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的时候,杨劭还是没和予芙从卧房里出来。
服侍起居的丫头小厮们窃窃私语,时不时抿着嘴偷笑,到底不敢打搅,只一直在耳房备着洗漱用的热水,小心候着。
卧房里,杨劭睡得正熟,手还揽在予芙的腰上不肯松。予芙醒了,又逃脱不得,便窝在他怀里,偷偷伸手描画他的眉目。
他长得极好,剑眉星目,丰神俊逸,如若不是顶着个摄政王的名头令人生畏,倒像个翩翩浊世之佳公子。
予芙脸皮薄,昨夜本来他解了两人衣裳,赤忱相见,她便羞得闭了眼。且她曾听说,女子初次极疼,心里更是忐忑害怕不敢看他。
谁知他趴在她身上悉悉索索了一会儿,那预想中的疼痛也没来,只觉腿间忽然一阵湿黏。
她不解,悄悄睁开一只眼,才发现杨劭脸色不对。
她以为他受伤未愈,动作牵动伤口处有些疼了,忙悄声说:“要么今天算了吧,你的胳膊…”没想到她这一说,杨劭脸色更沉,拉了她又扑上来亲吻爱抚。
等吻的她七荤八素的时候,他忽然一个挺身,疼痛骤然袭来,直把她眼泪都快逼出来了。
而后这人像是领悟了什么,醍醐灌顶般痴笑了起来,极尽温柔但异常坚定,又耐着性子折腾了她大半夜才肯放过她。
她以前从不知道,他看起来温润俊雅的身体里,居然蕴含着那么巨大的力量。
想到此处,她脸上又烧起了红云,朝他怀里钻了钻,杨劭却低头飞速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原来他早醒了,只是假寐由着她犯傻。
“夫人这么爱看我,以后我怕是舍不得出征了。”杨劭的嗓音低沉醇厚,惹得予芙心中一阵涟漪。
她忙翻了个身背过去不看他,这人却得寸进尺又要欺身上来,她红着脸去推,他咬着她的耳朵专说些不着调的话,两个人正在床上打打闹闹,几乎滚成一团。
门口忽然传来赵云青尴尬的声音:“主上,明王亲自来了。”
杨劭原本满不正经的脸色瞬间便敛了起来,目色深黯,他嘴角抽动低骂一句“消息真快”,只得爬起来正襟危坐朗声道:“知道了,前厅奉茶,我一会儿就来。”
予芙忽见他这般冷漠疏离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哆嗦。
劭哥如今不仅仅是劭哥,还是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杀神,是大雍朝的头号敌人,她总是一不注意就忘了。
杨劭注意到予芙的变化,忙温了脸色抱着她柔声道:“是我不好,吓到你了。明王亲自来了,我得去装装样子。你饿不饿?累就再多睡会儿,不睡我便喊人服侍你起来。”
予芙咬着唇摇了摇头,低声嘟囔道:“我自己会起来。”
杨劭看她娇憨样子笑了起来,心里软成一团浆糊,正准备如平时一样,喊府右卫进来侍奉起居,忽然想到如何能叫那帮须眉进房。
万一不慎窥见了自己的娇娇儿……
他忙自己去衣柜里翻了件正经常服,让予芙帮忙穿上了事。
玄色暗纹织锦,上有金线通绣九蟒,海水江牙,这衣袍一看就非凡品,穿上后更显得杨劭挺拔昂扬,气度不凡。他又自己对着铜镜整了整冠发,回头在予芙额上落下一吻,才出门带着赵云青一同走了。
袅袅茶烟伴着金制兽首里的陈崖柏熏一道升腾,前厅内,交织的绵长香气四散。
冰裂的瓷杯握在手中,年少的明王沈延宗正坐着品茗,后面站着几个禁卫和若干侍从,摄政王府一众管家仆役陪在一旁。他一身银白曳撒,面如冠玉,文雅稚气,温润含笑的面容上,眼角却不见多少畅快。
一杯茶已饮尽,管家提壶续上,又过了一会儿,杨劭终于到了。
“不知明王大驾光临,请殿下恕罪,是臣有要事绊住了,方才姗姗来迟。”杨劭不慌不忙过来见礼,沈延宗连忙起身虚扶了他一下:“杨叔叔哪里的话,原是延宗唐突,未曾知会,便突然来访。”
赵云青单膝跪下行了礼,杨劭往沈延宗身后一瞄,才发现一个紫衣华服,戴着鎏金步摇的年轻女子正施施然走上前来,朝他盈盈一拜道:“见过摄政王。”
他愣住忖了半晌,才忆起这女子,大概应是沈延宗的某个妃嫔。
安定北方的过程中,他将太多的诸侯嫡女送入了明王后宫,一来小国新臣,联姻不失为一种安抚,有利于长治久安,二来是出于私心,他最看不得…
他忽然有些不愿再回想那段日子,尤其是今天。
毕竟予芙回到他的身边,天光大亮,诸事都不一样了。
“这是孤的顺嫔李疏桐,靖越国的郡主,杨叔叔不记得了?还是您送她来的。”沈延宗见杨劭迟疑,忙补了两句。
那女子眼里的光晃了晃,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颔首低眉笑道:“王爷摄政公务繁忙,自是贵人多忘事。”
