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然从头到脚都是黑色,脸上是肃穆的表情,她现在所在的,是杜雪的葬礼,随处能听见人们低声的呜咽和抽泣。
她看见身边的人默默擦着眼泪,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并不是个那么容易被感染情绪的人,
跟对方毕竟没有过太深的交情,薛然扪心自问,只觉此刻除了对逝者的惋惜和遗憾,心头那种真真切切发自肺腑的悲痛其实已经有些淡了,
她这会儿从座位上站起身,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刚行过转角,耳边便传来了女人像是在跟谁哭诉,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我们小雪,我们小雪还这么年轻,怎么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呢……”
她哽咽了下,崩溃的声音沙哑又含糊,
“……我听说,遇害的时候,旁边明明还有别人在啊,怎么就不能帮帮她呢?怎么能……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为什么偏偏,偏偏是我家孩子遭了殃呢?”
……
薛然深吸了口气,只觉气氛过于沉闷压抑,彷如气管里塞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教人愈渐感到窒息,
忽然觉得自己今天貌似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竟然忘了会让受害者家属深受打击的,除了凶手,还有她这个侥幸逃过一劫的幸存者,
站在原地,薛然顿觉处境有些尴尬,打算去到走廊透下气,刚好撞见丁白奕也在这里。
见他一脸阴郁,满目哀伤,薛然以为他是面对杜雪的死讯悲痛过度,刚想用“节哀顺变”这四个没什么营养的字眼安慰一下,就听他说:
“我听见……他们用极端恶毒的言语咒骂杀害杜雪的凶手,”丁白奕眉心紧了下,
“我知道这是杜雪的葬礼,她是这场事故最大的受害者,可我觉得……我觉得周榭其实也挺可怜的,原本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因为被人利用,非但自己成了精神病,还杀害了两名无辜的受害者,别的不说,以后哪个护工还敢接近他呢?”
这些薛然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们能力所不能改变的事,多想只会徒增烦忧而已。
“没事你不用搭理我,”
丁白奕摆摆手说:“我这人就是这样,我情商低,有时候还老是莫名其妙多愁善感,跟吃错药似的。”
“倒也没那么严重,”
薛然和善地一笑,岔开话题道:
“对了……怎么没看见组长他们?”
“案子还没了结,他们应该是取证去了吧,”
话落丁白奕又多说了句:
“而且……你不知道吗?据说只要是活人扎堆的事,姜探长都不参加的,他没兴趣。”
虽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八卦,薛然还是脱口问了句,
“为什么?”
“啊?估计是小时候留下的心理创伤吧,”丁白奕道:
“据说姜探长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被歹徒劫持,死在了劫匪的枪口之下,他父亲也在一场爆炸案中遭遇不幸。”
“爆炸?”薛然下意识说了声。
丁白奕显然是单纯到缺了几分心眼,对方一问,就将自己知道的小道消息一五一十全抖了出去,
“嗯,那起爆炸案的罪犯特别嚣张,但老探长似乎对有关爆炸的案子怀有很深的执念,在对方扬言要炸掉大楼时候坚持单刀赴会跟他谈判,
可对方就是个反-社会犯罪-分子,根本没打算收手,紧要关头老探长为了降低爆炸杀伤力选择自我牺牲,和浑身绑着炸弹的罪犯跃入海里同归于尽了。”
所以毁掉姜轲的,到底还是埋在心里那颗无法拆除的定时-炸弹吗?
“姜探长十多岁的时候父母便双双离世,来不及从悲痛的情绪中走出来就要肩负起自己的使命,我想这样的经历就是导致他性格孤僻的原因……哎呀我是不是说的有点儿多了?”
见丁白奕说着做了个捂嘴禁言的动作,薛然心下暗想:
原来如此,果然孤独缺爱的童年,就是姜恂这种“有志青年”的标配!
不过……姜恂的心路历程当真如丁白奕所言,是因为失去至亲从而变得性情冷漠,这样简单粗暴吗?
.
——“阿嚏!”
远在二十公里以外的姜恂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刚同探员们把吴智宇家翻了个底朝天,连一丝墙缝都不遗漏,却还是没发现任何有关线索,他们便转而去到了吴智宇所在这家心理咨询室的办公室。
吴智宇的办公室相当干净整洁,整洁到一览无遗,只觉他这一死,好像带走了有关致幻胶囊的所有痕迹,除了那栋居民房,和里面一堆看不出名堂的化学药品,
姜恂心觉:要么是吴智宇未雨绸缪的工作百无一失,要么所有证物已经被人捷足先登清理过了。
姜恂调查过有关吴智宇的资料,发现后者并没有在化学研究方面的履历,所以他认为在那间居民房里,吴智宇顶多就是进行一些简单的化学实验,但要研制这种致幻胶囊,核心部分应该不是由他来承担。
眼下对线索匮乏的他们而言,当务之急就是破译那本写着密文的笔记本,如果能够顺利将其破译,应该就能从中找到关键信息。
然而破译密码的工作相当困难,耗个三五年仍然不得结果也是很有可能的。
正苦恼着,姜恂漫不经心拉开眼前的抽屉,突然发现里间的一样东西,显然与其他物品格格不入——
那是一本非常老旧的字典,和现今已经经历过无数改版后的字典排版以及页码都不相同。
这种陈旧不是因为久置,而是经常翻阅压折纸页留下的痕迹,有的痕迹甚至还很新。
如果保留这样一本“古物”只是单纯的收藏爱好,那么经常翻看的行为则显然有些古怪,除非这一套行为模式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
姜恂粗略推断,笔记本上的数字可能对应字典上的拼音,也可能对应页码,吴智宇便是通过比对字典上的文字,翻译并且书写的密文。
他于是转过身,将那本字典递给夏铭盛说:
“这既是证物,也是破译密文的关键,务必告知破译人员妥善保管。”
对方头一点,“是,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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