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
3月5日:
羽生汐。
我是个胆小鬼…我是个怪物。我是个不招人喜欢的人,我认为,我大概早已死去。然而,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甚至还有些享受。我觉得自己没病,也从没进过医院,尽管我现在被限制在这狭隘的白墙里。可是,我还是觉得:我是人,是个正常人。唔,尽管如此,我仍旧尊重医学(我受过良好的教育,让我不至于迷信。)不,请不要妄自揣测我的精神状况。对此,你们大概是很难理解的。呃,可我却心知肚明,当然,我无法向你们解释清楚,我的这种精神状况是怎样形成的,我也非常明白,我身处医院,是他们认为我有病,可说到底,他们指的又是那一类人?
我从未做过损害他人利益的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这种浑浑噩噩、丧魂失魄的状态只会损害自己,而不会伤及任何人。然而,尽管如此,说我没病,这是谎话,那是因为——我杀人了。
既然我有罪,那就把我关进地狱里由尖木桩、铁条架、皮漏斗来审判我;既然我有罪,那就把我的灵魂囚禁在深渊之中饱受折磨;既然我有罪,那就用什么办法杀掉我,绞刑也好,枪子也罢。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们只是把我关在这,四面的白墙空荡荡的,没有镜子,窗户也高高的,当然了,容易打碎的东西一件也没有,可是为什么连我的日记本也要拿走?对,我知道。精神病人是疯疯癫癫的,说话也是胡言乱语,这样的人写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我对他们的想法并不是一无所知,可是……
对呀?那有什么“可是”,仔细想想,归根结底:我为什么想要写下这种病态的、无病呻吟的东西?
对啊。究竟为什么?我认真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空荡荡的,荒芜、凄冷,没有任何生机。既然如此,我为何要照镜子?至于那高高的铁窗,放的也很好啊……可以想象,总会有那样的时刻到来:我得祈求它低点、低点、再低一点,以便我能够看到更多、更多的风景。
嗯?就这样吧。确实没有什么好写的。我已经说了,我对自己眼前的处境并非一无所知。你要我说说怎么回事吗?我和她一起往下沉,没进水里。我听见她在笑,只有泛起的涟漪还残留在江水上。
噩梦?不,等我理清那天晚上的思绪,我在继续说。
我记得她……
一步,发白的双手紧握在一起。
我们相互看着。
一步,江水带来了寒冷的气息。
我们声嘶力竭的大笑着。
一步。
名字,说!我想起来了。
绫濑遥。
我全都想起来了。
绫濑遥,我记得她。她说她喜欢我,我觉得她喜欢我是她自己的事,我没权干涉。况且,我觉得她也挺可爱的,但是我不会喜欢人,也不会爱人,我就是一个缺少感情、缺乏常理的怪物,我刚刚所说的“可爱”也只是对于她的赞美。
“小汐,我喜欢你。”
第一次她向我告白的时候我没听清楚,因为我在走神,在想一些不切实际、异想天开的事。当我回过神来,我才意识到,刚刚她在叫我,于是我问她:“遥,刚刚你在说什么?”
她说:“你愿意做我的恋人吗?”
