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候。
管利影猫带着人回来了,跟了一天,只看见傅承禾去了趟皇陵督办修缮事宜,回来的时候顺道去了趟迎春楼,点了里面的乐妓白窈作陪。
远远瞧着他依旧如从前那样,说话待人和和气气平易可亲,没感觉到有什么异于常日的地方,更没发觉他有要寻找目标杀人的意思。
傅承安正仰着脖子,拿汤匙喂笼子里面的那双玄凤鹦鹉,听了没什么线索价值的汇报似乎也并不感意外失望,打发二人出去自顾自把笼门关上,坐在案后椅子上翘起二郎眯起眼睛看着正对着他大开的门外。
天气越来越冷,外边寒风阵阵吹的夹道花木四处零落,干枯落木刮擦在石板路上窸窣作响,脚下地龙恪尽职守的发挥热量,踩在上面烤的浑身暖烘烘的。
傅承安点着脚缓慢转动着食指上一只墨玉戒指,眼神散漫在门外看似飘渺深处却有难以察觉的危险与警备在悄声闪烁。
远处院门被打开,长廊竹帘遮掩下半身华服慢步通过拐弯直走,一级一级登上台阶渐露出脸来,傅承安起身迎接,傅承禾提着繁重的衣服迈进门槛与他相对拱手。
两人互相请坐,有侍女进来添了茶,上好的都匀毛尖一入洁白的茶碗里清香气息四溢而出,傅承禾手指点在茶碟边沿并没端起来。
傅承安浅浅拨动着茶汤上的几片浮末,看他一眼勾起唇角笑道:“六哥有话但说无妨,这样一直盯着我看我心里有点发毛。”
傅承禾朗笑两,“六哥这不是听说你离京文书下来了吗,想着再见就得年关岁贡的时候了,这一别又要二三个月,你我兄弟情深,六哥实在心里不舍啊。”
傅承安哎声叹气,“没办法,弟弟我十二岁就去那极北苦寒之地吹冷风,可比不上六哥,能常驻京畿。”
傅承禾回应着笑了两声,“江陵险要之地乃曲梁西北边疆门户,古也、乌祈格两大部多年在江陵边界带兵骚扰抢掠百姓,多亏承安你带兵有方,麾下又有精兵强将,常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不敢来犯,守得江陵一方安泰,谁见不说易王殿下年少有为?”
“六哥抬举,我至多是运气不错,军中有能人贤士相助,否则可是挑不起这担子。”
傅承禾敷衍一笑,场面话说完,气氛有短暂的冷淡,但很快被他提起茶盏盖子又叮铛放下的脆响打破。
他意味深长道:“可你看这住京畿的哪有你天高海阔的自在啊,在自己封地上哪怕一时糊涂办了点什么不着调过分的事,传进陛下耳朵里派个御史来,这中间的空当该藏的藏该杀的杀,小辫子早就一个不余全都揪干净了。”
“你再看看天子脚下的,就说四哥吧,弹劾折子才摆上御案几天,今儿中午就被禁卫军从府里拎出来下了大狱,这底下的人看主子倒了,马上就得跳起来反戈一击撇清关系,到时候真罪也是他的假罪也得是他的。”
他两手撑在大腿跟上直摇头,“这回真是完喽,也不知道六哥哪一天啊……”
他伸着一根手指刻意点点放着茶盏的桌子:“也得把命交代在这儿。”
他明明话里有话,暗戳戳指录王如今锒铛入狱与他傅承安脱不了干系。
但傅承安就像没听见一样,看着从盖子缝隙里悠悠钻出袅袅而上的热气,抬手轻轻忽扇像要把白烟萦绕在指尖。
“要我说。”他端起杯子,启唇悠游自在道:“六哥担心过头了,这善恶有报,多行不义之人自食其恶果,乃是天理报应。可六哥你为人敦厚处事宽和,行得正坐的直,又有何惧焉哪?”
