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看着黎夏认真说道：“执念，或许是吧，毕竟我的这一生都是您给的。”
黎夏杯酒入喉，摇头轻笑：“我不过是给你的前半生点了一盏油灯，你的一生如此耀眼是你自己的功劳，你人生只属于自己。”
黎老摇头：“如果不是您当年救了我，还给了我另一个身份，我怎会有后来的人生？”
“你还小时，我便觉得你是个固执的家伙。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样，从小顽固成了老顽固。”黎夏笑着，眼神中浮现出一抹怀念。
黎老也是一样，笑了声：“您倒是变了不少，以前的您可不好像这样露出笑容。”
“你倒是记得清楚。”黎夏轻笑了声继续说道，“万事都会更迭，我也一样。”
“即使永恒如您，也会被‘腐化’吗？”黎老问道。
黎夏闻言苦笑一声：“‘腐化’啊？你也已经到思考这种事的年纪了啊。”
“毕竟我也已经七八十了。”黎老笑着，声音厚重，完全没有一丝腐败之意。
黎夏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阿硕，你害怕死亡吗？”
黎老愣了愣，叹了口气：“说不怕那都是假的，是人终会畏惧死亡的。”
“抱歉，我并不了解你的感受。我可以感知到许多事，命定的死亡我无法体会，也无法干涉。”黎夏似乎有些遗憾的说道。
黎老闻言，知道黎夏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笑道：“您误会了，我并非是想成为和您一样的存在。我是人类，最终也将以人类的身份死去也是顺应天理。我害怕死亡，但又不单单只是害怕死亡。比起死亡，我更害怕您给予的这一身技艺无人传承，怕这一生没有价值。”
“这样啊。”黎夏笑了笑“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已经成功了。”
一代国老，当今戏曲界的泰斗，底下桃李满天下……他已经完成了其他人可能一生一世都难以触及的成就。
“已经够了。”黎夏身手轻轻拍了拍黎老的肩膀，“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是吗？”黎老将杯种酒水一饮而尽，大学道，“能够得到您的认同就好，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了。”
“都这么大了，还一副小孩子的口吻。”
“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孩儿 。”黎老回答。
黎夏闻言看着眼前的老人，而老人也看着他。冷风吹拂，夜色袭人，四目相对之际，谈笑间，刹那间回忆似海水般涌溢。
那年乱世，兵荒马乱，军阀当道，外贼入侵，山河破碎，生灵涂炭……
为救亡图存，一个又一个的有志青年抛头颅洒热血，虽难改当局，但任就血染山河，魂覆千里。
那年的自己也是这样一位的年轻人，虽是戏子旦角，却任是铁血铮铮的男儿郎。
一次接到任务，让身为当时名角的自己刺杀一位喜欢听曲儿的霓虹军官。
他照做了，或许是那军官没料到一位戏子居然有勇气做出刺杀这种事。在一次听戏时，因为靠近舞台，被他逮住机会一刀刺进了胸膛。
军官死了，一刀毙命，做出这一切的他虽然当场逃离，但奈何军官爪牙众多，最终还是被抓住。在监狱里受尽了严刑拷打，最后被折磨的不成模样，被当做垃圾一般丢到来雪地里。
就是那一天伤痕累累的自己，在雪夜里遇到了圣洁的他。
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在他视线模糊精神恍惚之际，看到了他。
一袭白衣，一头白发，浑身上下有种傲然世间外的清冷。
他就这样兀的出现，浑身银白，唯一一双独立于银白的黄金瞳闪烁着绝对知性的光辉。
“你要死了。”
这是这位神明对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听上去像是要和自己聊天，那冷漠无情的语气却也在陈述着这个事实。
看着眼前朦胧的银白光影，听着那毫无温度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心里居然萌生出他能救自己的念头。
明明自己已经浑身是伤，明明自己都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这具身体已经这样了，自己任务也已经完成了，已经够了，明明不该期待任何奇迹。
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便不由自主产生这样的想法，他能救自己。
“救，救，救我。”用尽全身仅存的气力，将这个词说出。
