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荣，快醒醒。”
飞机上，沉睡的姜荣感觉有什么人在晃动自己的胳膊，耳边还传来轻声的呢喃。
姜荣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一袭白衣的庄程程正坐在自己腿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靠，怎么哪里都有你啊……”姜荣忍不住吐槽。
他看了看时间，刚刚凌晨三点，周围灯光昏暗，其他乘客似乎还处在睡梦中，飞机上安静得能听见外面风箱的细微嗡鸣。
“快看，快看！”
面对姜荣的抱怨，庄程程却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反而异常兴奋地指着窗外，像个刚出城的小村姑，看什么都新鲜的样子。
“好大的月亮！”
“月亮有什么稀奇的……”姜荣一边说道，一边顺着庄程程手指望去。
透出飞机上的窗户，只见外面一轮壮丽的清月出现在眼前。
“我去……”姜荣被吓住了。
就像庄程程说的那样，这轮月亮特别大，仿佛就在面前，触手可及。
皎洁的月亮向天地肆意挥洒清辉，连云层也被照的透明发亮，随着凌晨的冷风缓缓挪移。
此刻，清冽的月光映在姜荣脸上，照亮他张着大嘴愣住的惊呆模样，惹得庄程程捂住轻笑。
姜荣只恨自己脑子里没有记点东西，除了一句「我去」外，再也想不出更高级的词语了，倒是庄程程轻声细语道：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这两句话仿佛唤醒了姜荣刻在DNA中的记忆，下意识便结过话头，喃喃道：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嗯？”庄程程听后，眉头一挑，小小的鼻子因为惊讶而微微隆起，像个看见自己孩子刚开口说话的父母般惊喜，道：“哟，挺不错的嘛。”
“你刚才念的那两句，可是我最喜欢的诗了。”
知道自己被调侃的姜荣只得红着脸，不服气地说：“我随便说的，而且这里也没有江，你这诗也不应景。”
“嘻嘻。”听了姜荣的话，庄程程也笑着眯起眼睛，“我也是随便说的。”
可姜荣就像个哄不好的孩子般，扭过头便要闭眼，道：“那我先睡了。”
“真的吗？”庄程程问，“那就只有一个人看月亮了。”
姜荣沉默着没有搭理。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这样做，反正每当月亮出来时，我都会想起一个问题。”庄程程继续说。
“你说，第一个被月光照到的生物是什么呢？第一个抬头看月亮的生物又是什么呢？他们会是同一个物种吗？如果不是同一物种，之间的时间又差了多少呢？”
“一秒？一分钟？一小时？一年？或许是一个世纪？”
“少想点这种莫名其妙的无聊问题。”不堪烦扰的姜荣终于开口了，“这样的话，脑子会更轻松，人也能活得更久。”
“嘻嘻，我就知道你没睡。”庄程程看着姜荣的背影说。
“不过啊姜荣，我并不觉得这是莫名其妙的无聊问题。”庄程程说，“你不觉得月亮是个很孤独的存在吗？”
“只要给它点阳光，它就默默发光发热，一副高兴不得了的欢喜模样。”说着，庄程程将手轻轻放在姜荣的肩膀上，低语道：“可至始至终，都没有人注意到它。”
“就像你一样。”
听罢，姜荣心头微微一颤，随后便故作镇定道：“我真的要睡了。”
庄程程似乎没有听见的样子，继续轻声说道：
“那些博学的人说，月亮是比地球更早的存在，所以我觉得它最先照亮的物种不可能是人类。”
“可是啊，人类却是第一个仰望它的物种，不然也不会为它写下这么多赞美的诗篇。”
“这太奇怪了，姜荣。”庄程程歪着脑袋思索道，“试想一下，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群生物看到了月亮，面对这种清辉夜凝的美景，怎么不可能写下动人的诗篇呢？”
“即使没有留下诗篇，也得留下什么踪迹证明自己来过啊！”
“不然的话，在长达11亿年的时间里，月亮岂不是一直都孤独地漂泊着，默默注视这宇宙里的智慧生命，却没有一个智慧生命愿意抬起头来看它一眼，歌颂它的美和壮丽。”
“默默发光，独自漂泊，这难道不够孤独吗？”
庄程程说着，似乎在自问，又似乎在问姜荣。
“难道……不孤独吗？”
随着庄程程的声音慢慢低落下去，隐约的啜泣声从姜荣背后传来。
