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已经进行了半个月的时间,身为治疗的总负责人,胡狼早已察觉乔弗利身上的异于常人的现象,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乔弗利身体出现虚化,刚好是那个名为布洛妮娅的少女在他身边。当时的情景浮现在胡狼的脑中,竟令她如惊吓一般突然从床上猛然起来。
“疏忽了……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那个事情……”
从床上起身的胡狼由此联想到计划失败的后果,惊惧之余,一个试图掩盖这一切的想法浮出水面,无论如何,胡狼必须清除计划泄露的可能。
知晓这件事的每一个人都在今夜难以安眠,而以后或许也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他们好像都置身于一片冷冽黑暗的**之中,无力挣扎而浑然不觉,直到最后一刻才恍然领悟……
乔弗利和阿琳姐妹在研究所照例过夜,他们很清楚,只要起床吃完早饭,他们的约阿希姆老师便前来接送他们了。天真的孩子们抱着这样的心情,度过了如此孤寂的夜晚。
一觉醒来,乔弗利与以往一样正常起床,揉着惺忪的双眼,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他感受到了新一天的阳光。接着便是从床上爬起来,看一看镜子中的自己。
“一只……超级大甲虫?”
面对镜子的少年对镜中的映像很是惊讶,镜子映照的少年拥有蓝得发青的身体,坚硬的暗色虫甲,这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人类的模样。看到这一切的乔弗利,第一反应并不是惧怕,而是新奇地对着镜子看了许久,他对于这样地变化,竟然产生出一种向往的感觉。
这样的心情不过才维持了五分钟的时间,对此惊喜的少年,渐渐产生出一种复杂的怅惘感。年纪尚小的他很难描述这样的感觉,同样也难以理解自己会产生这份心情。紧接着,屋外的医生敲了敲他所在房间的黑木门,叫他早点起床。
“乔弗利,快点起床,穿好衣服来餐厅吃饭。”
“好的,医生阿姨。”
看来已经到了研究所的早餐时间,研究所的早餐是统一规定,超过用餐时间便不予发放。不止一次在研究所过夜的乔弗利很清楚这里的规则,他也不顾自己是否变成了大甲虫,匆匆忙忙地穿好了衣服,奔着食堂跑去。
对于乔弗利而言,接下来他对于吃饭的热情还不到几分钟便被熄灭了,来到楼梯口的他这才发现,变成了甲虫的他根本不擅长如何下楼,他一夜之间长出了六条腿和两幅大钳子,这样的身体怎么看都不太适合走楼梯。不过餐厅就在楼下,这道障碍无论如何也要面对。
于是便发生了这样有趣而荒唐的一幕,一个小孩如同刚刚学会走路一样,在楼梯上小心地蹒跚,接着便踉跄地从上滚到楼下。
看到这一幕的成年人大多怀着惊讶和可怜的心情。注视到路过医生们的眼神时,乔弗利以为自己这副非同寻常的相貌引起了重视,但实际上在除了他的所有人的眼中,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小孩在走路时扑了个空,很狼狈地滚下了楼梯。随着他们看到的小孩子并没有因此受伤,这才放下心来,接着继续楼上楼下地为自己的事情奔走,乔弗利再一次淹没在群人的潮水之中。
这份失落在一瞬间压在他的心上,如果他真的变成了一个大甲虫,那么应该会有许多人被他这样奇异的外表吸引,甚至惧怕。可现在看来,在他们的眼中乔弗利与其他任何正常的孩子都别无二致,一样的天真、一样的稚嫩。
约阿希姆不久就要接他们回家,乔弗利不希望这样低落的心情被约阿希姆察觉。稚嫩的少年从楼梯口慢慢地“走”到这片明亮开阔的餐厅,他一眼就看到一红一蓝的娇小身影在餐桌前大快朵颐。萝莎莉娅和莉莉娅是比他年纪要小的妹妹,乔弗利看见姐妹二人的时候,本能地想要和她们坐在一起,仿佛这样才能令他安心。
“早上好,萝莎莉娅,莉莉娅。”
“早上好,乔弗利!不过你今天看上去怪怪的……”
“嗯,没错,一只超级大的蓝色大龙虾。”
平日里精力过剩的萝莎莉娅和兴致缺缺的莉莉娅,此刻看到乔弗利的变化而瞪大双眼,她们近乎惊奇而呆滞的表情将她们心中的想法全部表达了出来,却唯独没有对于这样变化的恐惧。
年幼的少女们无法用语言表达这样奇怪的心情,面对乔弗利对这一切的描述,少女们的眼睛闪闪发光,大有一种听了离奇故事的着迷和困惑。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只是睡了一觉就变成了超级大甲虫……”
“好奇怪啊,但是我感觉还挺酷的!”