我才觉得很吃惊。她看我没有回答,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我说:“嗯。”我觉得跟她做不**人都行,而她反倒很想当我的恋人。
她轻吻了一下我的嘴唇,我没有反抗,她又将我搂入怀里,我在她怀里躺了很久,很久。夜深后,我们回到房里,一起看书。外面很静,我能听到树叶飒飒作响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极夜,我一时辨别出了夏日夜晚的气息和色彩。我们坐在书桌旁,台灯在黑暗中无声漫舞,散发出昏黄的灯光,我觉得她似乎很开心,可我觉得自己好像身处莫名的漩涡,在疗养院凄清寒冷的深夜——我听见了,清晰明了的听见了我喜欢的、厌恶的,在白日的某个阶段带给我孤寂的这座城市所有熟悉的声音。
那是早已怠倦的空气中孩童的欢笑声,那是广场上晚归人们的抱怨声;那是日落潮汐的呢喃声,那是暮雪苍茫的呼号声;那是星河燃烧的欢笑,那是万物归零的求救。
这些有形的、无形的声音为我绘制出了一副无比熟悉的地图,然后我觉得很累,我的样子一定很疲倦,因为她对我说夜深了。我最初没听懂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就跟我解释说:“睡觉吧?”她认为这是早晚的事,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站起身,绫濑遥紧紧握着我的腰,说女人最懂女人,这时我才明白她说的睡觉是这个意思。她把我按倒在了书桌上,台灯不小心摔在了地板上,在黑灯瞎火的房间里。我对她说:“我是第一次。”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听语气明显她很惊讶,似乎我怎么漂亮的人不应当拥有那个东西,后来我才明白,她之所以会有些惊讶,是因为先前我很痛快的就接受了她的要求,用一句很简单的话来讲就是:她认为我是哪种人,我就是哪种人。
那天晚上,她没有碰我,她说:“不想强迫我。”
我笑了笑,她将我揽入了怀里,然后将我抱进了卧室睡觉。整栋楼一片寂静,从大地深处冒上来一股黑色潮湿的气体,我听见血液在我的耳朵里砰砰直撞,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将我当成大号抱枕,很快就睡着了。是的,情况发生了改变,很久以前,每逢这个时候,我都会坐在书桌旁看书。那时陪伴我的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孤独,然而,情况已经发生了改变,我同一个行为浪迹的漂亮的女人躺在了床上,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就像夏日天空中勾勒出的熟悉轨迹,既能轻易通向黑夜,又能抵达无梦的长眠。
回忆,全是回忆。突然,冰冷的海水滚滚袭来,我任由浪潮冲进我的心底,盖过了她的欢乐与痛苦。
听。
庭院外有铁门被打开时发出的沉重的声音,犹如飓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声音消失之后,我神经质般的觉得,空荡荡的房间变得冰冷起来,仿佛地狱之门被打开,恐怖的浪潮汹涌而来,什么声音在响?原来是我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不一会儿,庭院恢复了寂静,走廊里冲出了一列纵队,从皮鞋踩踏地面的脚步声可以听出,进来了很多人,至少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不要…不要过来,千万别在我的放门口停下。”
我早已不敢看白色的房门,只是跪在单人床的中央,呆呆地看着自己膝盖上颤抖的手。
“不要停下,千万不要停下。”
正当我这样祈祷时,猛烈的尿意袭击着我的小腹。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感觉自己的双膝开始不自觉的颤抖。与此同时,被粘稠的汗水濡湿了的头发,不由自主的慢慢低沉。
皮鞋踩踏地面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很接近,接近我的房门。转瞬之间,我体内的所有血管全都膨胀起来,几乎是从破裂的心脏挤出的血液,在身体里猛烈循环,震撼着全身每一根汗毛。
然后,推门。
3月7日:
“我只知道这些。”
坦白的说吧,我的这种行为有没有借口辩解呢?有一个,却很卑鄙,说不出口。不管怎么样,还是说一下吧:我从未觉得人世间的事有多重要,我也不知道重要的事是什么,至少是我身旁的这些事——在我看来,这些事只是一些卑劣或惹人心厌的游戏。
我其实并不怕死,只是害怕他们谈论我的灵魂以及各种各样表情汇集在一起的那种近乎怜悯般的眼神。
想想吧,你一个人身处险恶的审判室,面对法警,在肮脏且被无数人坐过的审判椅那孤立无援,谎言还是真话,这些事都由不得你一个人决定。一切的结果就是判决,就是因为这个,囚禁才会让我觉得不堪重负,特别是在你生病、发烧、沮丧或者谁都看清你的本质的时候。
然而,一个胆小鬼最擅长、最津津乐道的会是什么呢?
答案是:无病呻吟,顾影自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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