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
一眼望去,疏疏的林,淡淡的月,衬着阴沉的天,颇像荒江野渡光景。那边呢,郁郁丛丛,阴阴森森,又似乎藏着无边的黑暗。
令人几乎不信那是繁华的都市。
北面的河流中眩晕着的灯光,纵横着的画地,悠扬着的笛韵,夹着那吱吱的风声,蜿蜒而过,一直延绵到眼前,终于使她认识翠绿如茵的熟悉山头。
此地,天空裸露着多些,故觉得破晓来得独迟一些。从清清的倒影里,感到的只是薄薄的夜,凉凉的水。
暮色越来越浓了,村落、树林、坑洼、沟渠,似乎一下子全都掉进了神秘的沉寂里。
她,白衣翩迁,出水芙蓉雪中莲;
她,天姿胜仙,风华绝代倾世颜;
她,飘然出尘,涴涴清风风无遮;
她,气质大方,茫茫烟雨尽看淡。
纤细柔眉,是用最好水墨松脂也调不出之淡雅脱凡;
眸横秋水,是冰湖才能氤氲出的灵秀出尘;
一身雪白,却又异常冰冷的优雅气质,任谁看了都要被勾魂夺魄。
她是林洁。不喜欢黑蔷薇,不喜欢里面所有的一切。故刻意反订制了一套与其风格完全相反的战斗皮衣。
立于树林边界,河流旁的山丘上,在这漆黑中,格外惊艳。
但见她,柳眉一皱 这美丽清冷的女子,忽然笑了,如深夜最娇艳的百合,在风中无声微笑,她洁白的身姿是月光中最耀眼的存在。
乌云遮掩了最后一丝月光。
豆大的雨点落在了地上,溅起水花,那水花如同一个个小小的喷泉。水花落在河面的时候,又变成了一个个小水泡,小水泡看起来就像一顶顶透明的小帽子。细心看那雨点变成一个个小帽子的过程,真是有趣极了!
此时,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是一小队全副武装的入侵者,瞄准镜的镭射红点,皆投在白色倩影的背后。
林洁看似徒手,实则雪白皮衣上浑身装备着利器,史密斯·韦森套装与其完美相融。大腿外侧装着911C型多功能刀刃,长短适中的黑色刃锋上闪着寒光。SWHRT2B型熊爪是出身于黑蔷薇的标准近战武器,两把威力比马格南更恐怖的M500转轮手枪插于后背。
“别动!是谁?!”
带头的小队长怒喝一声!举枪直指!
荒山野岭,须臾滂沛雨飘空。
其间于这种情况下,碰到一个背对众人的白色女子,任谁也会不由自主地恐惧起来。密林作战,理论上不是漆黑便是迷彩装束。而眼前这位美娇娘完全不一样,反差到极致!
诡异的气氛渐渐蔓延开来。
各人不敢轻举妄动,都脸色惨白站在那儿,只觉得额头上流下一股股不知是雨还是汗。
她还是一动不动。
僵持数秒后。
恐惧感逐渐淹没众人,从四脚钻到肉皮里、骨髓里,刹那间,他们的肢体,他们的骨骼,都软绵绵、轻飘飘,这是不是就叫做见鬼呢?部分人员甚至被吓到了,如一滩烂泥般坐在泥泞地上,哪还有力量站起来。
小队长步态甚是疲惫,咽口唾沫后,缓缓接近,紧扣扳机,一丝也不敢放松。鬼神之说,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再先进的科技,于怪力乱神面前,也是徒劳。这是人与生俱来的求生本能。
树杈间那些无蛛的破网,随着夜风轻颤,网线上悬着的晶亮雨滴,正急速坠下,悄悄地碎在墨绿的草地上。草柔柔地伏在地面,宛如一幅年代久远的油画,藏起的是对平常生活的无尽思念。
待小队长走近时,赫然看见其身上的现代武装,这才反应过来!
“是人!开枪!”
余音未落……
一柄刀刃,舞起了片片夜风!银光乍起,矫若飞龙,似水波荡漾,如火树银花;像蛇一样,遍地游走,如鹰一般,翻飞翱翔。
白色身影不屑于蔷薇,是雪莲,宛若迎雨绽放。
是明月照耀光芒,无数鲜血,方才造就了这刀意茫茫。
一抹鲜红自小队长的脖颈激溅而出,喉咙无法再咽便轰然倒下。
众人顿时大惊!
