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1月,阿富汗。
拉赫曼走过破碎的街道,两旁尽是灰土色的废墟。不远处,分不清是人类还是其他动物的尸体正在安静地燃烧着,压抑的黑色浓烟袅袅升起。
这是位于阿富汗内的一个小城市,小到连名字都没有,而它却刚刚经历了一场枪林弹雨的洗礼。
彼时的拉赫曼刚从梅林学院毕业后便被派往阿富汗做实习,以一名战地记者的身份记录下这一切。
“校长,为什么要让我去那种地方?”在英国接到通知时,拉赫曼对这个决定颇有微词,“拜托,我明明申请是要去法国啊!”
“哎呀,中东地区你比较熟咯。”安德鲁一边说着,一边毫无形象地挖着鼻孔。
“这地方,根本没人愿意去吧……”拉赫曼无奈地摇了摇头。“再说了,阿富汗也不是属于中东吧。”
“啊?不是吗?”安德鲁敷衍地说着,随后将手放在拉赫曼身上拍了拍,道:“放心,就是让你当个战地记者,很水的,而且安全绝对有保障。”
“这是老师器重你的表现啊,说不定以后还会给你个埃及分部负责人当当,到时候你飞黄腾达了可要记得老师的好啊。”
“该死!别用挖了鼻孔的手碰我啊!”
“这是哪里的话,我明明用的是另外一只手好不好。”
回忆被渐渐拉近现实,拉赫曼举起手中的相机,神情肃穆地将这一切拍了下来。他不得不承认,通过这几个月的经历,他确实被震撼住了。在此之前,他不知道阿富汗和埃及的差距这么大,这场战争之后,拉赫曼更是无法想象这里的人民究竟会怎样。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笛鸣:“记者先生,我们要走了。”
“我知道了。”在拍摄最后一张照片后,拉赫曼乘坐上一辆灰色皮卡,跟随美国军队进入一个村庄。
路上沿途的景象,完全没有美丽可言,只有惨白的土块和燃烧的街道,观看这样的景象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四周静得只能听见车轮的碾压声。
自从来到阿富汗后,拉赫曼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正当他打算再次举起手中相机拍下沿途的景色时,一阵机枪的轰鸣声却突然在耳旁炸开。
“趴下!”
身旁的大兵呐喊着,随后立刻将拉赫曼压倒在地,同时从拿出对讲机咆哮道:
“第二小队遭遇袭击,请求支援!重复,第二小队遭遇袭击,请求支援!”
“第三小队收到,请报告敌方位置!”
“九点钟方向!给这些狗娘养的来一炮,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
被压倒在地的拉赫曼一听,立刻夺过对讲机,道:“不要炮击,不要——”
“砰——!”
没等拉赫曼说完,一发榴弹便应声而出,径直冲向他所在车队的九点钟方向,那里伫立着一所孤零零的教堂。
“砰——!”又是一声轰鸣,榴弹在教堂上方炸开,跟着便是无数的小型爆炸,就连空气中也满是火药的味道,黑色的浓烟直冲云霄。
待硝烟散去后,便什么都不剩了。
拉赫曼愣愣地看着那所教堂曾经的位置,若有所思。
那个大兵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随后将拉赫曼扶起,关切地问道:“记者先生,你还好吗?”
“我没事……”拉赫曼有点懵懵地说着,他不敢相信那所建筑,连同建筑里的人,这样就没了。
可对这些大兵而言,不过是一天中的小插曲罢了。
“嘿,记者先生,刚才那种事以后最好别再做了。”大兵一边帮拉赫曼掸衣服上的尘土,一边说道:“你这样的人,在战场上不会是长命的那种。”
“走吧,现在让我们去刚才那地方瞧瞧,看看那些狗娘养的有没有活下来的杂碎。”
皮卡车穿过村庄废墟缓缓驶向教堂废墟,血肉模糊的场景逐渐映入拉赫曼的视线。
男人,女人,小孩……这个教堂似乎是个被反抗组织当作监狱的存在,这个村庄的居民全被关进教堂内当做人质。可这些反抗者到死都没想到对此毫不知情的美军真的会向教堂开火。
大兵们将拉赫曼围在中间,举起手中的枪械,面无表情地警戒着四周,凝重的神色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内心麻木了还是本就如此无情。突然,一个大兵注意到在那堆血肉模糊的教堂废墟内似乎有动静,便连忙招呼身后的战友跟上。
“上帝,这到底是什么鬼!”废墟内传来难以置信的惊呼,“你们快来看看!”
