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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见腾火熊熊，炽烈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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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的时间能看见什么？
能看见日月不断更替，嫩芽冒出大地，鲜花绽放花瓣。
能看见清泉划过石面，树叶挂于枝头，柳絮随风而起。
也能看见有人闭了眼睛，刀光一闪血花四溅，牙齿碾碎血肉切割，尸体，逐渐干瘪腐烂于暗中。
风平浪静——或是暗流涌动？
几个月，什么都可以发生，什么都可以结束。生死都在一线之间，更何况几个月。每天都在继续，各种事故和故事依旧在紧锣密鼓的上演，仿佛整个世界无时不刻都在进行着新陈代谢。
【宿主，你觉得怎么样？】
唐玖没应答。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她苍白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生机。
她轻咳了一声，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觉得挺好的啊。】
0682于是自顾自答道：
【你看，我们现在也没退路了，你也快挂了，反正把叛徒都找出来了，还不如顺理成章走人了呗？】
叛徒，指的是国师府里的人。
顾玥差点在国师府遇害的事情一直让唐玖心里有些耿耿于怀，于是回来后立刻就让0682监视起国师府内的一切风吹草动，几个月下来，还真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叛徒，是个佣人。
准确来说，是管理佣人的总管。
说来也是感慨，这名总管可是在原身刚当上国师起就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了，没想到最后居然会选择背叛原身。
哦，不对……
唐玖面无表情。
原身一开始当上国师时，好多事情上可是让大公主帮过忙的。
……那没事了，大概就是大公主早就塞好的人，也不清楚是该说大公主深谋远虑，还是该说原身过于单纯傻缺。
可是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处理掉呢？
0682的声音刚好传来，解释了这一问题：
【宿主，真的有这么难决定吗？顾玥都和你翻脸啦。】
唐玖顿了顿：“没有。”
【哎呀我知道没有，但别人觉得有啊，现在顾绮瑶已经被搞掉了，我能量也确实要耗尽了，你也马上挂了，待着也不是个事，我看顾绮瑶不是在信里表示想让叛徒在今天晚上放火吗？你干脆做个顺风车离开好了。】
唐玖沉默片刻。
“……0682，这是迫不得已的对吧？”
她轻声说着，不像是在问系统，更像是在问自己。
【对啊，我能量不够了，得走了，你漏气有什么办法……】
唐玖垂眼。
——不，其实她……
张嘴、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几个月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也并不算短。
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甚至说，太多事情了。
在二人刚到达皇城的那段时间，的确局势紧张，暗流涌动。
那些大臣们纷纷站队，互相暗地里使绊子，也算是打的热火朝天，有来有回。
你抓我把柄，我扒你污点，你说我贪污，我骂你纵欲过度。
结果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属于顾绮瑶的那股势力突然偃旗息鼓，一下子沉寂下来，居然放弃了对抗。
不，准确来说，是顾绮瑶放弃了对抗。
她手底下的大臣们一个个都着急了，领头的突然摆烂，这是要闹哪样？对抗变成抵抗，再摆他们就要输了啊！
就在顾绮瑶的势力开始发慌的时候，一则消息在皇城内开始被有意无意的快速传播。
——「国师是当年那场大火的罪魁祸首」
这则消息一出，算是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一瞬，接着就是同一个想法：不信。
谁不知道国师收养了三公主，带回皇城，又是教术法又是扶持，和个老妈子一样？