眼前白色倩影,不知何时已双刃上手。
粉面上一点朱唇,神色间欲语还羞。娇美处若粉色桃瓣,举止处有幽兰之姿。只是颊上的鲜血预兆着,这是真实发生,而不是鬼魂作祟。
正当大伙齐刷刷地想拉动扳机之时。
倩影优雅开口,“你们……捉得住风中的刀吗?”
疑惑之时,甜美之声再起。
“踏步杀,”余音袅袅于无尽夜晚,似是洒下了一路离愁,“碎梦!”
夜中白影如同雏燕般的轻盈,伴随着幽幽的雨声,玉手再抻出另外一把刀刃,手腕轻轻旋转,双刃也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寒光闪闪,却与她那抹白色柔弱的身影相融合。
不知何时,其已经突进人群!
鬼魅般出现在众人之中。
顷刻间,最前两人的脖颈再喷鲜血!
下刀快准狠,直指大动脉,筋肉分离之际连急救都不可能。
未及反应!
“掠步杀,”温婉柔和,风铃般的媚音,轻声细语,“疏狂!”
她一转身,追击继续。
双刃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喉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真是一道银光院中起,万里已吞匈虏血。
近其旁边三人喷血倒下时,剩余人员即刻开始撤离散开。距离相互太近,众人不敢射击,恐防误伤。正是此片刻犹豫,造成了他们团灭的缘由。
如此曼妙女子,如此清颜白衣,青丝墨染,身法飘逸,若仙若灵,水的精灵般仿佛从梦境中走来。时而轻舒云手,手中刀刃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
迅雷不及掩耳的身姿。
随着雨点和尸体倒地声,将双刀翻飞、锋刃狂舞的画面写得淋漓尽致。
林洁……她,陷入了沉思。
流年风雨,末染尘埃。
当时光的摩天轮转向远方的时候,是否?会留恋彼岸的时光。
当青春的方向盘开启流程的时候,是否?会留恋彼岸的青春。
彼岸,时光,开启追寻的梦。
时光,在时钟上不停歇的轮转。跟随时间的风,飞向希望的彼岸。
曾几何时。她会忆起那彼岸的时光。相约于庄园林中,漫步而走,品一路芬芳,赏一路鲜花。
曾几何时。她会忆起那彼岸的时光。相约于路口,静然地盼着大小姐归来的身影,一起去改变那预留浮浅。
曾几何时,她会忆起那彼岸的时光。回想起那已淡淡忘却的时光,在不经意的瞬间。
儿时,那一丝时光涌入脑海。记载着她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流年,开启着遥远的寻梦时代,承载者诸多的梦想,承载着诸多的希望。
为了大小姐的乌托邦,她可以豁出性命。
而这些卑鄙之徒,无耻之辈却企图玷污这片她们唯一的乐土?
罪该万死!
纷纷飘扬的雨点,滑下面庞的泪水。
那一天,公孙韵叮、谢姳、林洁,三人一起仰望的景色,她竟是如此害怕失去。
静静闭上双眼,封起心灵,无数次不愿去想。
可每到要跟他们对峙的时候,死亡,都会不由自主地浮现。
她愿意永远守护,她最爱的大小姐。哪怕遍体鳞伤,也想比任何人都更加靠近,深情凝视。自小紧紧拥抱的温度,仍然残留在其手中,难以忘怀。
无论经过多少个春夏秋冬,她是如此深深眷恋着公孙家。
初次邂逅的瞬间,此刻仍深深记得。月光温柔流动时摇曳的大小姐,溢满悲伤的侧面,夫人离去,紧紧拥抱着这份痛楚,任凭泪水沾湿双瞳,淹没心灵。
若然谢姳为明。
林洁甘愿为暗,拥住大小姐那宽广的后背。
支撑其一往无前!
散开?有用吗?
“横步杀,”娇声如空谷幽兰,酥软人心,甜如浸蜜,“惊鸿!”
惊吓过度的武装人员落荒而逃,其中一位惊愕间,已见白影追至身旁了。下意识勾动扳机,一阵胡乱枪声过后,自己竟毫发无损。
随之而来的,却是横面旁边几人的倒地!
连惨叫声都没有……
有且只有雨声清泠于耳畔,白影手中双刃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不断屠杀着周围的队友!
他被吓呆了!
