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政坊与皇城只有一街之隔,还紧挨着徽安门,是上朝和出入洛阳城都很方便的坊市之一。名头很响亮,但存在感并不强的枢密院,就坐落在这个古老而狭长的坊市里。
紫袍窄脸的犁万堂,骑着高头大马,被一群太监簇拥着来到坊市。他把太监们留在枢密院,独自奔向坊市西北角的一所大宅,来到门前,抬起一脚蹬开厚重的大门,径自来到第五进院。靠近西厢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看他那谨小慎微的样子,就好像生怕惊动屋里偷食的老鼠。
先往门槛后看了看,随即抬腿迈过,视线缓慢上下左右移动,一条浑身赤红的尺长小蛇映入眼帘。那蛇就盘在茶几下面。它看起来很安静,并未被开门声惊扰。犁万堂嘴角微微提起,伸手虚空一抓,那蛇就被他抓得离地而起。
赤红小蛇受惊,在空中奋力卷曲挣扎。犁万堂的拇指和食指做出一个捏的动作,远在一丈外的那条小蛇七寸立刻瘪了下去。蛇不动了,随即犁万堂大张开嘴,一股吸力将那蛇吸入口中。嘎嘣嘎嘣一阵咀嚼,愉快的吞咽下去,满脸幸福之色。
当那蛇划过喉咙时,他的手上泛起湛蓝气息,这俨然是第十境高手的光芒。而西厢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辛辣的味道。味道一出,藏身陶罐里的蛇显得躁动,迅速隐身在各种茶叶之中。
犁万堂解开腰间的布口袋,掏出一根手腕粗细的密封竹筒。打开封盖,用筷子在里面连汤带水地搅了搅。随即他夹住一只用药水浸制许久的小老鼠崽儿,投放到瓦罐当中。有蛇探出头来,迅速吞下那发臭的老鼠。迅速吞咽。吞咽过后,静静地趴在罐子里,一动不动。
不知修炼什么奇怪而邪恶的功法,导致犁万堂的眼眶里几乎全是白眼仁儿。而他的瞳孔就好像在白陶瓷上扎了一个小眼儿,芝麻粒大小。一个很大的鹰钩鼻子两旁,好像两口枯井。这种眼睛看起来有些瘆人,传说中吊死鬼就是这种眼睛。
然而苏御对这种眼睛并不陌生,因为三叔也是这副尊容。于是苏御一直有个猜测,犁万堂和三叔可能是同门。但他们师承何人,一直是个谜。苏御曾经问过三叔,可三叔都是驴一样扯嗓子“嗷”的一声,就好像这个问题砸中了他的蛋。
随后犁万堂坐在西厢房,自己烧茶,细细品味。不久后一名高大男子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儿楚无霸,拜见义父。”
说了一句,他已做好起身的准备,可这次犁万堂没让他起身,而是冰冷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扫,当目光落到楚无霸的左手上时,停留片刻,才收回视线道了一句:“给我一个理由。”
楚无霸又老老实实跪了下去:“义父,您说在城里杀人要提前告诉您,可您没说杀城外的人也告诉您啊?您日理万机,所以……”
犁万堂捏碎手中茶杯:“你是在跟我玩文字游戏?那好,我现在加一条,无论在哪里杀人,都要提前告我知。”
楚无霸颔首道:“是!”
