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温子念听不下去了。
身为符师,你们可真丢符师的脸。如果符石会说话,它一定会羞愧的无地自容,转身遁入大门,再也不理世人。
“那个,那个啥,陆大哥啊,你们...为啥非得等木匠师傅呢?”
陆六楞了楞,很是奇怪的说:“建房子,你不等木匠你等石匠?”
“为啥又扯到石匠?”
“所以要等木匠啊!”
温子念挠挠头,小声嘀咕道:“为啥不自己撸袖子干呢?”
众人沉默,开始怀疑起所谓镇阁符师的智商并为之感到羞愧。
可不是吗,与这样的智障并肩,如何不丢脸?
温子念抽搐着嘴角,摇摇头走上前,叹道:“唉~让我教教大家伙儿吧,这房子是如何建成的!”语气当中的恨铁不成钢,听得几人眉头大皱,冷笑一声,将双手抱在胸前,盯着温子念不言不语。
倒是要看看,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有几斤几两重。
温子念却好像是没有看到连同陆六在内众符师眼中的鄙夷,以及一副看好戏的架势,一边走一边说。
“虽然呢,我没有当过木匠,不知道什么榫卯,也不知道啥斗拱不斗拱的,可是咱是谁?咱是符师唉,老百姓眼中神仙般的存在耶,既然是神仙,咱的手法是不是也得有几分仙气?还学木匠师傅搞条绳子勒在腰间,悬在半空敲敲打打?”
“那如何对得起咱手里的符石?起——”
话尚未说完,温子念便站在建成一半的大楼之前,伸手一托,随着“起”字的落下,整座大楼微微一晃,便被温子念整个抬了起来。
众符师瞪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再看向温子念,心中不约而同升起一个疑问。
他不要命了吗?
陆六眼皮子抖了抖,一只手背在身后,朝着秋雨婷晃了又晃,示意秋雨婷速速取来葫芦。只是不凑巧,小姑娘此时心中骇然得很,没啥心情搭理陆六。
大家伙儿都是符师或者都是对于符师有着知根知底的了解,一只手托起一座楼,对于一位老号符师来说,不是啥难事儿。
但是,敢这么没休没止调动符石之中玄妙之力的符师,一般都是行将就木的老符师了。
反正都要死了,再不往死里整就真的死了,没机会了。
这么年轻就敢往死里折腾的,头一次听说头一次见!
众符师笑了。
以后教小徒弟的时候,又多了一个反面教材。
温子念却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将地上被几个符师辛苦雕凿的几堆物件儿悬浮半空之后...温子念又挠了挠头。
毕竟不是专业的,抬头一看,整个空中便是群魔乱舞的景象,乱做一团。他不知道这些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如何拼凑到大大的半成品之上,只得扭头望向陆六,求助一二。
众人脸上荡漾的古怪笑容,一副看待死人的神情,瞧得温子念毛骨悚然,忍着将手里大家伙小东西们砸向这些神经病的冲动,挤出个笑容说:“额...陆大哥,你知道这玩意儿咋拼吗?”
噗——
温子念闻声望去,瞪了一眼藏在人群中,笑得像五百斤的傻子一样的符师,骂道:“笑个屁啊,你行你上?”
那人连忙摇头,如避蛇蝎。
“不来就闭嘴,臭沙雕!”温子念气得脸颊绯红一片,要不是为了葫芦里的药,你且试试?
陆六赶紧出声制止,同样以犀利的眼神瞪了那人一眼,找张图纸的功夫,你小子添什么乱?
“子念兄弟,这儿呢这儿呢,你看看这图纸,大楼就是按照这个建造的。”
温子念定睛一看,密密麻麻的图纸,瞧得他眼晕无比,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久违的烦躁。
轰隆——
轻轻将空中悬浮的大楼以及杂七杂八的零件放到地上,顺了顺胸口翻滚的气息,张大嘴巴剧烈的喘息着。
陆六见状,赶紧扭头吆喝一声,呼唤发呆愣神的秋雨婷。
秋雨婷一边小跑靠近,一边取下朱红葫芦,一口气倒了四五枚黑漆漆的药丸摊在手中,趁着温子念张嘴剧烈的喘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部塞到温子念嘴里。
“咳咳,你干什么...咳咳咳——呕~”
“哎哎哎,别吐别吐,快快调整呼吸,将药吸收。”陆六见温子念干呕起来,连忙取下腰间的水袋,打开塞子将其按到温子念嘴里,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水。
一直到山泉入腹,温子念还是有些懵。
他就想看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没想着要尝一尝咸淡。稀烂糊涂吃了好几枚,饮下几口山泉,肚腹之中便升起了一股温暖气流。
这股奇怪的温暖气流,在肚腹之中稍作盘旋,砰的一声,一下子扩散开来,瞬间便充斥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阳光格外的刺眼,温子念总觉得现在的他,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神异得很。
看看自己的双手,看看自己的身体,再感受着身体每一寸肌肤传来的清凉,温子念便愣住了。
哇噻,好神奇啊!比十全大补丸还要神奇!
