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声线战栗映入耳背，苏尧内心一纠，咬咬舌，毅然离开‘301’室。
做多了是多管闲事，做过了就是没事找事。
他不想再牵扯如此繁琐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需要平衡与他人接触的时间。
走过窗户透射清晨光线的白格走廊，径直下楼。
空寂医院给人的感觉始终是冰冷和肃清，就算是暖色调花朵也只能成为陪衬。
医院里有很多陌生而又熟悉的场景，这里留下的记忆既痛苦又美丽。
穿过花坛，苏尧想起之前那位小提琴女孩。
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了......这是他此时内心的想法。
几面之缘，片语之交，却让他感觉如此熟悉，仿佛她就近在眼前，拉奏属于她自己的小提琴曲。
熟悉的花坛下已不见少女的身影，只有苏尧一人默然矗立。
右转，来到新城人民医院住院部，搭乘电梯。
进入‘512’房间，将蓝白色病服脱下，换上已经干洗好的新城南高制服。
苏尧刚穿上鞋，宁医生的电话就打来。
“苏尧，快过来一趟。”
“有什么事？”他扣好纽扣，整理领口和衣袖问。
“我们觉得你是解决当前问题的关键。”
“关键？”苏尧打开房门，按下电梯下行键直到闪绿。
“是的，叶乔巧的病症变异，说不定是件好事，而当前的钥匙就是你。”
苏尧扬起嘴角走进两门分开的电梯，没有丝毫笑意。
银白圆圈‘1’闪烁绿光，他道：“医生，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小孩了，这种谎言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管用了。”
“这......”电话里的声音停歇片刻，只有电梯门关闭，以及开始下行的声音。
“总之，这次病症真的和你有关，需要你来配合我们进行治疗。”
“抱歉，宁医生。”苏尧语气平淡，“我现在想一个人呆着，不想参与这件事。”
“苏尧，等等。”
宁医生从侧面花坛跑了过来，喘气道：“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这种情况不能意气用事。”
“宁医生。”苏尧耸耸鼻，“我想我做不到像你们那般高贵，我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苏尧没再说话，迈步向前走去。
“苏尧!”宁医生声线一振。
苏尧转身，他第一次听到宁医生略显愤怒的声音。
“你要知道，不是每一个孩子都像你这样幸运。”宁医生呼气侧仰，镜片反射白光:“我见过很多孩子，想活下去却选择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死亡前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吗？”
“是对我笑着的，那种天真的笑，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希望我们不要为他们担心，希望我们记住这个美好的世界。”
宁医生沉稳的眼球闪现泪光：“一次次想救却无能为力，歇斯底里却只能陷入绝望无底深渊。”
“现在分明有希望，反而有人想逃走，”宁医生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你也体会过这种感受吧？”
“在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些人，怎么能自顾自地抛弃别人的想法？”
苏尧心里一颤，他不是圣人、天使，但绝对不是烂人、恶魔。
打开‘301’房门，黄医生和叶乔巧父亲就看向进门的两人。
“情况如何？”宁医生问。
叶乔巧父亲起身开口：“基本稳定了，但是她还是担心自己......和苏尧同学遭到杀害。”
“我来能帮忙做些什么？”苏尧上前说。
黄医生开口询问：“你是叶乔巧同学，而且跟她走得最近，你知道她的这种症状是多久开始的吗？”
“这种事情叶叔不是应该最了解吗？”苏尧扭头看向叶乔巧父亲。
叶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实话女儿大多数都不会与自己沟通的，上学的事也是她求我我才同意的。”
苏尧眨眨眼审视这位身穿黑衣的父亲。
原来您老感情就是传说中的超级女儿控呀。
“有什么线索吗？”宁医生看向苏尧问。
苏尧点头：“这样我大致就能清楚情况了。”
为了确保推测可靠，他小心探问：“叶叔，你女儿上次犯病是多久？”
