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眼睛注视着一切。
它看着白色和黑色舍生忘死地纠缠在一起，它看见短剑长刀狠狠相击擦出点点火花，它还看见蔚观的表情正在渐渐狰狞，渐渐忘我，就像一只逐渐失去控制的野兽。他的攻击越来越没有章法，越来越失去理智，那些学习过的、训练过的技巧被统统抛在脑后，想用牙齿撕咬，想用爪子拉扯，想用嘴巴品尝。
血的味道。
蔚观，不，或者称他为黑蚀更加合适，此刻正想把面前无表情的女孩撕成碎片。
缕缕黑气自蔚观的牙缝中渗出，现在的他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出这样的一片黑雾。蔚观以左手反抓着银白的短剑，几乎全身贴地趴伏在地面上，子弹时间已经被舍弃，黑蚀成倍成倍地放大了蔚观的感知、敏捷和力量，也将他的行为模式完全兽化。浑浊的黑蚀充满了他的脑袋，原本深黑色的眸子现在血红一片。蔚观早早地丢掉了那副讨厌的眼镜，红色双眼中纯白的女孩像是壁画中的飞天一样舞动着致命的双刀，他猛地弹起向着女孩冲去。黑色雾气和透明水汽彼此渗透，彼此中和，最终化作无害的冰凉液体沾湿两人的头发和脸庞，刀光剑影在黑白二色的浓雾中疯狂地闪烁。金属的嗡响几乎震碎耳膜，但蔚观和清浑然不觉，女孩朦胧的清黑眼眸中似乎空无一物，而蔚观的双眼只盯着她的喉咙。
一剑！宿雨架住蔚观的短剑向外拨去，但是蔚观直接舍弃了自己的武器，他用力撇开女孩持剑的右手。野兽般的低吼自喉咙中爆发，他像扑食猎物的野狼一样张开臂膀将女孩的身躯完全笼罩，死死抱住她的同时用身体将女孩压倒在地，蔚观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他不受控制地张开嘴巴向着脖颈的位置咬了下去！
血不停地滴着，粗重的呼吸声伴随着胸廓大幅的起伏一遍又一遍回响，蔚观张开的嘴僵硬地停在女孩白皙的脖颈之上，口中黑色的雾气轻轻拍打在清的耳边。他不停地颤抖，不停地喘息，额头越来越沉重，蔚观再也支持不住那股重量，狠狠地栽了下去。他的整个身体都压在了身着白色病服的女孩身上，醉心贯穿了小腹，流出的乌黑血液沾染了那一抹纯白。蔚观只觉得十根手指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无比眩晕的清醒感冲刷着脑海，他可以听见女孩的呼吸声，可以闻到女孩身上细微的香气，可以感受到女孩柔软冰凉的肌肤和胸脯，可蔚观却连动都不想动。身体里的黑蚀不管不顾地大声喊叫，然而异样的宁静将暴躁的黑蚀一刀两断。
他甚至想在敌人的怀中安稳沉睡。
“……黑蚀。”女孩张开淡红色的嘴唇轻声呼唤，女孩没有抗拒蔚观压在身上的无力身体，反而放开了握住醉心刀柄的手，她轻轻地怀抱蔚观的身体，上一秒还在舍命厮杀的对手现在竟然彼此拥抱在了一起。若不是蔚观背后穿出的带血刀刃，此情此景看上去无比的和谐美好。清朦胧的双眼忽然有了那么一丝神采，她默默地看着在自己怀中昏睡的青年，沾湿的额发上是晶莹的水珠，修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澄澈的眸子，眸子中倒映蔚观的脸庞。女孩依旧面无表情，但她却做出了平生第一次违反命令的举动。
她不想杀死他，不想，纵然自己亲手把长刀送进他的肚子，但她不想杀死他。清第一次听见自己内心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胸口却变得滚烫炽热，机械一样的女孩仿佛在这一刻拥有了心灵。她无声地张了张嘴唇，伸手轻轻撩拨蔚观的头发，女孩捧起男孩无知觉的脸，将两片湿润的嘴唇贴了上去。
身后的墙壁空无一物。
————————————
