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微笑祥和的脸在扭曲。
原本看起来像是弥勒佛一样慈祥的男子，自从展露自己真正丑恶的面目后，在小女孩的眼里，好像成了一头恶心的肥猪，流着唾沫，不断向自己缓缓走来。
“我们养你，给你吃好睡好，连摸都不让摸一下？”男子眯眼望向不断后退的顾玥，用一只手虚虚捂了捂自己另一手腕上鲜红的咬痕。——这咬痕一看就是用了狠劲，牙齿印都好像刻入了骨头似的，从鲜红的肉里渗出丝丝鲜血。
果然是流浪的，够野。
“蓉儿，听话，我这次可以不追究，你乖乖过来……”
“……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给我取名的。”小女孩稚嫩的声音略带沙哑，看向男子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头畜生，“我有名字，叫顾玥。”
几笔几画她记得一清二楚，一头死猪就想给她改名？他配吗？
“你一个乞丐还有名字？”男子站在门前看她，不屑地嘲笑，肥硕的身躯将门给挡住，不给顾玥一丝能够逃出去的机会，“还姓顾，怎么？用皇帝的姓氏给自己贴金吗？”
顾玥没理他，缓缓向后退着，眼睛不断瞟着周围。
“你现在是我养的，过来，我不罚你。”男子在下最后通牒，“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我可以养你，你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顾玥扫了他一眼，那目光带着鄙夷。
还不罚，谁信呢。
她可能还小，但是懂得东西可多了。
她可不觉得自己无缘无故会被一户和善富裕的人家收养。
幸好留了个心眼，那递来的水没喝下去。
“过来！！！”顾玥那眼神似乎是照妖镜，让男子感觉有些无地自容，怒吼一声，整个人向顾玥狠狠扑了过去。
顾玥连忙后退，看准时机扫落了小桌子上的碗碟，在对方扑来的瞬间，将碗碟的碎片握在了手心。
——有点扎，那碎片好像有部分刺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趁着男子肥硕的身躯还没爬起来，顾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紧紧握住手里的碎片，丝丝鲜血从手心流出，接着用力往男子的脖颈处扎去。
一下、两下、三下……
混合着惨叫声，那肥硕的身躯因为疼痛开始扑腾，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来。
但是怎么可以让他站起来。
顾玥一刀划过对方因为疼痛而凸起的眼睛，趁着对方本能用手去捂住眼睛，用力将碎片推入了对方脖颈，不断摁压，将锋利的部位全部埋没进了那鲜红的肉里面。
当血液不再喷涌的时候，惨叫声也逐渐开始微弱，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顾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她看着那坨一动不动的肥硕躯体，眼中带着厌恶，连忙向后离远了一点。
——多亏了对方支开了这院子里的侍从，不然可就完了。
她看着自己手心深邃的伤口，呆愣了片刻。
天上掉馅饼？
嗤、
……
轰隆隆！
惊雷在轰鸣，将那被困扰于噩梦之中的女孩从揪紧的被窝里惊醒了过来。
顾玥松开了被子，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喘了几口气。
——做噩梦了。
她摸了摸自己有些湿透的后背。
——不喜欢噩梦。
顾玥睡意全无，在床上缓缓半坐起来，看着外面不时划过的闪电发呆。
——也不喜欢打雷。
打雷意味着下雨，下雨意味着潮湿和寒冷，潮湿和寒冷意味着发烧和感冒，发烧和感冒意味着痛苦和死亡。
这个夜晚没月亮，雷和雨倒是嚣张跋扈，在那乌云间穿梭，构成了这一黑暗的世界。
顾玥有些胸闷，从床上起身，将桌子上的蜡烛重新点燃，让那光芒驱散了屋内的黑暗。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我可以养你，你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男子的声音因为噩梦重新浮现在脑海里。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国师大人对自己这么好，自己是不是也得付出什么代价呢？
难不成还是她上辈子欠自己的？
***
唐玖鼻子痒了痒，差点打了个喷嚏。
她打开房门，心里嘀咕了一句：打雷刮风下雨，自己是不是要感冒了？这种天气很容易感冒的。