“这里还有一个孩子!”
拉赫曼闻讯,立马快步冲进教堂,一个浑身是血的小男孩便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男孩眼角还挂着泪珠,他张着嘴巴,迷茫地看着这些奇怪的人,不知道是被吓住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竟然男孩忘记了哭泣。
……
“该死!该死!该死!!”
奥利维嘴里不停咒骂着,她拼命迈动双腿向前奔跑。在她身后,索贝克的嘶吼声从远处传来,沉重而迅疾的脚步声如同雷鸣一般在隧道内回响。又因为之前的爆炸,整个隧道被震得摇摇欲坠,无数沙砾从奥利维亚头上落下,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一般。
地面上的些许微光从沙砾间泻下,幽暗的隧道内被照亮,此时奥利维亚才看明白墙体上那些粘稠东西的真面目,免不了被吓了一跳——那一团团鲜红而又散发着恶臭的东西,是索贝克每次蜕皮留下的陈旧躯壳。
不止两边的墙体,连隧道上方也有不少鳄鱼的蜕皮躯壳。
奥利维亚看着墙体上那一个个大小不一,随意排列的红色鳄鱼头,惊愕的神情浮现在脸上,脚下的动作便更加迅速起来。她很清楚鳄鱼虽然也是爬行动物,也会蜕皮,但绝对不会像蛇一样连同整个身躯一起褪掉。
对爬行动物而言,蜕皮意味着体型的增长,蜕皮次数越多,相应地体型就越大。看着那些嵌入墙体、密密麻麻的鳄鱼皮,奥利维亚正在好奇索贝克这样做的意义何在时,突然意识到它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奥利维亚神情凝重地看着前方圆形的宽广隧道,疲于奔命。在她的猜想中,那些蜕皮很可能不是索贝克有意而为之的,而是因为索贝克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每次在隧道内行走,都无时无刻不在挤压着那些蜕皮,庞大的圆柱体型迫使索贝克将隧道磨成圆形,褪下的皮质也被身躯压进黄沙墙体中。
这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斯……”
奥利维亚身后,幽暗的隧道内传来一丝恐怖的声响。不远处,两个巨大的光点发出令人颤栗的黄色冷光——那是猫科动物在黑暗中独有的夜视功能。
紧接着,一个苍白的鳄鱼头从阴影里突了出来,扁平的嘴看起来更像是鸟类的喙,在额头上还覆盖着灰色的鸟类羽毛,模样如同皮肤病患者身上那令人作呕的灰色皮藓。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奥利维亚眉头紧蹙,她不打算逃跑,现在并不是撤退的时候。她注意到,这个丑陋的畸形生物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似乎被斩断了下半身,便猛然想起拉普拉斯告诉过她索贝克被重创了。
可即使这样,这头丑陋的生物依旧活了下来。
虽然学院让奥利维亚以保命为首要任务,但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完全没有必要逃跑。
她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反杀它。
“咯咯咯……”
索贝克眯起浑浊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渺小的奥利维亚。奥利维亚一时间也愣住了,一人一鳄就这么对峙着。
奥利维亚盯着索贝克,仿佛同它对话一般喃喃自语道:“你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不敢吃掉我?难道……”
突然间,奥利维亚好像想起了什么。她将手伸进腰包,缓缓取出那装有第三代风神的血液的试管。顿时,索贝克嘶吼着露出满是利齿獠牙的嘴,却不敢有任何动作,而是警戒般地后退。
果然,正如她猜想的那样,索贝克真正害怕的,是这风神之血。
“一边依靠风神之血不断脱胎换骨的你,一边又畏惧着它的力量吗?”奥利维亚喃喃自语道,“真是矛盾般的存在呢,索贝克。”
可下一秒,索贝克却突然消失在暗影中,奥利维亚见状顿时紧张了起来。
怎么回事?它怎么凭空消失了?是索贝克的血统能力?