一直睁着眼的姜荣听着庄程程的微微哭泣，心里便没了方寸，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喂喂喂，什么情况？庄程程这么多愁善感吗？再说月亮孤不孤独关我什么事啊？为什么要哭啊？”
姜荣一头雾水，他不明白庄程程，不对，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庄程程为什么哭。
他只觉得面前这位打扮为程程模样的人，一直都是个很奇怪的家伙，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莫名其妙地消失。
可即使这样，姜荣的心里依旧被庄程程的可怜哭声弄得不是滋味，就像被猫玩坏的毛球般杂乱。
是的，他不理解这个庄程程，可他见不得女生哭，何况这个女生长得还和庄程程一模一样。
“那个……我听说月亮的光好像是太阳给的，所以有太阳陪着的话，也不算太孤独吧……”最终，姜荣还是支支吾吾地说起安慰的话。
虽然他依旧背对着庄程程。
“啊？”
庄程程微微一愣，眼角的泪珠顺着细腻的脸庞到下巴，然后无声地落下。
“是这样的吗？”
“呃……八九不离十，差不多吧。”
“……哈，哈哈哈……”
短暂沉默后，庄程程突然破涕为笑，这超快的情绪转变让姜荣一度以为她的脑子出现问题，便转过身来问：“你疯啦？”
“哈哈哈……不，不是……哈哈……”庄程程抹去眼角的泪水，收拾好心情后，道：“我只是好奇，你说出这句话的目的，是为了安慰我，还是安慰某个长得像庄程程的替代品？”
“呃……”姜荣一时语塞。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生每次都能看穿自己的心里话，就好像住在自己脑子里一样。
“果然，你是真的喜欢庄程程吗？”庄程程缓缓靠近，如同梦魇般低声沉吟，“还是说，你已经习惯了喜欢庄程程，改不回来了？”
“就像狗改不了吃屎一样？”
“闭嘴。”再次被庄程程调侃的姜荣忍不住皱起眉头，转过身去似乎发誓再不回头般，道：
“你这女生，一点也不可爱。”
“我真的要睡了，别再烦我了。”
说着，姜荣便闭上了眼睛，异常安稳地睡着了。
庄程程看着姜荣酣眠的模样，又看了看窗外的月亮，不由得喃喃自语：“骗你的，姜荣。”
“我只是没想到，连孤独的月亮都有太阳陪，而孤独的你却只能陪我发牢骚。”
……
上午10点，飞机安稳降落在纽约机场。
走出安检站的姜荣先打了个哈欠，然后张着眼睛呆呆看着周围的人。
耳边传来的是陌生的英语，这里可不是梅林学院，没人会给姜荣赋予特权，用中文和他沟通。
但要说英文，他姜荣也未必逊色。
想到年征战英雄联盟韩服时，和队友打字聊天全都是用英文，各种骂人的词汇语法，都是信手拈来的小菜。
可是就像鱼离了水就活不了一样，姜荣没了键盘什么也做不了。望着行色匆匆的旅客，姜荣慌了。
一句话，他没胆子开口讲英文。
他拿出手机，发现西蒙这小子还没有回复自己，便更加慌了。
“龟龟，这臭小子……”姜荣咬着牙，面露难色。
没有西蒙的帮助，他不认为自己能在纽约活过一天。
姜荣漫无目的地在机场门口走来走去，来来往往的出租车司机带着各式各样的口音对他招手，一遍又一遍地说着“Taxi！Taxi!”，而他却只能回复“No!No!”。
就在巨大的无力感将他包围时，下一刻，一个巨大的广告牌吸引了姜荣的注意力——因为上面赫然写着「路易•奥古斯都」的字样，似乎怕本人不认，还特意翻译成了中文。
这可乐坏了姜荣，好似旱地逢甘露般欣喜。
这摆明了不妥妥的接头人嘛！虽然索菲娅夫人并没有说过有这个安排。
可姜荣顾不了这么多，兴冲冲便走了过去。但在看到接头人的那一刻，姜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话便已经脱口而出：
“嗯？为什么是你？”
“怎么？”神色冷漠的萨凡纳取出嘴里的棒棒糖，淡然道：“你的表情，似乎对我很不满意。”
她今天穿着蓬松的碎花短裙，整个人就像俄罗斯的瓷娃娃般精致白皙，小巧玲珑。
“不不不，没有的事。”姜荣迭声道，同时赔笑着道歉。
他之所以能认识萨凡纳，全靠亚历克斯的那场庆功宴。
那时，醉酒的宋昭明嬉笑着把萨凡纳拉到姜荣面前，指着萨凡纳开玩笑道：“这或许是学院里唯一比你矮的女生了。”