你现在和我说她是以前那场大火的凶手？开什么玩笑？
前些日子那什么国师拿人研究术法的事情目前还有一堆人在面红耳赤的争论呢，现在这消息一出，假如是真的……那不是得炸开锅？
还什么国师啊，干脆巫师得了。
大多数人都不信，就算是那些零零碎碎的证据出来，也依旧不信。
但是有意思的是，消息出现后，顾玥去见了唐玖，没有人知道她们谈了什么，只知道顾玥出来以后，整个人都很沉默，接着在这之后再也没有来国师府拜访过。
几乎是紧跟着的，便是国师大人卧病在床的消息传来。
国师居然会生病？
唐玖让那些弟子们暂时回了自己家中，只留了几个佣人在府内，开始养病。
养病是假的，只是漏气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严重了。
其实消息传开后，顾玥来找她，二人之间也只不过区区说了几段话而已。
“师傅，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那之后。”
“所以不是你干的对吗？”
“嗯。”
“好，你说，我就信。”
顾玥望她，视线划过对方日益苍白的嘴唇。
“师傅，我希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病。”
——你说，我就信。
但是唐玖没应答。
***
再后来，顾绮瑶邀见了顾玥。
大公主看着眼前娇小的女孩子，坐在椅子上，轻笑一声：“主角。”
顾玥顿了顿：“什么？”
顾绮瑶望她，开门见山：“你也是穿越者吧？”
顾玥微微蹙眉，保持沉默。
顾绮瑶继续开口：“这不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吗？你都会画颜文字，还有那枪……你不会是上面什么军部的人才吧？居然还会造枪，我这种平头百姓怎么可能打得过你……”
顾玥沉默，接着开口：“……你住的地方漂亮吗？”
比这个世界漂亮吗？
顾绮瑶愣了愣：“什么？”
接着反应过来，嗤笑一声：“漂不漂亮？这什么奇怪的问题？我家住出租屋啊，能漂亮到哪去。”
她继续说道：“你这问题问的，和你不是个穿越者一样，你不会是在这世界待太久了，真把自己当顾玥了吧？”
顾玥没继续说话。
——她就是顾玥，但有人不是国师。
她现在很想了解那个人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哪怕缩短一点距离也好。
那个世界很漂亮吗？
如果漂亮，对方是因为这个原因想要离开的吗？
她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这么想要离开，她只知道，这种离开，是对方自己心里想，而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各种各样的外在因素导致的。
因为顾玥一直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只要对方发自内心的不想离开，她就可以护着对方不离开。
——但是现在就好像是她想要去拥抱对方，但是对方却在用手极力推开她一样。
她隔着岸呼喊对方：你不要走！我可以护着你！
但是对方却没有给予她一丝一毫的回应。
顾绮瑶看着眼前沉默的顾玥，愣了愣，疑狐地说道：“等会……你不会……不是穿越者吧？”
顾玥望她，平淡开口：“我是。”
“那电脑是什么东西？”
“……”
“手机？”
“……”
“电视？”
“……”
“你○么还真不是！”顾绮瑶惊了一下，“那等会，你怎么会颜文字的？”
“哦…哦！”说罢，她自己反应过来，眼睛里亮起了光，“是国师啊……国师是穿越者啊。”
敞开谈了以后，顾绮瑶和顾玥聊了很多。
聊了汽车，聊了火箭，聊了天上的月亮是个球，也聊了国师——甚至顾玥还在拐弯抹角试探有没有办法能够把穿越者留下来。
可惜没有。
顾绮瑶看向顾玥：“我认输，我不打了，但我有个要求，我要见国师。”
“她不会见你……”
“那是她的事，你传话，让她自己抉择。”
***
顾绮瑶认输了。
平静的被送入了囚狱之中，冠以的罪名是叛乱。
——这是要斩头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一点也不害怕，平静到诡异，甚至还有闲工夫和押送她的人谈笑风生：“我有感觉，我不会死。”
（*在那星辰之外，有东西在蠕动）
***
唐玖去见了顾绮瑶。
对方坐在牢房内，嘴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但在看见国师大人的那一刻，突然猛地睁大眼睛，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她尖叫着冲过来，平静什么的完全消散不见。