“记得记得,臣自是见过顺嫔娘娘。”杨劭漫不经心点点头,目光便偏过少女又回到沈延宗身上。
“杨叔叔,今早闲聊疏桐和我说您昨夜新婚大喜,我着实吃了一大惊。不说您前些日子还在沐阳督战,便是回来了,摄政王大婚,国之盛事,怎么会静悄悄的。延宗想,许是疏桐道听途说,听错了吧。”
沈延宗笑着,一双黑眸亮晶晶的正看向杨劭,
“但延宗不敢怠慢,此番前来,就是想着若竟是真的,孤也当亲自恭贺才是。”
杨劭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明白沈延宗这是从哪里得了消息,兴师问罪来了。国家大事,他年幼懦弱无力辖制,但自己如今连娶妻也不禀,他想必是觉得受了轻视。
“臣娶妻,不过门户小事,怎敢惊扰明王。”事已至此,杨劭也不便否认。
实际上,若不是怕予芙生气,杨劭自巴不得将这大喜事普天同庆。
“竟然是真的么?!那延宗同疏桐在此恭贺杨叔叔了!清茗,快把礼单呈上来。”沈延宗眼眸放光,招手喊来小太监。
扈从一看便是有备而来,连忙捧上一份大红卷轴,杨劭抬起下巴,拱手道了声谢过明王,赵云青便立马上前双手接下。
“怎么不见婶婶与杨叔叔同来?延宗也该见一见的。”沈延宗笑得温和,一副翘首以待的样子,“杨叔叔为国事操劳,身边多年也未见有红颜知己,婶婶定是绝世的美人,方才能得我大明摄政王倾心。”
他身后李疏桐也上前一步,柔柔附声道:“是啊,疏桐也想见见,那时候王上体恤您孤身寂寞,本想着送肖蕖给您解忧,您也没收到房里。疏桐还以为,天下怕是没有姑娘,能入的了您的眼呢。”
杨劭心里冷笑一声,这两人一唱一和,见人是真,想摸清身份底细更是真,该来的总会来。
也罢,倘若今日明王主动提起却见不着,往后予芙在大明宫里,倒真官盐成了私盐,王妃被人看作私妾了。
幽深的星眸微阖,杨劭凛了凛神色笑道:“内子虽我心爱,但非明王召见,又怎敢擅自前来?既然殿下执意要见,臣自当亲自去领她来。”
两柱香的时刻,杨劭拉着心中七上八下的顾予芙往前厅走。
他握紧了她的手,低声安慰道:“无妨,万事有我。”
予芙仍是忐忑,看着他勉强笑了下算是叫他放心。
沈延宗和李疏桐看到顾予芙的时候,便愣住了。
蛾眉淡扫,清眸流盼,杨劭身旁的女子长挑身材,白皙如出水芙蓉,虽非倾国倾城之绝色,秀颜却如朝霞映雪,别有清丽动人的丰致。
她长得极像肖蕖,但却明显不是她。
沈延宗最先反应过来,诧异道:“你是那画上的女子…”
杨劭伸手揽紧了爱人的腰,俊雅狷狂的脸上笑意几乎掩抑不住:“吾妻,顾予芙。”
明军原只有三营,前中后军各一营,此外明王还有一支禁军护卫。先王在时,杨劭先领的后军营,后来他当摄政王征战四方,声势越发浩大,不仅每营人数倍增,又渐渐组创了左右两营以及四卫亲随。
小明王来访后当日,杨劭便开始照常公务。先前从沐阳回来,他虽走得匆忙,但托付了龙虎将军韩广策在前线坐阵,又留了四卫中骁旗卫指挥使袁九曜,同几位统领暂时共理军务。
“关中去岁少雪,今岁春来蝗蝻生发,为害乡里,特请拨发国库赈济…”
早早吃过晚膳,杨劭便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批阅奏折。
“蝗灾之事要紧,应以民生为念,着户部按受灾人口商议拨库,晓谕渭南太守,每旬派驿马再报。”他沉思片刻,便挥笔写就朱批,“灾易生变,若有调遣军兵、动用粮饷之处,另著川陕提镇报本王及五营都府。”
为了赶回来成亲,杨劭破天荒地连偷了小半月的懒,即便托付了军务,奏报也堆了快两尺高。
“不是要钱,就是要兵,要么就是屁事没有,三天两头问摄政王安。”两个时辰,他看着看着,原先还只是皱眉叹气,到最后牢骚满腹,径直抱怨起来,“问安问安,想升官就不知道说正事,我都被烦死了怎么安。”
予芙被他圈着在旁边帮他研墨,原本都快打起了哈切,听到这句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杨劭听见托腮看向她笑,予芙反正也不怕他,干脆嘀咕起他来:“都老大不小了,怎的还这般不自持?我听了七八年坊间传闻,还以为你……真修炼成了个上天遁地的大魔头呢!”
“嗯?坊间?”杨劭笑着把文书往桌上一丢,伸手揉揉太阳穴,“坊间都怎么说我,我倒是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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