想当中的茶完全不一样，我也喝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不，现在不是讨论茶的时候。
“你觉得，什么东西永远不可能犯错误？”风吹得树叶沙沙响，她首先问了我一个怪问题。
“什么东西不可能犯错误……什么东西都可能犯错误吧。”
“错。时间和空间！人们总认为时间和空间不可能犯错误，不是吗？”她得意地说。
时间和空间……
我反驳道：“可是，按照康德的说法的话，时间和空间不是客观的，而是人主观地用以观察世界的视角。你说时间和空间不可能犯错误，可是时间和空间本身都不一定存在。”
“你说得很对。”她笑眯眯地说，“可是，如此一来，你过分地强调时间和空间的主观性了，而忽略了康德为什么要把时间和空间说成主观的。”
我来了兴趣：“哦？为什么呢？”
“康德之所以要这么说，是因为当时人们发现自己无法认识世界啊，西方哲学走到这里已经进入了死胡同，所以康德才只好把世界分开，把世界分为看得见的现象和看不见的物自体。而为了说明他是如何把世界分为现象和物自体的，他才去论证时间和空间是主观。这实际上也只是一种推测罢了。如果继续追问的话，我们又怎么能确定时间和空间不是客观的呢？所以，为了解决休谟的问题，康德开了个坏头，就是明明只是假说，非要当成真理，然后引起别人反感，于是别人又用假说来反驳假说。他们说的全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明明都是假说，却非得说自己的才是对的。如果他们承认自己说的只是逻辑自洽的假说的话，那么那些哲学家们早就可以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喝茶了。”
我笑道：“其实，哲学家们本来就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喝茶，打起来的只是一知半解的学徒不是吗？”
她也笑道：“你说得对。”
“不过要说讨论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巴门尼德就开始了。所以这不是康德的错，这是巴门尼德的错，或者说，这是人类理性的错。”
“可是到底是理性先于人类出现，还是人类发明了理性？”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
“好了，我们哲学问题聊得够多了，都跑题了。”她笑着抿了一口茶，说，“回到正题吧，我要说的是，时间和空间也是可能犯错的。”
“这是什么意思呢？”
“比如我们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快，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慢，这可能不是错觉，而是时间本身犯错了。又比如我们有时候发现东西出现在我们意料之外的地方，这也可能不是我们记错了，而是空间犯错了。”
“我懂了。可是这和我有没有以为自己是别人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你知道康德，那这个问题就很好回答了。”她把茶杯往桌上一放，音调忽然抬高了几分，“时间和空间统一于什么呢？别跟我说相对论嗷。”
“统一于……人？”我忽然流出冷汗。
“没错，既然时间和空间统一于人，那么当时间和空间的犯错时，作为一个人的你，可能就会忽然变成另一个人，然后因为时间和空间纠正了错误，你又忽然变回来。不是有所谓的既视感的说法吗？那就是因为，你曾经变成了别人，于是你有了别人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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