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活着？
蔚观渐渐睁开眼睛，僵硬的身体告诉蔚观自己正躺在湿漉漉的地板上。他虚弱地喘息着，蔚观低头看向自己抱在小腹的右手，手心满是干结的红黑色血污，破损的西装和衬衫说明那里曾经确实是一处伤口，但是现在竟然完好无缺。蔚观艰难地半坐起来，他再次伸手摸向自己的腹部，新生的皮肤和之前几乎没什么两样。屋子的四周安安静静空无一人，白衣女孩连同那柄插在肚子上的短刀一同消失了踪影，他开始整理记忆。
那个女孩……无色液体？自己仿佛失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意识，脑袋传来即将炸裂一般的疼痛，这让蔚观几乎没有对刚才的战斗留下任何的印象，但是脑海中却清晰无比地浮现了白衣女孩的脸庞。毫无疑问那是一张无表情、无血色、无生机的三无面孔，但是每一处细节都精致得像一个洋娃娃，美丽得不真实。披散的黑长直发被雨水沾湿粘在脸颊，黑色的瞳孔宛如清澈的泉水般空无一物，银白色的双刀上水珠沥沥。下雨？蔚观撑起身体站了起来，屋内怎么可能下雨？然而四周积聚的水坑证明着一切，他很确定自己在不停地释放黑蚀，可这间破烂的出租屋竟然只有表面受到了轻度的腐蚀，照理来说它应该会完全崩塌才对。
黑蚀竟然占据了自己的意识，蔚观立刻想到了这一恐怖的事实。这是二十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它好像忽然就有了独立于蔚观的意志。而且最近这段时间体内的黑蚀确实一直在躁动不安，好像在戒备着什么似的，像是捕猎时候的动物一样既兴奋又紧张。而在蔚观看到女孩的瞬间黑蚀立即在体内暴走抢占了身体的使用权，仿佛一定要把她撕扯粉碎才肯罢休。为什么它会这么疯狂地想要杀死那个女孩？为什么黑蚀没能腐蚀掉周围的屋子？
蔚观忽然注意到墙上的魔山心脏已经消失了，它逃走了！黑发的青年立刻冲出屋外，你什么时候反应这么迟钝了蔚观！必须马上联系关玉杰和炎子宁，他们还在……
细小的雪花缓缓飘落，在三四月份的南方。蔚观甚至感受到了一阵寒冷，他惊诧地抬起头来。一座巨大的冰山横在面前占据了半片天空，里面则封印着已经了无生机的巨型灾厄。
“这是……什么？”
相隔不远的炎子宁几乎在同一时间说出了同样的话语，炎子宁和关玉杰同时抬头仰望。狂奔中的灾厄动能瞬间清零，它甚至还保持这奔跑的姿态，丝毫没有感受到痛苦。没有任何挣扎的，寒冰以手术般的精准为她带来了致命的死亡。冰山背侧拖着极长的锋锐冰刺，炎子宁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冰系异能，哪怕是炎也要和魔山纠缠上一阵子的高阶灾厄竟然被人一击瞬杀？他扭头以极为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身侧同样气喘吁吁的关玉杰，炎子宁说不出话来，一阵疾风裹挟着大量的寒冰碎屑穿过人群，他听见关喃喃地念出一个名字。
“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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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就是最近有关‘魔山’事件的全部内容，对于此次事件中造成的牺牲和损失，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是我的失职，属下办事不利，请总局长见怪。”李药师像出席葬礼一样穿着肃穆的黑色西装，她站得笔直，长直及腰的黑发被束扎成马尾安放在脑后，李药师面无表情地完成了汇报。海牙则放松地翘腿坐在她钟塔总局长办公室的白色椅子上，然而女人似乎天生自带的寒冰气场让整个办公室内的温度仿佛零下。海牙已经换上了办公穿的轻便白色制服，头顶纯白色剑徽檐帽，雪色长发披散在肩，女人一手在全息屏幕上翻阅着报告，一手则了无生趣地撑着自己的面颊。她抬眼看了看沉默的李药师九茗和关玉杰三人，“说完了？说完可以走了。”
“总局长！李药师她已经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和赏金猎人谈判了，我认为……！”一旁的九茗立刻站出来替李药师辩解，她以为海牙的意思是让他们出去领罚。然而不容灰毛狐狸开口，海牙冰冷的蓝色视线就将她的嘴巴冻住，一股摄人的寒意自面前的极冰女王身上毫不收敛地散发着，海牙再次重复刚才说的话，“李部长、九部长以及关玉杰科长，你们可以走了。”
三人只得面朝冰山一样的总局长敬礼告退，然而正当李药师和九茗一脸颓然打算推门离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海牙的声音。
“兵部和工部部长出去，李药师和九茗留下。”
“砰!乓!”