犁万堂掸了掸手心,把捏碎的陶瓷碎屑掸干净:“我是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是我老糊涂了?那现在由你来给我解惑。请你讲得明白一点,省得我听不懂你高深莫测的手段。”
楚无霸尴尬地笑了笑:“儿只是想赚点钱儿。前一阵西市和南市闹得欢,还因此把西市三派的掌门脑袋弄丢了。儿觉得这里面可以大做文章,于是就去西市与三派聊了聊。后来我们谋得‘一石三鸟’之计。我可以通过此举赚到钱,同时还可以把这件事嫁祸给南市二派。若嫁祸成功,红黑神教就会去南市报复。这样一来,南市两派必遭重创,而红黑寺也会因此付出沉重代价。而且在红黑寺教众去南市的同时,寺内空虚,儿就可以趁虚而入,一把大火烧了他们的寺院,让红黑神教失去根本。而西市三派趁机将南北两市控制在手。红黑神教、十杀门、四方会将永无抬头之日……”
犁万堂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心中感叹:难怪你们祖孙三代人也搞不出大名堂来,在我看来,你们爷仨简直是蠢到家了。
这些难听的话犁万堂并没说,而是道:“西市三派的三位新任掌门,真是一群异想天开的人。想必他们为此花了不少钱吧?毕竟你带人去剿灭聚奎山,来来回回几百里路,还损失二十几名好手,代价实在是不小。”
楚无霸笑了笑:“义父,红黑神教之所以厉害,是因为他们总能培养出不要命的墨家弟子来。如今斩断他们的根苗,可以说红黑神教已没有未来可言。太后娘娘公布法令,说要规范墨家。如今铲除一大害,您到太后面前也可以领赏呀。”
犁万堂冷眼盯着楚无霸:“你可知红黑神教是谁创立的?为何创立?你猜,如今太后手底下有多少红黑神教弟子?你再猜,当年陈太后手底下有多少红黑神教弟子?你知道陈太后与陈千缶是什么关系?你的运气可真好,要不是聚奎山高手多被调离,你这次就甭想回来了。”
楚无霸一脑袋问号,渐渐感觉不妙。
犁万堂突然冷笑一声:“不过呢,这也未必是一件坏事。虽然我不能跑到太后面前去领赏,但你无形中却帮了我一个忙。”
楚无霸如获大赦般笑了笑。
可犁万堂又冷笑一声:“但这还没完。如果不给红黑神教一个交待,他们会没完没了的追查下去。你挑几个硬手留下,其余人就别指望了。”
“义父的意思……”
“他们必须死,让红黑神教泄愤。”
“哦……”
犁万堂啜了一口茶,费劲地吞咽下去:“本来,我这次见你是打算让你办一件事。就像唐宁遏制唐振一样,其实孟相家里也有难题。他家三叔孟郜,凭儿子孟狠在军中的威望,几乎可以与孟相抗衡。有这老东西在,孟相就不可能完全掌握飞虎军。我经过五年的布置,才安排两个人进到孟郜家。要是行动,就必须一次成功。可你现在刚受重创,我看还是算了吧。”
“义父!您小看儿了。这次赚了很多钱,可以再请高手!只要义父一声令下,孟郜必死!”
“你说错啦,我要杀的不是孟郜,是孟狠。下月十七,他会回家给孟郜祝寿。现在他与父亲还没分家,所以回家就住在襄阳侯府西北角。孟狠平时不饮酒,可一旦饮酒必贪杯。这次回家,是杀他的好机会。”
……
从西门端最近的表现来看,他果然是上当了。心气儿高涨,开始在各个商会搞事情。他拉帮结派绞尽脑汁对付唐家,在各商会对唐家提出苛刻要求,在西门氏和孟氏掌控的商会里,他屡试不爽。可当他跑去造纸商会搞事情的时候,惹恼了四公子唐宽。唐四爷用刀指着西门端的鼻子说:你他吗再搞事,我就剁了你。
对付唐宽这种人,最好的办法绝不是打嘴仗,而是直接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纸业商战。把唐家造纸打垮,唐宽也就没脾气了。
可现在不行,唐四爷底气很足。
而四爷的脾气到底有多坏,洛阳商业圈里的人最清楚。去年与孟思勋的那场斗殴,一下子就搞死三个人。而西门端又是一个极不善于打架的人。在他的人生记忆当中,身患侏儒症的他最后一次打架获胜,是在十七年前,十二岁的他打败了十一岁的表妹。
唐宽的出现,倒是让西门端的部分计划搁置起来。
但西门端并不死心,他还在背后搞小动作。可这时他又发现,樊氏财阀不是很给他面子。尤其当唐振又把樊春梅纳为侧妃之后,樊氏财阀就更坚定地站到唐氏一边。这让西门端的很多计划有夭折的风险,而他又拿樊氏没辙。樊氏和钱氏这两家财阀一直都是低调做人,但底蕴深厚。
要说唐振这样人物结婚,大多是有政*目的。能出现小乔那种情况纯属意外。关键是小乔太过可爱,一下子就抓住了中年男人的心。
一大早欧阳小婵就偷偷跑到苏御身边,低声耳语:“樊春梅与国公爷初夜,竟没落红。奇耻大辱呀。还是姐姐帮忙,帮她弄了红彩,这才糊弄过去。樊公妃见到红彩,还一个劲儿地夸赞呐。可我听说国公爷脸色不大好看。但国公毕竟是国公,气量非凡,什么话也没说,一早就上朝去了。”
苏御一惊,随即一皱眉:“有些女人天生无红。或许春梅姑娘就是赶上这种情况。我看那姑娘品行端正,你不要瞎传言才好。还有,你是怎知道的?小乔告诉你的?”
小婵眨眨眼,突然眯眼笑,俏皮道:“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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