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艾因发现自己正身处监狱之中。
失去左手与左腿的幻痛,如同揪着蛋玩拔河的恶魔一样,给艾因提供源源不断的痛楚和一颗清醒的大脑。
时刻传出紧缚感的右腿随着挺身的动作被向下拉扯,靠铁链与之相连的重球轻轻晃动一下。
系在项圈上的铃铛,更是发出不合时宜的清脆响声让艾因注意到自己脖颈附近的冰冷。
顺带引来一个艾因最不想见的人。
“早上好,艾因。”
盛装打扮的梵蜜利欧端着自己亲手做的丰盛早餐,从出口附近端着餐盘现身。
只允许单手通过的栏杆看似将两人所处的世界分隔开来,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来到牢房面前,俯下身子的梵蜜利欧很享受艾因近在眼前的现状。
“你打劫精灵商队马车的事,我听说了。”
梵蜜利欧一边解释,一边隔着牢笼递出盛有热汤的汤勺。
见艾因以挪动的方式远离自己,她只好收回汤勺略显失落地说道:
“我本想为你争取死刑,伪造你死亡的消息,再偷偷与你私奔。但我没想到,那些不知好歹的长耳精灵竟然会选择原谅你。”
“要不是我费了好一番力气,收缴并卖掉了你的人偶工坊和行李,再献上最诚恳的态度道歉,他们甚至都不愿收下那些赔礼。”
盛有热汤的碗稳妥地落回餐盘,新鲜柔软的面包被掰开。
梵蜜利欧再度将食物递给伸出牢笼中的艾因,得到的依然是对方的疏远。
“我可以原谅你的任性,艾因。”
面色黯淡下来的梵蜜利欧不顾体面,进一步把拿有面包的手伸入牢笼内。
无论梵蜜利欧如何变换姿势,那对暗红双瞳映出的艾因都没有与她对视。
“为什么你会对我如此冷漠?”
腐败的恶臭迅速替代麦香味在牢笼中扩散,梵蜜利欧紧抓手中的那块面包被黑雾包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成灰。
“明明我才是你唯一的归宿,这世上也只有我,才有为你舍弃一切的勇气,只有我才配与你一同白头偕老。”
“为何你都不愿意正面看我一眼,甚至是叫我一声亲爱的?”
“我们已经分手了。”认清自己的资产都被梵蜜利欧卖光的艾因咬牙说道:
“没什么事就快滚吧,变态公主。我宁愿吃土,也绝不会吃任何你碰过的食物。”
就在这时,艾因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梵蜜利欧露出值得玩味的笑容,当着艾因的面把他十分在意的母亲遗物——没有魔力反应的吊坠放在餐盘上,再将整个餐盘推进牢房。
“不管你的嘴有多硬,我都会期待它主动亲吻我的滋味。”重新起身的梵蜜利欧用带有爱心的暗红双瞳俯视着艾因。
“每晚我都会派人来看你,想要自由的话,你随时可以对我的人说出收回分手的话语,然后来我房间。”
间接宣告胜利的梵蜜利欧又有了安心幻想艾因与自己缠绵的底气,只是艾因曾脱离掌控的事实让她不由地分析起现状:
现在的艾因处在皇宫内,没有自由活动的身体,没有赶路钱,没有制造人偶的材料。
更加没有信得过的亲朋好友。
用来制造通缉令的艾因画像也已经备好。
那些精灵也没有帮助艾因越狱的理由。
说起精灵。
艾因曾说过他小时候跟父母去精灵族的领地旅游过,还和一个忘了叫什么的精灵玩的很好。
但根据艾因曾经偶尔提到过的只言片语判断,那个精灵恐怕早就和艾因互相遗忘了对方的存在。
两人时隔多年重逢,这种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戏码,根本就不需要在意。
处在巨大劣势状态下的艾因绝不可能脱离自己的掌控。
他必将被我们彼此之间的爱之印记感化,主动回到我身边,与我永世相伴。
我的优势很大。
只是在那之前,还得妥善处理一下那些被自己的手下用弩箭误伤的搞事贵族。
自认胜券在握的梵蜜利欧带着合不拢嘴的笑意缓缓转身离去。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的艾因却立刻掀开被子,敲击墙壁,发现自己所处的牢房被全方位地刻下了熟悉的咒印。
“这下糟了。”
无力感涌上心头的艾因老实坐到床板上思考:
没有合适的义肢,就算有钥匙也无法逃离。
如此多的咒印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全部清除。
若是一点一点地清除咒印,梵蜜利欧也能定期回来修复咒印。
离开牢房还得防止被其他人发现,不然会给梵蜜利欧留下越狱的把柄,方便她给自己争取刑罚。
除了拖延被洗脑的时间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话虽如此,自己也不愿意白白等死就是了。
身随心动的艾因缓缓走向餐盘,重新佩戴上吊坠自言自语:
“要是这个挂着迷你书本的吊坠藏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帮我摆脱困境就好了,母亲。”
苦笑一声的艾因回想起母亲的笑容与教诲,感觉内心充满了力量。
抛弃幻想的他靠着单手单脚拉扯着铁球调整姿势,选择优先把带有监视功能的咒印毁掉。
哪怕是把仅剩的右手挖烂,也得向着逃出帝国的目标前进。
这才是艾因正在做的事。
至于空空如也的肚子间歇性演奏出的单调音乐,或是早就藏在暗影中偷听谈话的精灵悄然离去的脚步声,根本就没人察觉到。
半夜。
晚餐早已凉透,坚守岗位的侍从被无声放倒。
擦去汗水的艾因瘫坐在床板上,无意中看到了身前的吊坠发出的微光。
还没等他察觉到有人潜入了牢房,一支眼熟的冰箭就穿过牢笼将艾因的脚铐冻住。
紧接着牢门被打开,察觉到危险的艾因刚想挺起身子就被压制住。
勾起童年回忆的清香让艾因出神的同时,冰冷的刀子更是死死抵住他的脖颈。
“我有话要问你。”
明显经过魔法处理的声音传入艾因耳中。
“老实告诉我,你这和我一样的吊坠是从哪抢来的?”
“抢?你在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我母亲特意留给我的遗物。我还想反问你怎么会有和我一样的吊坠?”
心生疑惑的艾因看向自己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发光的吊坠,让他更加诧异的是,压制他的人身前凸起的地方真的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吊坠正发着光。
借着那光芒,两人互相看清对方的面孔,模糊的童年记忆同时变得清晰起来。
“你是莉雅?”
“你真是艾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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