“你是什么品种的笨蛋，自己说。”待关玉杰出门之后，两记手刀立刻无时差地精准无误地劈在李药师和九茗的头顶，海牙冷眼看着这两个蹲在地上捂着脑袋连声叫疼的家伙阴森地笑道，“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危险，为什么要去断指的地盘闹事？要不是有九茗和关玉杰帮你兜底，我今天应该在处理全球范围的赏金猎人暴动。”
“不是说了有人抢走了魔山心脏，还杀害了总局的干员。”李药师捧着自己的脑袋，她知道海牙这都算是极度收敛力气了，这女人狠起来可以一刀切断灾厄的脑袋，“但是断指亲自写信请我去谈判，身为钟塔兵部部长我不能放弃和谈的机会，你出差的这段时间也只有我能去和他谈。”
“结果是你和九茗差点都死在那里，这种陷阱还要去踩可不像我认识的李药师。你还带上了学院的学生，难道连钟塔的干员都不入你的眼了？”海牙冷冷问道。
“但是那两名学生都有赏金猎人的背景，在接近断指这方面比兵部干员来得容易。”李药师试图辩解，“蔚观甚至混进了断指的会客厅，如果不是他我和九茗可能真的见不到你。他拦下了对方的狙击手，还在爆炸下及时救了我们两个。”
“刑部有的是卧底干员。”海牙不耐烦地摆摆手，“告诉我原因，真正的原因。”
李药师沉默了许久，最后她抬眼告诉海牙答案。
“责任。”
海牙立刻捂着额头转过身去，语气中满满的无力，“我当时就不应该把你扔到兵部部长这个位置上。”
“但我现在是，所以我必须对那些死去的人们负责，他们加入钟塔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别人，保护那些没有保护自己能力的人。那么，谁又来保护他们？”李药师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海牙，“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能记得那个地方……”
“伊丽莎白……”海牙长叹一口气，她自然知道李药师说的“那个地方”是哪里，第三次灾厄潮汐过去不到十年，“你们今晚看见她了？”
“我真的不敢相信她还活着……我明明亲眼看她被灾厄拦腰截断……我不可能看错的……”提起伊丽，九茗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那张脸和异能绝对是她，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像伊丽那样操纵灾厄。”
“而且‘复活’的不止一个人对吧，”海牙伸手拉过全息投影屏幕，“中国总局的伊丽莎白·斯旺，日本分局的如月绯月，还有鬼手·泽德，这些都是明确记录在案的死人。还有那位米娅·斯尔卡蒂，老师将她逐出钟塔之后竟然跑去当了赏金猎人？看样子我们有必要把那些旧档案翻出来扫扫灰了。”
“这件事交给我吧，我必须查清楚伊丽死而复生的幕后原因。”她说自己是来执行任务的，李药师不由得皱紧眉头，“整个事件可以看得出是完全针对总局进行的布局，从头到尾对方都想着至中国总局于死地。这些人绝对不只是恐怖组织那么简单，他们甚至可以动摇赏金猎人工会和总局之间的稳定关系，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
“你说的有道理。”海牙的视线停留在一张照片上，火焰，长发，一张燃满了愤怒的脸庞，像极了某个人，“这是你这次带上的学生之一吧，他叫什么名字？”
“炎子宁，现在正在欧亚守夜人学院就读，嘛……虽然等于是被半推进去的就是啦……”九茗尴尬地挠挠脑袋，“是我的小弟啦，蔚观也是，实力都很不错哦，以后肯定会成为钟塔的中流砥柱的！”
“是吗，”海牙看着炎子宁的照片微笑，啊，确实很像，连名字也是，你一定把所有的希望都托付给他了吧，老师。