就这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两人也就因此认识了。只是因为宋昭明的缘故，二人对彼此的印象并不友好。
“谢谢你啊，萨凡纳学姐。”
上了萨凡纳的车后，姜荣便学乖了，一口一个学姐的，叫得相当亲热。
“要是没有你，我真的得露宿街头了。”
不过萨凡纳似乎对这点并不领情，嘴里叼着棒棒糖，含糊纠正道：“我们校院不同，专业也不同，你没有叫我学姐的必要。”
“哦哦……”吃了闭门羹的姜荣只觉得尴尬，心想又是个冰山少女，不由得心头一颤。
“那……呃，萨凡纳，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旅馆。”萨凡纳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说道：“我也是在三天前才接到的通知，从佐治亚州赶到纽约市时，时间就已经相当紧促了。”
“所以，希望你这平日里养尊处优的S级，不要对旅馆抱有太大的期望。”
“怎么会……”姜荣说道，可随后他便意识到不对劲。
通知？什么通知？
察觉到端倪的姜荣看了看一旁的萨凡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的那个通知……是什么啊？”
“就是针对奥兰多的逮捕计划啊。”萨凡纳理所当然地说。
“学院任命你和亚历克斯会长组成行动小组，必要时调动美国境内的所有超界者协助任务进行。”
“你难道不知道？”
“哦……”姜荣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心却乱作一团。
坏了！上错车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极有可能会被庄凝香冠以某种名义，使得自己的纽约之行合法化。
可没想到是这种名义啊！
“不行不行，要冷静下来。”姜荣从鼻孔长出口气，心里琢磨道：
“也就是说，目前还没有人知道西蒙在纽约，只要这小子不惹乱子，不和奥兰多沾边，我就可以用「助手」的名义保住他。”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西蒙找到奥兰多之前，找到西蒙。”
“嗯……”
思考透彻后，姜荣不由得嘴角上扬，露出颇为得意的微笑，多少有些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沾沾自喜的意思。
身旁的萨凡纳见到脸上神神秘秘的姜荣，心里也在孕育着疑惑。
车辆依旧正常行驶着，直到在某个拥挤的十字路口，萨凡纳缓缓踩下了刹车。
“塞车啦？”
“这很明显，只是不知道塞车的原因。”萨凡纳说
姜荣看着前面黑压压的车辆，随后打开车门，道：“我下去看看。”
关上车门后，姜荣便快步跑到最前面，这里也挤满了一群和他一样想弄清楚塞车原因的人。
远远地，姜荣踮起脚，看见一群警察在这里划上警戒线，端着枪蹲在防爆盾和警车后面，枪口都统一地朝着一间银行。
顺着枪口望去，姜荣不由得愣住——他认得那个logo，那是梅隆银行的标志。
不知不觉中，姜荣才发现已经开到华盛顿街了。
这么说来，这是有人在抢银行？那还是不要呆太久比较好。
就在姜荣刚想转身离去时，身后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枪响声。
交火了！
瞬间，拥挤的人群立刻慌乱起来，如同鸟兽般四散而逃。
“Get down!”身穿制服的警察朝人群咆哮着，同时借着掩体朝绑匪射击。
“坏了坏了！”
姜荣瞬间脸色被吓得煞白，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脚上无力，便瘫软在地。
为了防止被慌乱的人群踩死，他只得爬到一个墙角躲了起来。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有三个劫匪端起喷吐着火舌的机枪，顶着警察们的枪林弹雨，从梅隆银行里冲出来。
他们有的头套丝袜，有的戴着绑匪标配的黑色头套，还有一个，戴着鹿头面具。
在钻进事先准备好的车后，这伙劫匪便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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