“笨蛋萝莎莉娅,你要是变成了虫子,我会嫌弃你的。”
“凭什么!嫌弃姐姐的莉莉娅才是笨蛋呢!”
对于姐姐的无脑言论,莉莉娅以一种鄙视的目光回怼,被莉莉娅嫌弃的萝莎莉娅瞬间被打击,以小孩子无理取闹的方式反驳自己的妹妹。
乔弗利对两个小女孩的打闹场面早就习以为常了,他依旧如平日里一样,操起刀叉,切下香肠的一块,用叉子送入嘴中。看上去颜色十分具有食欲的鸡蛋与香肠,在乔弗利嘴中却泛起淡淡的苦涩味道,这是他很熟悉的苦味,是名为“药”的特殊味道。
尝到药味的乔弗利为之困惑,为什么研究所的食物都有这样奇怪的味道?对此疑惑的他突然想念起布洛妮娅的煎牛排,煎烤的肉香味与迷迭香佐料的味道相得益彰、令人安心。乔弗利心想:或许这一次回到孤儿院,还能再吃一回这样的煎牛排。
孩子们正在安心地用餐,约阿希姆也刚刚来到圣方丹研究所。刚刚进入的他并没有做任何事情,而是前往观察室去取孩子们全面检查的报告。今日的观察室并不似以前忙碌,只有胡狼一人在里面打印体检结果。
“早安,约阿希姆。这次来得这么早?”
“早安,胡狼小姐。我来领取孩子们的体检结果。”
“马上,稍等一下吧。”
身为上下属的二人只是简单地问候彼此便一言不发了,萝莎莉娅的体检表早已经打印完成,莉莉娅的正在从机器中吐出来,而胡狼正在编辑乔弗利的体检表。表格内容依照惯例隐去他部分的基本信息与患病起因,在体检过程中的数值大部分如实填写,只是在补充的栏目上,胡狼并没有认真地去填写,只是在上面输入了一些基本的注意事项。
随着莉莉娅体检表的打印,乔弗利的体检表便紧随其后的跟上,一点点地从打印机中伸出,最后掉落在前两份表格上,然后被这位白衣面具的女子交给了面容一丝不苟的男子。
“喏,这是体检表。”
“感谢……”
“不要太高兴,约阿希姆。在接走他们之前,你还有一件事要配合我。”
短短几分钟的等待令约阿希姆感觉度日如年,只有那份轻盈的重量落在手中,约阿希姆这才安心。可惜现实并不打算令约阿希姆就此轻松。就在约阿希姆刚刚打算申请前往药剂室时,胡狼却要求他过后要配合她接下来的打算。
约阿希姆顿时哑然,他本来只是借亲自接送孩子的由头去药剂室,检测那些用于治疗崩坏病的药物成分。现在胡狼的打算将他的计划打乱了,而且他或许不能尽快带着乔弗利等人回到孤儿院。
对此,约阿希姆难以拒绝,他只能答应胡狼的命令。
“……是,我知道了。”
——————————
被迫接受命令的约阿希姆跟在胡狼身后,对于三位孩子不同状况都进行了一定的分析。萝莎莉娅和莉莉娅还好,只是总是在做一些匪夷所思的梦,梦境大抵都是变成魔法少女打怪兽,或者是成为偶像出道这一类的内容。而乔弗利今天一觉醒来,却一直声称自己是甲虫,这令胡狼都对此匪夷所思。
因此胡狼决定将乔弗利留下进行现场【测试】,声称这是能解决乔弗利认知问题的最好办法。
“乔弗利自认为是甲虫,所以你打算现场进行实验?”
“没错,约阿希姆,届时我希望你能保持冷静。别忘了你也是一位研究人员。”
一个孩子突然在一夜之间将自己认为是甲虫,这绝对不是莫名其妙。约阿希姆暗中揣摩,是不是胡狼在昨日晚上对乔弗利做了什么?
但一切怀疑都不能浮出表面,他必须先去药剂室寻找治疗药物。
“这一切我都明白,那……实验什么时候开始?”