“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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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科的警察们正忙着打扫战场和清点此次抓获的赏金猎人，关玉杰也终于打通了李药师的电话，在和炎子宁简单道别之后就忙着去处理现场繁杂的事务去了。炎子宁看着那座巨型冰山心里默默估算着这么大的玩意要消融到什么时候，中国总局总局长……海牙的实力让炎子宁产生了久久不能平复的悸动，手中的金火太刀化作一片火星消散在风中。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伸手对准了灾厄的方向，我肯定没办法一击将这么大的灾厄秒杀吧。
但老爸可以。
海牙的出现让炎子宁重新认识到了自己究竟实力几何，他瘪了瘪嘴在心里呐喊道，还要变得更强啊炎子宁，你离那该死的老爹还差着一大截呢！！他又看了看自己左手的长枪，啊，这是岚茵的武器，话说……炎子宁一下子想起来大小姐之前说的莫名其妙的结婚的事情，他浑身猛地一哆嗦，这要是让芬尼斯知道了恐怕要用第八律把他切成碎片吧。
但是借了东西不还肯定是不行，这点基本礼貌炎子宁还是有的，很快，炎子宁回到了位于公馆停机坪的斯图亚特家族座驾，岚茵正坐在椅子上接受绿色头发女仆夜樱的检查，看上去并无大碍。炎子宁也总算是放下心来。
从方才芙兰的话中炎子宁也不难猜到威克斯为了阻止那些人上楼和米娅·斯尔卡蒂大打出手，而且还负了伤，但大小姐脸上的表情告诉他威克斯应该也没什么大事。二缺从来没见过岚茵这么担心的样子，他把长枪变回的手环递了上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有点不太舒服，炎子宁抬头挺胸微笑，“身体不要紧吧？”
“嗯，夜樱说没什么，毕竟我的身体素质可是一级棒哦。”大小姐笑着冲炎子宁说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啦。”
“威克斯呢，他也还好吧。”
“威克斯有些脑震荡，貌似那个女人踢中了他的脑干位置，不过检查看上去没有器质性损伤，但恐怕需要好好休息一阵子吧。”大小姐将视线投向机舱内睡去的银发管家，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温润的笑意，“他一直很辛苦，趁这个机会也该让他放个假了。”
炎子宁抓抓脑袋，“他没事就好，你还真是有一个好管家呢。”
“那是当然，威克斯是世界上最好的管家。”听到炎子宁这样子称赞威克斯，岚茵开心地笑了出来。女孩被鬼手拽伤的胳膊上缠绕着一圈绷带，她还穿着那身有些破烂的礼服裙子，身上披着一件芙兰准备的粉色大毛巾，褪去高跟鞋的一双小脚晃荡在椅子的边缘。大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炎子宁的眼睛，岚茵羞涩地小声说道，“感觉又变成你来保护我了呢，明明之前在麒麟那里已经扯平了……”
“啊……”炎子宁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害羞的笑容躲闪着岚茵的眼神，“这次的任务就是保证你的安全嘛，我应该做的事情啦。”
“就今晚的表现来看，本小姐破例给你打个及格分好了。”
“哎？”
亮粉色的眸子中流淌着皎洁的月光，女孩披散的粉色微卷额发下是一张娇柔可爱的笑脸，岚茵的脸蛋微红，大小姐向炎子宁伸出了手背。亮粉色的瞳孔和绯红的脸庞交相辉映，女孩见某个二缺竟然还干楞着不动气得发嗔道，“这次……这次真的是最后的Chance了哦！本小姐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亲吻手背的机会，笨蛋炎子宁!”
“好好！”炎子宁立刻单膝下跪，挺直腰杆，他犹豫着亮出满是汗水的脏手，但是岚茵没有拒绝，反而主动将手掌搭在了炎子宁的手心。二缺有些吃惊地抬头看向女孩的脸，视线相接的瞬间岚茵一下子扭过头去，红彤彤的脸蛋可爱至极，大小姐小小声地抱怨着，“快……快点啦，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悉听尊便，我的小姐。”
[第四章：满月之下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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