——然而自己都说很容易感冒，为什么还要出去呢？
原因很简单……
她饿了。
面无表情的国师大人想吃点夜宵。
之前没有的，自从和顾玥吃过一次烤鸡后，好像吃货基因又重新觉醒了。
……都是上个世界艾尔尼娅培养出来的习惯。
现在唐玖想想总感觉对方是故意的：饿了就会下意识想到会给自己投食的对方，这绝对是一种心理战术吧？
推开门，拿起油纸伞，准备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吃。
但是那平淡的目光在扫向外屋时顿了顿。
——顾玥那里的灯怎么还亮着？
轰隆隆！
那雷在响，震的唐玖呆滞了一下。
……不会……
不会因为怕打雷吧？
毕竟才十多岁……这种事情很正常吧？
如此想着，原本应该去往厨房的脚步突然拐了弯，带着一丝唐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担忧，轻轻走到了顾玥的门前。
咚咚、
轻轻敲门。
“顾玥。”
……？！
顾玥正半阖着眼趴在桌子上，突然间听见了国师清冷的声音，吓了一跳：“我在！”
“还没睡吗？”
国师隔着门继续说道。
“……睡不着。”顾玥低声回答，也不清楚对方有没有听见，迅速起身，将房门给打开：“师傅，您先进。”
她原本心情是非常低落糟糕的，但是对方一来，好像就瞬间好转了不少。
唐玖望向她，淡淡开口：“为什么睡不着？”因为打雷吗？
“……做噩梦了。”顾玥继续回答，“梦到了以前……有户人家说说想要收养我，实则却想对我……”
顾玥没继续说下去。
她看着对面气质清冷，正在认真倾听她说话的国师，突然开口说道：“师傅，你收养我，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唐玖顿了顿：“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顾玥低头抿唇：“因为天生没有掉馅饼的事……”
话音刚落，就听见对面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气，接着一只微凉的手便轻轻抚在了自己头上。
顾玥内心震了震，惊讶地抬起头。
对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睛终于不再是淡漠无波，而是透露出丝丝无奈，这眼神望向顾玥，就好像给予了她无限的信任感，让她下意识就想去相信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
“没有代价。”
国师大人冷漠的声音传来，那微凉的手倒是依旧抚在顾玥头上，还轻轻揉了揉。
——顾玥可能是艾尔尼娅。
唐玖带着直觉和部分特征所得出的这个结论，将会影响到她之后的每一步计划。
至于认错……早就说过了，这都能认错，遭报应也是活该。
“因为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于是国师大人轻声说道。
她欠艾尔尼娅的。
带着对方的期待和希望远走高飞，甚至给予对方的承诺都是不确定的。
走的人没有感觉，等的人是最痛苦的。
她说她是欠自己的。
顾玥愣了愣，内心带着一丝酸楚和无数的欣喜。
她真的说她是欠自己的！
“师傅……”
十多岁的小女孩放下了内心的大部分戒备，那些蒸发的眼泪好像重新涌进了心脏里面，变成了酸酸的堵塞感，让她的声音带着部分颤抖，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唐玖，蒙着雾气。
她其实还小，哭一哭也没事。
——但是她没哭。
这可没什么好哭的，羞人。
但是她依旧在撒娇。
摊开手心，嫩白的肌肤上有着淡色的疤痕：“这里被扎的。”
又指了指自己左侧的肩膀：“这里被人擦到过。”
“还有这里……”
她用这种诉说的方式发泄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一字一句，将不公摆在对方面前，像是一只受到委屈的狗狗，嗷呜嗷呜叫着。
唐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原身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玖内心里叹气，看着顾玥变相的撒着娇，有些心疼。
算了，后面那什么反派任务就随便顾玥虐吧，她怎么开心怎么来，自己也不抵抗了。
……希望下手别太重。
“乖，没事了。”
唐玖另一只手轻轻伸出，捏了捏顾玥的脸颊，淡淡开口：
“我在。”
带着最为认真和珍重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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