“不必担心,实验开始我自然会派人找你的。”
胡狼在突然之间要求他配合自己的实验,却又不把有关实验的其他内容告诉他,这让约阿希姆越发怀疑乔弗利的身体虚化和认知错误正是由她促成。但现在他没有针对胡狼的把柄,他只能对此忍气吞声。他对此只是简单答应一声,然后做出准备离开的动作,但很快他表现出一副想起什么的样子,向胡狼提出自己的申请。
“对了,胡狼小姐。希儿的安眠药吃完了,能否再批准一些?”
“可以。就在药剂室的三号柜里,你自己去拿吧。”
胡狼看似好像对此小事并不上心,面对约阿希姆略有心虚的申请头也没回就随口批准了。约阿希姆借这个理由就此得到了进入药剂室的许可,这下他便稳下脚步,向楼上的药剂室阔步走去。
至于胡狼这边与约阿希姆已然是反方向,而且还是下楼。下楼的胡狼自以为自己的盘算目前都十分稳妥,便也很是自信地前往渡鸦的休息室。
“渡鸦,告诉灰蛇,今晚我有个委托交给你们。”
突然入内的胡狼差点吓到正在看书的渡鸦。不过也对此习惯了,胡狼每次有在她看来的要紧事,基本都会这么急匆匆地进来。对此状况,渡鸦只是不紧不慢地问道:
“怎么了,胡狼博士?你又有什么烂摊子要我们帮你?”
对于渡鸦将胡狼所委托他们的事务称为“烂摊子”,胡狼对此只是嘲笑渡鸦肤浅,但随后便将委托内容全盘脱出。
“真是肤浅的认知……算了。告诉灰蛇,派出他能动用的人,给我监视那个废弃教堂。”
“尤其是那个叫布洛妮娅的实验体,她对实验已经有所察觉,必要时可以处理掉。”
胡狼这次的委托确实有点不同以往,敏锐的渡鸦也发现到不寻常的一点,为什么胡狼要他们重点关注布洛妮娅?明明胡狼对于她的身体素质和崩坏能适应性都很欣赏。
“嚯?你不是说那个孩子是极好的实验体吗?这样可以狠下心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她没有那么聪明的话,我也不至于如此。”
布洛妮娅很聪明吗?渡鸦心中很清楚,那个孩子在晚上突然闹失踪,或许就是触碰到了天命在此的机密,差不多就在那一刻,胡狼就已经开始忌惮这个少女。渡鸦只是没想到……现在胡狼就要她出手了。
——————————
孤儿院这里,安吉莉卡受约阿希姆所托留在这里,比起研究所满是药水味的环境,孤儿院的生活反而温馨多了。孩子们在这所废弃教堂里度过了看似平凡的一天,期待着约阿希姆的回来。
然而这份期待已然临近深夜,最为想念乔弗利的希儿和布洛妮娅到现在也没有就此安心,希儿早在布洛妮娅的安慰下怀着忐忑但心情睡着了,而布洛妮娅却坐在教堂的大厅中并排的长椅上。
月光透过彩色玻璃撒在整片正厅,高台上的十字因此变得更为神圣,布洛妮娅临着色彩斑斓的光斑,面不改色地等待约阿希姆的到来。
少女质问约阿希姆的的经历一次次回放在布洛妮娅的眼前,她知道约阿希姆今晚或许很难再回来了。布洛妮娅并不愿放弃约阿希姆回来的可能,因为他们约定好,今天晚上会好好谈一谈这件事。
当然,布洛妮娅也很清楚,约阿希姆和研究所的关系不一般,因此她将自己的想法和正在做的事都以录音的方式记录,将录音笔藏在希儿的枕头下方。
对于历经的一切,布洛妮娅并不希望她猜测的结果得到证实。对于乔弗利的虚化,其实早在之前就已经发生,乔弗利在【测试】早期经常陷入昏迷状态,而这个时候,布洛妮娅其实就已经在偶然间瞥见他虚化的模样,那时乔弗利在约阿希姆的帮助下正在擦干清洗过的身体。
一开始布洛妮娅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希儿在此之后告诉了同样的发现,布洛妮娅对于天命的怀疑从此也越加深厚了……
已经安置其他孩子入睡的安吉莉卡,本来想回到楼下的卧室,结果发现布洛妮娅还逗留在大厅,本想着将她带回去,但布洛妮娅表示拒绝,她声称自己和约阿希姆老师有约定,自己还不能就此回去。
“布洛妮娅,你与约阿希姆先生有约定?”