是准备发动攻击了吗?从上面,还是下面?
奥利维亚越想心里越乱,随后立刻念起永恒领主的恩拓,蓝色的毛细血管缓缓从皮肤下浮现,随后将手伸向空中,牢牢一扼,索贝克立刻出现在刚才的位置。
这下轮到索贝克吃惊了,它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莫比乌斯之环」,这个源自于恒古血脉的能力虽然不具备任何攻击性,但却是恒古血脉中唯一一个可以操纵目标人物时间的能力。
只需要奥利维亚对目标进行标记,那么在标记抹除之前,奥利维亚可以自由支配目标的时间,使其重复进行之前的动作,进入短暂的时间循环。
至于有多短,奥利维亚也没有把握。目前她最好的记录是三秒。
换句话说,她只有三秒的时间来观察索贝克的刚才动作。三秒后不管结果如何,「莫比乌斯之环」的效果都会失效,要想再次发动,就必须再次触碰到索贝克进行标记。
接着索贝克便像机器人一般重复起刚才的动作,再次从阴影中消失。
奥利维亚看着地上突然出现的血迹,微微一笑。
她已经看穿了索贝克的把戏。
所谓的凭空消失,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虽然奥利维亚不知道索贝克用了什么方法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得如此完美,但动物终究是动物,往往会忘记最重要的细节。
而它这条突然出现的,通往自己身后的血迹就是答案。
“原来如此,想从背后发起袭击吗?”奥利维亚盯着地上的血迹说着,满是胜券在握的语气。
随后,在「莫比乌斯之环」失效的瞬间,奥利维亚高高跃起,后空翻的同时看见了潜伏在身后的索贝克重重挥下利爪,顿时尘土飞扬,扑了个空。
但下一秒,巨大的黑色阴影再次出现在奥利维亚身后。仅仅是借用黄沙失去视野的一瞬间,这头巨大的鳄鱼竟能如此灵动,再次出现在奥利维亚身后。
可这时的奥利维亚明明还在半空中啊!
“糟了!”
奥利维亚来不及思考,一股蛮横的力量便从肩头压下来,她被重重地击落在地。
但出人意料的是,索贝克并没有杀死奥利维亚,而是用嘴叼走了那瓶装有第三代风神血液的试管。
看着试管被夺走的一瞬间,奥利维亚终于反应过来这头怪物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这家伙远比奥利维亚想象得要聪明得多。
从一开始它计划将奥利维亚抓走,根本就是有意而为之,这全是因为奥利维亚身上的那枚“碎风”。碍于压力雷管的存在,它无法直接将碎风吃掉,它也没必要吃点碎风。
因为它的目标始终都是那枚“碎风”里的风神之血,它知道只要奥利维亚活着,就一定会拆掉雷管来对付自己。
所以索贝克让奥利维亚活着,目的就是要用奥利维亚的手帮助自己将碎风里的风神之血取出来。
它从一来就不是在畏惧风神之血,而是在渴求风神之血。
“怎么可能……那可是风神之血啊……能杀死风神的神之血啊……”奥利维亚不敢相信这一切,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索贝克将试管从自己手中夺了过去。
索贝克好像听出来了奥利维亚语气里的震惊,扭头看向倒地的奥利维亚,随后缓缓靠近,喉咙里断断续续地吐出一些奇怪的音调。
那些奇怪音调进入奥利维亚耳朵里后,她的脸色便愈发难以置信起来。因为它们听起来太像一句完整的英文!
不,这就是英文!这头恐怖的生物已经掌握了英文!
“我想赌一把。”
说完这句话后,在奥利维亚惊讶的目光中,索贝克咬碎了装有风神之血的试管,将风神之血,连同着玻璃渣一并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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