“果然…果然你也是……”
顾绮瑶握着牢房的铁栅栏，神经兮兮的喃喃自语：“太好了，你也是……你也是个可怜虫。”
唐玖淡淡望她。
“虽然我已经不在意什么结果了，但你也应该知道我是无辜的吧？”
顾绮瑶烦躁地挠着自己的头发，眼睛中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血丝：“你能理解我的对吧？”
唐玖微微蹙眉：“不理解。”
“怎么可能不理解！”顾绮瑶声音一下子拔高：“你明明也是！也是！”
——也是什么？
唐玖被对方疯狂的模样吓了一跳，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顾绮瑶看着她，喃喃自语：“你没感觉到吗？没感觉到它吗？逃不了的，你已经被抓住了。”
“啊。”顾绮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东西，看向唐玖，“你是不是把它忘了？你怎么可以把它忘了？？？我们明明是同一种人，你居然想自己逃跑？”
唐玖已经失去了兴趣：“我和你不是同一种人。”
潮湿、昏暗、压抑。
一场交流正在继续。
***
顾绮瑶的突然倒下，让她手底下的大臣们一下子群龙无首，甚至还有几个情绪激动的一直咒骂为什么她不立刻去死。
各种散乱的势力开始被顾玥逐步整合收拢，然后在某一日，顾绮瑶向囚狱的守卫传达了一个讯息：她想要再见一次顾玥。
***
再见一次。
顾玥望她，不清楚她又想整出什么幺蛾子。
顾绮瑶已经恢复了正常，至少，表面上是。
她隔着铁栅栏，望着冷漠的顾玥，笑了笑：“你猜猜我叫你来干嘛？”
“……”
顾玥不想说话。
“国师想死。”顾绮瑶说，“我看得出来。”
顾玥蜷缩了一下手指，缓缓开口：“她说她不会离开的。”
“你信？”
顾绮瑶嘲笑地望向她：“那来不来赌赌看？”
“……”
“现在是晚上吧。”顾绮瑶感叹，“我想也要开始了。”
“开始什么？”顾玥皱眉。
“我要人在今天晚上往国师府放把火。”顾绮瑶非常直白，见顾玥转身想走，又慢悠悠地说道：“放心吧，国师大人神通广大，肯定逃得掉。而且这卧底该发现早发现了，不过……”
她靠近铁栅栏，像是恶魔的低语：“假如这火放出来了，你猜她会不会选择逃掉？”
“……她会。”顾玥顿了顿，“她说过的。”
如果还走，顾玥绝对不会原谅她。
“真的吗？”
顾绮瑶话音刚落，就见一名守卫急匆匆地冲进来，向着顾玥报告：“殿、殿下！国师府着火了！”
顾绮瑶的反问和守卫的禀报同时落地，像是一种对她的无声嘲讽。
***
她望见腾火熊熊，炽烈华光。
顾玥站在那燃烧的国师府前，看着周围的人慌忙地泼水灭火，面色平静。
那火焰照进了她的眸子里，除了血红，看不见其他任何东西。
——她在等待。
那火继续在燃烧。
——她在等待。
火势在增大。
——她在等一个人出来。
视线内全是火。
——她说过的。
周围的人牵扯着她的胳膊，顾玥这才反应过来，停下了愚蠢的，企图往火焰里面走的脚步。
——没事，她说过的。
时间在流逝。
——她不会骗人。
火势在减弱。
——说过的……
火势越来越小。
——……不是吗？
火势熄灭了。
——……
扑灭大火花了多久，顾玥就在这里站了多久。
她望着那已经成了断壁残垣的废墟，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黑烟滚滚，在国师府上空散开。
夜晚，在扑完火后，已经到了凌晨。
国师没有出来。
——……骗子。
“殿下，抱歉，没发现国……”有下属小心翼翼地准备禀报，却见那娇小的身躯背对着众人在颤抖，一时间哑口无言。
望去，见那从来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哭过的三公主正呜咽着，看着那黑烟滚滚的断壁残垣，豆大的泪水在脸颊上不断滚落。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了灾后的废墟上，也照在了她的脸上。
那鼻子在阳光下透着红，晶莹剔透的泪珠反射着光，现在正被她用一只手不断抹去，一遍又一遍。
没有撕心裂肺的大哭，在寂静的氛围内，只能听见极其微弱的抽泣声。
艾尔尼娅是蠢货。
顾玥是蠢货。
谁也抓不到蝴蝶。
……
顾玥被抛弃了。
她咬牙切齿看着那带着残留浓烟的废墟，握紧双手，好像要把指甲掐进肉里。
不让跟就不跟嘛……
她不跟了。
谁还没个脾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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