“是的,所以布洛妮娅还不能回去休息。”
布洛妮娅与约阿希姆有过约定的事,安吉莉卡并不知道。不过安吉莉卡也明白,就算自己如何劝告,少女也不可能动摇她的想法。于是安吉莉卡只好收起自己的话语,她并没有展露任何情绪,而是任由少女停留在此,自己则回到附近的卧室,时刻关注布洛妮娅的一举一动。
就在安吉莉卡和布洛妮娅准备今晚的不眠不休时,正在安睡的希儿突然睁开了双眼,只是那双眼睛并非是纯真的天蓝色,而是鬼魅的红瞳,红瞳少女再一次借助希儿的身体苏醒了过来。
自希儿而生的她,感觉十分敏锐,仅仅是躲在希儿“身后”的她,很快便读懂布洛妮娅对希儿的安慰背后的含义。红瞳少女当即便感觉到不妙,因此趁希儿熟睡之际苏醒过来。红瞳少女刚刚醒来,还没有从希儿的睡姿调整,翻身的那一刻,枕头下的硬物却令她感到不适。
“这是……录音笔?”
红瞳少女很清楚,这绝对不会是希儿的录音笔,她再次回想起布洛妮娅的话,便很是急躁地将语音打开。而录音笔中,的确是一个三无少女的低声留言。
“录音键打开了……好。希儿,虽然我很想当面与你说这些事……但以防万一,还是……”
“我知道,其实在证实前布洛妮娅不该说的,因为这一切都是猜测。但是希儿,我还是先说结论吧……”
“我认为乔弗利没有接受治疗……无论他经历的是什么,反正绝对不会是‘治疗’。”
录音内容是布洛妮娅对于乔弗利目前的现状的猜测,她怀疑是天命暗中在进行什么不为人知的实验,绝对没有提供治疗这么简单。从这段语音来看,布洛妮娅认为他们周围都很危险,没有任何安全可言,不必说安吉莉卡,就连约阿希姆也是一样。
“所以,姐姐大人是想得到这件事的真相吗?所以你才留下这份讯息吗……”
曾经袭击过胡狼的红瞳少女很能理解这样的心情,她也正是感受到希儿体内的异常而浮现在这副躯壳之中。红瞳少女觉得自己不能就此等待,她应该去找回布洛妮娅,这样的求证只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黑发红瞳的少女就此冲出房门,却转瞬只见看到了一个不属于这里的身影。他一闪而过,少女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战斗的本能在告诉她,她没有看错。
正在教堂等待的布洛妮娅,耐心似乎非常充足。布洛妮娅在座位上孤零零地等待到了下半夜,终于被难以支撑她决心的身体击垮了。察觉到困倦得眼睛都在打架得少女,这才终于明白,约阿希姆看来真的不可能再回来了。失望的少女依旧隐藏着自己的情感,托着精力达到极限的身体前往返回的路上。
布洛妮娅的卧室在三楼,她必须扛着疲劳的精神前往属于自己的休憩之地。安吉莉卡听到少女的脚步轻缓地从走廊前往楼梯,这下她才有些安心。此刻的她决定就此安睡,但很快她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她应该就此睡去,还是寻找双眼睛的所在?
“唉……真是令人心烦……”
正在上楼的布洛妮娅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台阶上,没有灯光的她只能试探着一步一步迈上去,这短短的路程从未如此遥远……可是布洛妮娅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刚刚登上三楼的那一刻,她突然被人十分粗暴地拖向身后的楼梯,她瞬间感到来者不善,难道自己向约阿希姆求证的事情被天命的人知晓了吗?
两个身形相似的男人毫不费力地拖着她,灰发少女如摔倒一般倒在楼梯之间的平台上,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右脚明显受伤了,而眼前这两个看不清的人接着还要对她做什么……
“去死吧!”
随着一声暴戾的怒喝,两个男人就这样被红瞳少女的力量分为碎片,看到被拆散的二人,布洛妮娅这才发现他们不过是仿生人。而真正打算对她下手的人,此刻正在楼梯的上方,那是身披夜鸦披风的弓箭手,是在暗夜行走的雇佣兵。
“你好,好久不见。”
这位正是红瞳少女刚刚出门便遭遇的对手,虽然遭遇拦截,但她还是找到了布洛妮娅,只要干完这一票,她便可以全身而退,不再参与胡狼的实验。红瞳少女眼见渡鸦慢慢踱步而下,便举起手中的镰刀,摆出保护布洛妮娅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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