“大概是两年前了吧。”
“那她请求不去医院，独自上学的理由告诉你了吗？”
“这个......”叶父开始思索，“她给我说是看大家都很开心，不想被限制自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苏尧索然地点头：“情况我已经了解地差不多了。”
“什么？”叶父激动道，坐着的椅子发出颤动。
苏尧把自己从开学以来被叶乔巧请求的事说了出来。
“你是说，她之所以病情好转，是因为宁子行，病情恶化也是由于他？”叶父眼神露出思虑。
“这只是我单方面的见解，还是得本人亲自解释才可信。”苏尧不敢贸然下定论，凡事不能太绝对，得保留底线。
宁医生手抵下巴，沉吟着说:“那现在的问题就是病人被害妄想范围扩大到你的身上了。”
黄医生从桌上拿出一台笔记本，翻开医院档案信息，对众人说:“医院有过这种被害妄想，害怕自己和家人受到伤害的案例。”
“是吗？”苏尧不客气地问：“那有没有害怕自己和仇人受到伤害的案例？”
“没有。”宁医生摇头，随后诚恳地下定论：“说明你在她心中还是有地位，至少不讨厌。”
那就奇了怪了。
苏尧以为对方不把自己碎尸万段就算好了，你现在告诉他对方完全不讨厌？
他不敢相信地质问：“真的？”
“确实如此。”叶父不情愿地点点头，“我女儿基本就不会跟男生亲密接触，除了你说的那个子行小伙，我还真就没见过第三者。”
随后他又摇头悲愤道：“可恶，可恶呀，分明身为父亲的我她都不愿意好好交流。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呀！”
众人无奈地看向这位女儿控，露出了一致语重心长的表情。
“父亲。”叶乔巧从床上再次醒来。
叶父抬头，激动道：“说，你究竟是不是为了那个宁子行才提出独自上学？”
“不，不是。”叶乔巧摆手拼命摇头。
黄医生起身对叶乔巧道：“总之，你现在已经不能离开医院了。”
“不，我还是想上学。”叶乔巧摇头否决，“不上学我就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但是你这种情况。”
“我很好。”叶乔巧起身跳下床，“刚才犯病只是我没有控制好而已，就发生了十秒不到不是吗？”
“可是......身为医生，是不可能让你再出去的。”黄医生坚定自己的立场。
“宁医生？”叶乔巧扭头恳求问。
宁医生点点头：“嗯，我也不会帮你。”
“爸爸？”叶乔巧用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自己父亲。
叶父感动道：“好好好，爸爸这就给你办出院手续。”
苏尧则是一脸茫然。
就这？就这?您老思维真的没问题吧。
“原则上是医院不能违背本人意愿的，在病人做出对社会有危害的行为之前。”宁医生低头看着茫然的苏尧解释道。
“还没造成社会危害？”苏尧憋不住了，“我算啥？感情我不属于这个社会？我就是个外星人？”
他摆手坚决否决：“只要我苏尧还活着，就坚决不同意。”
麻花辫少女装作可爱的样子面向苏尧恳请道：“苏尧同学，求求你，好不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苏尧绝不会同意，死也不会。”苏尧毫不犹豫地摇头。
经历这么多，他苏尧可不吃这套。
一只沉重的手压在苏尧肩膀上：“苏尧同学，我女儿的话，你居然敢不同意，啊？”
苏尧扭头看向两眼发黑的叶父，咋舌挪开他的手：“我现在也不吃威胁那一套了。”
叶父跑到苏尧身前，双膝下跪，眨眼露出可怜的表情：“苏尧同学，求求你，好不好?”
苏尧再次茫然了。
您老这么不害臊的吗？我一个十六岁小孩看着都为你心寒呀。
他扭头盯着毫无波澜的叶乔巧。
你倒是扶你爹起来呀，你是他亲生的吗?
苏尧看不下去了，扶着快要哭泣的叶父起身：“叶叔，承受不起，承受不起。”
“也就是你同意了？”
“额，这个......”
叶父挣脱苏尧的手，像三岁小孩一样闹起别扭:“啊，你不同意，我就不起来。”
好吧，他错了。
你俩是亲生的，一个不要脸，一个脸皮厚。
“OKOK，就算我苏尧倒霉。”
“真是太谢谢你了，苏尧同志。”叶父感动地站起身，疯狂地摇握着苏尧的手。
“那之后就给你办出院手续，但至少得有个看护人。”宁医生对叶乔巧道，随后瞟了苏尧一眼：“就你了。”
苏尧叹口气，摊手无奈地点头：“好吧，不过出了事我可不敢保证。”
中午，三人一起出院，苏尧与叶父分别时，没感受到不远处空气中传来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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