“这是......?”温子念望向陆六,瞧着秋雨婷。
脸上不动声色,长这嘴巴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心中却是爽的不行。
“哼~”秋雨婷很生气,小琼鼻一皱,把头一歪,再也不理你了。
温子念挠挠头,吸了吸鼻子。
陆六笑着摇摇头反问:“你不知道?”
温子念摇摇头:“不知。”
“雨婷呐,来,你来说说你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个什么药。”
秋雨婷依旧不搭理,她很生气,十分的生气。
你一个符师,难道不知道没休止的挥霍,最后换来的必然是横死当场吗?好在这一切来得极短,一切还有得救,不然...不然我可怎.......
反正就不理,最起码十...嗯...今天不理!
秋雨婷越想越气,跺跺脚,背上小葫芦扭头离去。
“这......”温子念摊开手,无辜的望向陆六。
陆六又笑了笑,将温子念扶到一旁坐好,说:“你先调整调整身体,这事儿回头再说。”
温子念想说我已经调整好了,感觉自己一拳能打死一头牛,不信你叫这些个同僚过来,我打给你看!
想想还是算了,行走江湖,除了讲究一个入乡随俗,还要知晓藏拙,扮猪吃老虎才是真英雄也。
摇摇头,温子念闭上了眼。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出了十万里大山,温子念便少有埋在书海里遨游的时光,之乎者也带来的烦躁感,也就再也没出现过。
要不是今日被这纸上密密麻麻的图画冲击着心境,温子念都快忘了在这浩然正气读书路上,还有这么一块绊脚石。
烦人得很。
也不知其他的人,面对密密麻麻的温子念图画之时,心中会不会有如此的烦躁,如同心魔扎根心湖,但凡一翻书,它便卷起飓风,打得心湖一阵晃荡,久久不能平复。
参悟良久,温子念依旧没能找到移石凿山的方法。凝聚心神遁入心湖,瞧了一眼心湖里模糊不清的众多典籍,颇为无奈。
按照这速度,要不了多久心湖上的书楼,便会突然倒塌,映照入心底的那一天,怕是再也不能出现了。
书生要是知道了,那还不得气得嘴角直抽搐,手中戒条腾飞?
遥遥头,温子念退出心境,睁眼望向半成品的大楼,神色间有些凄苦。
若是有朝一日,心湖之上的书楼轰然倒塌,烙印在心中的典籍必然会受其影响。
摊开手盯着手掌翻来覆去,再望着阴凉处打坐调息的符师们,温子念笑了笑,又摇摇头。
或许以后呢,他也要想这些符师一般,小心翼翼用着符石,用一次便要掰着手指头算自己还能活多久。
难不成每个人最后都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模样?不行不行,其余人如何,温子念不知道也管不着,可是这自己如何走,如何活,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心里的大楼啊,得重建!要能遮风、避雨、抗的过心湖一次次的摇晃。
如何建?
温子念盯上了陆六腰间的图纸。
经过一番口舌,温子念成功拿到图纸,抬头望望天,晴空万里烈日当头。皱了皱眉捏着下巴心道这可不行,妨碍自己的拆楼大计!
并指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太元浩师雷火精,结阴聚阳守雷城。关伯风火登渊庭,作风兴电起幽灵。飘诸太华命公宾,上帝有敕急速行。收阳降雨顷刻生,驱龙掣电出玄泓。我今奉咒急急行,此乃玉帝命君名,敢有拒者罪不轻。急急如律令。”
一缕清风自温子念手中飘走,拂过山岗,吹过云稍,炎炎烈日里,起了几许清凉。
少许,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云彩,层层叠叠盖住了火红的太阳。
随着一声轰隆,温子念满意的点起了头。
“那啥,陆大哥,要下雨了耶~”
陆六皱着眉头看着天际,点点头叹道:“是啊,好好的天,怎么就要下雨了呢?真邪门~”
温子念心道可不是吗,老道士的这小玩意儿着实邪门儿,但是不管,目的达到了就行。
“额,我看这些大哥也还没恢复好,木匠师傅又还没醒,倒不如这样......我年轻,我帮大家看着这里,免得被宵小又来拆个干净,陆大哥你呢,就带着他们寻个地儿避避雨如何?”
陆六有些为难的看着温子念说:“这...这不太好吧,你刚刚才损了心神...这...”
“欸,大哥那里话,常言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年轻!经得起折腾,你看看这些兄台,多辛苦呐~~”温子念一边拍着胸脯,一边看向屋檐下的同僚们,心疼得不行。
陆六闻言点点头,肃然道:“兄弟真是个好人,既然这样,那就烦劳兄弟在这儿守着,有什么事你就摇这个铃铛,我能听到!”说完,陆六给了温子念一个小巧玲珑的铃铛。
温子念接过铃铛,摇了摇,叮铃铃作响,清脆悦耳得很。
“陆大哥尽管放心,有我在料也无妨!”
大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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