“伊丽莎白!求求你！快住手!”关玉杰再次向着一旁躲闪由虫群构成的粗壮黑刺，金色帝皇咆哮着将大号的霰弹喷入虫群当中轰然爆开。然而关心里知道这不会有任何作用，雪发女人控制下的虫群以惊人的速度再生，它们如同在耳边轰轰作响的超大引擎，密集的蜂鸣几乎可以把任何一个人逼疯，哪怕久经沙场的关玉杰也承受不住这种恐怖的声响。极薄的翅刃划破男人的脸颊撕出一条纤细的血痕，仿佛伊丽莎白同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如果这发袭击是奔着关玉杰喉咙去的，此刻他应该已经倒在地上任虫群分尸了。
“听你的话可以为我带来什么？什么都没有。”雪发的女人发出一声轻柔的叹息，与暴躁的虫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缓缓地转动伞柄一边踱步一边看向与虫群舍命相搏的关玉杰。“你的异能我再熟悉不过了，你不可能赢得了我，那你为什么不肯住手呢？”女人以疑惑的口吻反问道，她顿了一下，“是因为她吗？她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了吗？为此你甚至不惜要打倒我去救她？”
“我想我们应该好好……好好谈谈！”关玉杰气喘吁吁地震开周围的大片虫群，他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看向头顶的女人，“伊丽莎白，还记得那个咖啡店吗，你最喜欢那里的咖啡了不是吗，我可以明天在那订一个位置……或者现在就去！我们现在就去好吗！”
“伊丽莎……！”
“够了。”
汗水浸透关玉杰的衬衣，他手提十字长剑环视周围密密麻麻的漆黑虫群，这些微型的士兵绝对忠诚于伊丽莎白，对她的任何指令都会誓死完成。对付她最好的武器就是大型的火焰系异能或者能够起到类似杀虫效果的大范围异能，但显然自己的金色帝皇不足以做到这些。关暗自咬牙，他抬头和自己曾经的恋人遥遥对视，女人的眼中流露出名为悲伤的晶亮泪水。
“叫我，‘皇后’。”
该死！只见伊丽莎白轻轻抬手，成群的虫型Disaster爆发出一阵超越人耳极限的振翅声。关玉杰顿时头痛欲裂，他立刻甩出霰弹枪对准面前的虫群以异能充填枪管，金色帝皇咆哮怒吼，两枚螺旋的黄金子弹呼啸着钻入虫群内部轰然引爆；与此同时十字长剑上也燃起了金色的火焰，长剑切开身后的虫群，关试图杀出一条血路，两人彼此之间知根知底，自己的异能有多难对付她的虫群关玉杰心知肚明。必须在虫群合围之前找到出口，不然的话！
“I’m black.”
“I’m dark.”
“I am——shadow.”
“异能·暗影！”
一圈黑色的影子突然从脚下的地面上猛窜了出来，随后竟然离开了地面，扑向了关玉杰！黑影构成了一层坚硬厚实的黑色护盾将关玉杰罩在其中，无数的虫群撕咬向这层影子护盾，却根本无法突破这层壁障。随着女孩的愤怒喝令，更大的黑影自下而上完全包绕了皇后的虫群，银抿住嘴唇用力握紧自己的右手，巨型影子瞬间将虫群吞噬干净，压缩成球，女孩挥舞着不可名状的黑色镰刀，仿佛收割灵魂的死神本尊。她一刀将影子球切成两半，球型黑影中出现了一刀光亮无比的细线，随后在那一刀下彻底崩碎，所有的虫子都被精准地拦腰切断，作用在影子上的伤害以一模一样的方式作用在了虫群身上。
“又是你的‘前女友’？”银颇有些生气地撅着嘴巴，她气鼓鼓地盯着满头大汗的关玉杰，以他听不见的小小声音嘟囔道，“你怎么那么多女朋友……”
“这个是……前、前女友……”关玉杰看了看身旁打翻一地的小醋坛子伸手向她介绍自己的老熟人，他喘了两口气重新掣出十字长剑，“谢谢你，银，帮大忙了。”
“嗯……嗯，不客气……”银伸出小手拉低自己兜帽的帽檐好遮挡自己红彤彤的小脸，她握紧黑色巨镰的弯曲身体，灰色斗篷下却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影子，“现在，需要银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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