他愣了愣，金色的眼眸种闪烁着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的灵魂，嗯，人生也似乎非常的有趣。”
说出这句话，他眨眼间就完成了奇迹。
身体被注入一股暖流，疼痛瞬间消失，眼前的一切也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那一天，他获得了新生。
继承了新的技艺。
得到了新的名字。
也他见到了值得自己信仰一生的神明！
……
“现在想来，您当初救我是早就看到我会有如今的这一天的吧。”黎老笑着说道。
黎夏摇了摇头：“没看到这般久远，当时基本只是出于对于你灵魂的兴趣。一个英魂，不该那样死去。”
“谢谢您当初救了我。”黎老说道，语气庄重。
黎夏轻轻一笑：“阿硕，唱一曲吧。”
“好。”
黎老微笑，清了清嗓子，唱起了一段小曲。
黎夏看着他，像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即使人老珠黄，那股风韵却还在。虽是随时而起，但数十年的底蕴让他开口便是国粹。
“你已经足够成功了。”
杯酒入喉，清风皆叹，一曲动了夜色，动了凡心。
……
“呼，终于到家了，累了一天都。”
一回到家顾言就直奔沙发，鞋子一蹬，扑在了沙发上，头靠在抱枕上蹭啊蹭的，完全没有在梨园那副知性模样。
“小姐，需要喝茶吗？”黎夏收好顾言踢飞的鞋子，走到她身后问道。
顾言摇了摇头：“不用了，在黎老家已经喝的够多的了。”
“嗯，看样子的却是喝了不少。”黎夏看着顾言那有些圆滚滚的小肚子，轻轻笑道。
顾言俏脸一红，拿起衣摆遮住肚子，还说了句：“喂，非礼勿视啊。”
“只是不小心而已。”
黎夏的表情一下子又回归平静，但顾言依稀能从他的声音了探知出某种微妙的情绪，像是喜悦。
“和黎老喝酒回来后，你似乎有些高兴。”顾言突然开口说道。
黎夏也没矢口否认，而是点头回答：“那位老先生，是一位有意思的人，和他交谈自然高兴。”
“唉，是吗，你很喜欢黎老吗？”顾言语调上扬，声音听上去有那么一丝丝的……嫉妒。
黎夏轻轻一笑：“啊啦，您这是，嫉妒了吗？”
“才，才没有！才，嗯，没有。”
顾言声音越喊越低，最后就直接沉默了，半响小声问道：“有那么明显吗？”
“是挺明显的，也就是写到脸上的程度。”黎夏刻意调戏道。
“你这个人真是，啊，好了好了，我就是嫉妒了怎么了？！”顾言有些自暴自弃，一把抓住黎夏的领带喊道，“你是我的系统，是我的经纪人，把我扔在一边和别人喝酒是怎么回事？这是你的问题好吗？！”
兴许是力气大了些，一不小心，就变成了黎夏压在顾言身上这样的局面。
当然两人没有直接相贴，大概隔了小半个拳头的距离，但这个距离也足够危险。
黎夏的盛世美颜咫尺距离，温润的呼吸扑打在脸上，很难不让人意乱心迷。
当然这意乱心迷指的不是黎夏，而是指自己。
黎夏不会出现人类的欲望，他似乎有可以称之为是“神性”的知性，能控制自己的一切的行为。
可她不一样啊，她是人类，真正的人类，会在特定的时候会被欲望支配的人类。
黎夏很好看，非常的好看，能让人无视性别犯错的好看。
平常刻意不去看他，还能压抑住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可一旦靠近，还是几乎贴贴的距离，老实说有些hold不住了。
那张看上去有些干燥的浅薄的嘴唇，简直就像是诱惑夏娃的红苹果。
理性在崩塌的边缘，欲望涌上心头。温润的呼吸，按耐不住的心跳……
“受，受，受不了啦！”顾言闭上双眼，似乎打算任由欲望纵横。
“您的力气大了不少呢。”
冰冷的声音，毫无温度的语调。那声音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让顾言顷刻间冷静了下来。
“那什么，呃，最近不是一直有在锻炼吗？长点力气也是正常的吧。”顾言按着胸口，打着马虎眼压抑着刚刚疯狂的念头。
黎夏看着她，露出思虑的表情，片刻说道：“锻炼计划有效果了，看来可以进入下一步了。”
“下一步？啥下一步？”
顾言猛然来了精神，不是惊喜，是慌张，谁能知道这人又能给自己整出个什么花招。
黎夏说道：“不知道小姐您知不知道一个词，‘超量恢复’。”
“超量恢复？”顾言露出不解的表情。
黎夏解释道：“这是一种在极限锻炼后才会出现的现象，可以激发身体潜在恢复力。每一次的超量恢复，都会促使身体恢复力的成长。”
“呃，这话的意思说？”
“唉，您以后不只是晨练，还有晚练了。”
“那个……”
“反对无效。”
“我什么都没说呢！”顾言嚷嚷起来，但黎夏更本没理，转身离开了客厅。
看着他的背影，顾言发出一声深沉悠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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