依然直视她的眼睛,仿佛有几分悲伤。
那样的眼神,几乎令任何一个心早已冰冷如铁的杀手为之一震。
然而,不自量力的他还是缓缓举枪,雨水泠泠澈澈地洒下,似乎和她那带有血色的刀刃融为一体。
两人仅隔数米,那女子只是默默看着他,竟微微笑了起来。
尽管光源不足,但还能见其清丽秀雅,容色极美,约莫二十出头年纪。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真是秀美无伦。
兵器反射过来的强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肤色晶莹,柔美如玉。此时此刻,却与死神无异。她的笑容中没有一丝悲哀,仿佛一朵开在冷雨中的雪莲,不,血莲。
寂寞,孤独,美丽,而又充满了戒备。
那样的笑容,让他看呆了。
没想到这样的冷艳女子,竟然也会笑!
她姗姗走来,身材是那样苗条,步履是那样轻盈。仪态大方,好像仙子从天而降。
只是在他怔住的一刹,绯红的刀光从其手中流出。还不及他反应,那一抹绯红色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求生本能,猛然让他急退!
然而,即使是毫无战意之人,她也毫不留情。
也许是杀戮太多的缘故,他对于她,也只是普通蝼蚁罢了。
白色的刀光终于冲天而起,双刃在跟前虚虚实实连攻,如蛇吐芯一般,直刺向他的眉心。但只是这一招,几乎达到了他毕生的颠峰。其余人,可是始料未及便被屠戮殆尽!
而她,只是轻轻点地转身,竟凭空消失了!
待他看清之时,居然出现在数米之外。
仿佛从来未动过一般。
“回步杀,”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宣判一般,“萧索!”
只是短短数秒,血色的刀光在他咽喉处一闪,又迅速消失。
连他也什么都没有看到,便突然感觉到喉咙一紧。
低头,一行殷红的血流下。
雨声宛如不安的弦乐在躁动,好似满弓将发,箭在弦上。又似暗夜行军,无声疾走,高亢的心绪正在压抑,山雨欲来。
缓缓伸手,噗呲一声,鲜血激溅!
只见她脸上、唇上,被如胭脂一般的鲜血搽得红扑扑的,明艳端丽,嫣然而腼腆。
能死于如此艳美的白色幽灵之下,此生无憾。
望着遍地尸骸,林洁心下得意,不由得笑魇如花,明艳不可方物。将双刃收回到大腿刀鞘后,跨过它们,转身正要搜寻其余的小队……忽见两名身穿黑色皮衣的女郎,不知何时,早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等候多时。
她们低垂臻首,俏脸在兜帽下神秘莫测,谁也不吱声。
紧身衣将俩人勾勒得惹火非常,在雨夜里显得格外诡异。想必任何男人见了,都会不由得放长眼球。小蛮腰直至大腿到鞋跟,一拉而下,都修饰得非常完美,无可挑剔。
熟悉一幕,熟悉的两个身影。
林洁不敢怠慢,紧握拳头,调整起呼吸来。
其中一位黑衣女郎微微欠身,芳容泛起红晕。以迷人姿态,如当年一样,传出悠扬缥缈的女声,“许久未见,进步许多。”
另外一位,也慵懒抬头。
当看到团灭小分队的尸体时,一双清澈的眼眸,凝视着被染红的白衣林洁,嘴角边微含笑容,“干脆利落的刀功。”
其声音甜美,如泉水涓涓细流,却有一股凌冽之感。
淡雅清幽,意境优美,掺杂着嘀嗒雨声,回荡在枪声四起的树林里、山头里。
似风、似花、似幻、似雾、似虹、似霓、似梦……
跟以往不同,看见来者,林洁一改她嘻嘻哈哈的风格,非常认真。
鞠躬问候,“二姐好,三姐好……”
俩人一听,倒也客套,点点头,却依然不为所动,似乎不打算让出路来。
“不知两位可否让一让,林中还有不少小队,我必须尽快清除他们。”
林洁不打算跟她们纠缠,若是与这两人再战起来,虽说今时不同往日,但也非死即伤。哪怕死里逃生,想必对面早已攻占山顶别墅了。届时,所有一切将于事无补,皆成梦幻泡影。
“各为其主。”
“恕难从命。”
“这就是您们的回答么?”
霎时间,林洁怒气冲天!
夜风吹过,雨愈发愈大,卷起了漫天泥水枯叶!
“让,倒是不行。不过我们可以玩个游戏……”小二悠悠说道。
“游戏?”林洁放下战斗姿势。
“老爷跟欧阳家的游戏,其实我们并不感兴趣。不过,看着你们成长,包括大姐在内,我们都很欣慰。总算当年,没有看错你们。”
“什么意思?”
“要是小林洁你能赢过我们,林中那么点兵力。我跟三妹自会帮你们解决,如何?”