傅承禾笑眯眯的呵一声:“承安太高看我了,只要是人就总得有见不得光的事儿。”
“那可未必。”他放下杯子看着他,“我若真做了错事,必坦荡承认加以改正。”
傅承禾反问他:“若有人不给你改正的机会呢?”
傅承安掀起眼皮笑看他,“我会让他给我的。”
这话虽然他笑着说,可傅承禾却听的心里一毛,捂着嘴干咳两声,端起茶杯掩住嘴角的不屑与一丝慌乱。
“十三弟果然够任性。”
两人又东拉西扯几句,傅承禾起身告辞,傅承安出门送了两步,看他背影渐渐模糊。
笑容卸下嘴角,扬头透过稀疏的龙爪槐枝条,斜眼看看天边一点如血残阳,拂了拂袖子,眼神散漫透着几分不羁放纵,冷哼一声。
“真没意思。”
回去这一晚,他睡的格外安稳,没梦见长着丑陋獠牙的野猪满山追着他跑,也没梦见花花绿绿颜色鲜艳毒蛇的朝他吐信子,就连隔壁圈里那只没事就霍霍磨羊角的山羊也没来光顾他。
一夜无梦睡到自然醒,沈合欢早早侯在外边儿,自打那次帮他梳了头发之后,伺候他梳洗更衣的活儿好像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她身上。
她拿着玉带从他腋下穿过环住腰拢到前面来,扣上玉钩等他坐到铜镜前,拿起玉梳开始梳理头发。
傅承安看着镜中的她,目光专注动作轻柔,清秀的脸庞不加粉黛的皴染看起来格外干净清爽,眉毛颜色偏淡,与这满府上下侍女们画飞到后脑勺的黑眉一比,显得和善亲切毫无攻击力。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见她就觉得心里莫名的宁静,很想放松下满心的森严戒备和脑袋时刻绷紧的弦。那种时刻保持着面对危机陷阱洪水猛兽时的英明果决与无惧无畏,在这个时候也像天空中盘旋累了的苍鹰,终于找到了个巢窠避风歇歇脚。
他想着或许真该多寻几个得力女侍卫留在身边。女人嘛,总该是比男人听话些,好对付些,野心少一些。
沈合欢手上专注的给他梳着发,簪上一枚云纹银簪,顺了顺他披在背后的长发,暗部就班的抬起脸换上人畜无害的微笑。
“殿下瞧瞧,束的可还合心?”
傅承安仰头,脖颈线条拉的流畅修长,状似认真的问:“沈合欢,你说相由心生是真的吗?长的温和可爱的是不是坏心思会少些?”
沈合欢一愣,以为他是在说傅承禾,正想开口稍作安慰宽怀,他却已经转过身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道:“天气冷了,一会儿回去换身厚衣服。”
她心里一软有些感动,只是还没等这份热乎劲下去,傅承安就当面一桶冷水浇下来,“手这么凉冰着我脖子了。”
沈合欢:“……”
虽然自作多情的尴尬还在心头作怪,她还是尽职尽责,一丝不苟的帮他束好头发戴上朝冠。
傅承安身负一身繁复琐杂的朝服,站起来拢了拢衣服前襟,侧首回去看正在后面帮他整理衣领的沈合欢。
“我说的都记住了?”
她抬头看他,弯起眼睛点点头,“属下都记住了。”
他漆黑一团的瞳仁定定望进她的眼睛里,像是想从里面挖掘到任何一丝迟疑与摇摆揪出来碾碎。
搜寻无果收回视线,转而下移到她右手上,沉声道:“你得记住教训。”
沈合欢低下头眸光黯淡下来:“属下明白。”
“那就好。”他抬脚行至海蓝色水晶珠帘前,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穿进两条流苏之间刚要拨开,回头看看她又留下一句:“我等着你们。”
沈合欢再次把低着的头向下压了压:“是,属下们不敢有负殿下多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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