小二伸出玉手,凸显出她长袍下修长匀称的身姿,妩媚至极。
这游戏奖励,无可拒绝!
电光火石之间,林洁便已冲刺到小三眼前,步履仍是那样轻盈,犹如鬼魅一般从天而降。协调性、柔韧性和灵活性同时拉满,右足为轴,全力出腿,正中其腹部!
这瞬间,可谓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突如其来的进攻,如舞回风,无行处踪。飘忽不定间,优雅而无比威严,只为报当年未发先至的一脚之仇!
再内劲一发,在小三还处于莫名其妙之时,整个人就已经被踢飞出去了。
几声翻滚过后,黑暗的草丛中再也没有了动静。
“成交!”
林洁收回长腿,应允下这个游戏。
“哎呀呀……你惨了,小林洁,”小二捂住樱唇,“三妹估计要生气,你说这是何苦。她疯起来,我也控制不住。”
“不不不,这一脚,我忍了很多年。”
“唉……你说你,那么记仇干什么。”
杀气袭人,天地间瞬间充满了凄凉的肃杀之意。
顷刻之间,小三的怒火像当年一样,直达顶点!
如死神外衣般的漆黑,站起之后,脱下兜帽,长长的金发在风雨中凌乱飞舞。毫无瑕疵的俏脸美丽绝伦,一双眼眸如月下一河潋滟的水,清泠而深邃,精致的柳眉衬得整张面容显出几分高贵与张扬傲然之气。
无边杀气轰然翻卷,极度浓缩地集中在她身边,席卷成狂风一样的漩涡!
处于风暴最中心的小三,整个身躯都置在这放射般悍然的劲气当中!
此刻,小二后退一步,把战场给让出来,“你看……说小林洁你是不是傻,哪有人一上来就直接开BOSS二阶段……”
林洁不禁一怔,时隔多年,再一次面临三姐的全开战气,心中仍是没底。跟五姐的媚杀专精,二姐的速度专精都不相同。一力降十会,这玩意,没有策略可言,就是纯粹的战争绞肉机。狂暴一般,只要开启,不战个你死我活,是不会善罢甘休。
感受着无边劲气,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手臂在轻轻颤抖。
这是……生物,屈服于绝对力量下的恐惧本能。
捂住另外一只手,略一迟疑,却坦然一笑。
“慢着,二姐。以三姐的性格,这也许是完成游戏的最快捷径。”
“哦?怎么说?”
小三的眼睛杀意更盛,双目中似乎迸发出强烈的火焰!每走一步,其怒火都足以让脚下花草燃烧殆尽!让滴在身上的雨点瞬间蒸发!
“二姐!你不用出手!”
她在怒吼!死神迫近!
“看……”林洁指了指,“我由对你们两个,一下子变成只对一个,是不是赚了?”
“唉……”小二轻叹一口,捂住额头,轻拍林洁肩膀,“小林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三姐的古板性格。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她,打算放水。如今这样,你叫三妹她怎么放。这都全开模式,收都收不住。看你这大聪明都干了些什么,怎么就飞来一脚。”
“诶?!”
“还踢完再答应我,你以为你很帅?”
“不是……这……二姐,你不早说……”
林洁人都傻了。
抬头看向山顶别墅。
美好的时节,纯白的绒毛似乎铺满了整个花园,有鲜嫩的青草映衬着,纯白点缀着。碎石铺的小路相连,她们坐在其中,感动着自己的感动。
曾几何时,也有这满园的蒲公英。
像是一个个金黄的笑脸,绽放在湛蓝的天空下。
曾几何时,执手走过,守着一个关于永远一起生活的约定。
曾几何时,林洁她只有一个人的孤傲,一个人的清高。
曾经的曾经,有过怀疑,有过沉默,有过欢笑,亦有过释然。
而如今,一切的一切都只剩现实,还有满山头的尸骸。无情在独自飘舞着,被剥离着,像鱼鳞,被一片一片剥落,一点点忍受着残忍。
缺少了纷飞的柳絮……
夜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
滴滴落到最深处,像是在轻声抽泣,又像在诉说着公孙家她们一个个动人的故事。
“要不我……”小二刚想接话。
“不!”林洁的眼神一下子坚毅起来,阻止了她,“尽管是这样,我还是要赢她!为了小叮叮!我们不能一直在别人的庇护之下,总有一天,公孙家会重回辉煌!上官家都没放弃,凭什么我们要放弃!二姐,记住你的游戏承诺。只要我胜出,你们得帮我清理掉林中欧阳家的走狗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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