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
影猫站在书房里,一张脸血色褪了个干净,磕磕绊绊的向傅承安汇报着查到的消息。
傅承安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子,等影猫嘴里蹦完最后一个字,开口问道:“有旁人看见吗?”
影猫紧张摇头。
傅承安站起来背着手来踱了两圈步子,“这种让人心惶恐的事,不该是我们翻出来的。”
“那去找夏大人?”
“夏陵瑜连朝中那些个活成精的老狐狸的监察不过来,哪有功夫应付坊间的事。”
说着脑海里忽然闪现一个人名,转过去问他,“薛列,他在大理寺混的怎么样?”
“承蒙殿下昔日提携,现已是大理寺右寺丞。”
傅承安嗯一声:“行了就他吧,找人托话,让他不必看我,案子该怎么查怎么查。”
影猫心脏仍有悸颤,反应慢了半截,才回答上他的话:“是,属下马上去办。”
他刚一走出去对上门,傅承安不屑的切一声,“一个大男人,至于吓成这样吗。”
在书房又熬了两刻钟,眼眶里一股酸胀劲开始往上泛,离开桌案伸展开修长的腰背。拉开门走出去,在院落里溜达溜达着走到了近卫们住的一排厢房前。
沈合欢刚把哭闹着找娘的孩子哄睡着,轻手轻脚的走出来缓缓合上门,一转身看见傅承安立在外面正在瞧她。
她走下台阶行礼,他扬扬下巴指向门,“那孩子怎么样了?”
“回您的话,刚才哭的厉害,这会儿累的睡着了。”
说罢她抬头问他,“殿下可有消息了?”
他垂下眼皮看她,“有了。”
她微微张大眼睛巴巴的等着他的答案,傅承安却故意卖她个关子,转过身慢慢迈开步子,“不过骇人的很,你敢听吗?”
沈合欢心里咯噔一下,语气还是故作轻松,“您说笑,属下这样死人堆儿里爬滚出来的,哪有被吓着的道理。”
傅承安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眼珠上吊语气故作阴森,“那你可见过皮肉全被削去,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的死人?”
她全身一僵,瞪大眼睛瞳仁里闪过一丝惊愕。
傅承安撇嘴摇了摇头,“这孩子的娘死的实在怪异。”
沈合欢很快平静下来,吐了一口气,“那殿下打算如何处理这孩子?”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怎么处理他娘的事。”
她回头看一眼亮着灯的房间,“还是活着的更重要些。”
他走过去,不经意间与她比肩而立,淡漠道:“这事儿太怪异,我不想沾手,明天会有人发现尸体,大理寺去查,少不了要找这孩子问话。”
“那这孩子在我们这,没关系吗?”
“这有什么,我看这孩子找不到娘又饿着肚子被雨淋,只是一时恻隐心起把他带回来,有什么问题么?”
沈合欢淡淡的笑,“没问题,很妥当。”
他看她笑的清苦,挑挑眉问:“怎么,怜悯心泛滥了?”
她摇头,“怎会,我自己的小命都握在您手里,怜悯他我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说的好像我虐待你一样,只要对我绝对忠诚,听命办事,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沈合欢笑说,“好。”又抬头看他,“殿下,您房里有安神助眠的香吗?”
“怎么,吓得你晚上睡不着觉了?”
“不,属下是想给那孩子用,今夜……”沈合欢回头望向门边,“恐怕是他能睡的最后一个安稳觉了。”
傅承安回正殿后不到片刻,马上有人捧着各式样产地的香过来,她有些受宠若惊,千恩万谢后只拿了一注平常的香。
男孩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看见有人站在桌子前,掏出火折子正在点什么东西,他张口声音含糊的试着叫她:“姐姐?”
“嗯?”沈合欢回过头,“兴生睡醒了?”
“嗯。”他突然想起什么呼吸一滞,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我娘呢!我娘找到了吗!”
沈合欢没说话,搬了一个凳子坐到他床前,定定的看着他。
陈兴生见她这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姐姐,你怎么了?你说话呀我娘呢!”
沈合欢手心覆盖住他的手背,轻轻拍了两下,柔声道:“抱歉啊兴生,我们还没找到她,不过我家公子又增派了人手,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那我也去找!”
沈合欢一把按住他,把他刚掀起来的被子又轻轻盖了回去,一边掖着被边一边低头寻思,随后抬头对他扬唇一笑:“这样吧兴生,我们打个赌,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信不信我这故事一讲完,你娘亲马上就能出现在你眼前了。”
陈兴生急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姐姐你是不是忽悠我呢,故事讲完我娘就回来了?”
沈合欢看他眼睛里希望的火光,一双黑瞳里尽是于心不忍,但脸上笑意却不减分毫,“你这么说的话我就当你同意了,要开始讲了啊!。
她清清嗓子,神色专注的投入到这个故事里。
“从前啊,有一家五口人,他们勤垦耕种,早缴国税,与邻里为善,好好的,认真的活着。”
“可是后来有一天,父亲上街摆摊,卖地里挖来的牛蒡,不巧有位大户人家的公子,醉后纵马在街上狂奔,马儿被他抽的反性失控,冲上了父亲的地摊,他来不及闪躲,就这样被马蹄一脚踏上了心窝,断了好几根肋骨,被好心人抬回家,不日后便身亡了。
母亲要给父亲讨个说法,披麻戴孝日日跪在县衙门口,请大老爷惩处凶手,还逝者一个公道。怎料那大户人家朝中有人,县太爷巴结尚来不及,怎敢为一个贱民开罪人家,于是打了母亲一顿板子说她有污蔑诽谤之罪,让她回家好好思过后去给贵人陪个不是。”
“母亲不甘心父亲好好一个人就这样没了,而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于事她一路向上告,告到郡里洲里,但还没能进高悬明镜的法堂,就被人捉了去套在麻袋里活活捂死了。”
说到这,她缥缈虚无的眼神忽然收回来集中在他脸上,笑问道:“猜猜是谁干的?”
“那户有钱人家?”
她摸摸他的头,“对了,就是他们。”
“所以这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碎了,剩下姥姥还有一对小姐弟。姥姥年迈体弱,榨干一把老骨头也难能让姐弟填饱肚子,可总算也饿不死。”
“但这家人倒霉,祸福相依他们没赶上,人祸天灾倒是占了个全。那年饥荒,死了很多人,姥姥带着两个孩子上山挖野菜,不过弯了个腰,之后就再也没能起来,姐弟两人没钱下葬,只能拿一卷烂竹席裹住草草埋了,带上家里剩下的所有东西,出去逃难了。”
“姐弟两人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换了吃的,最后只能流落街头乞讨要饭,后来……”
沈合欢突然顿住警觉的看向门外,陈兴生听的正投入,摇摇她得胳膊:“怎么了?后来怎么了?”
沈合欢听辩清楚后,笑了笑,转过去接着给他讲。
“后来,有个人,说要收留他们,让他们吃饱穿暖有地方住,他们两个太希望有人能收养他们了,满心盼望的跟着他去了,可到了地方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个人间地狱,一进去就有人掰开他们的嘴,喂了一只小虫子,有这小虫子在,他们说什么孩子们就得干什么。”
“于事一大群孩子们啊,前一天晚上还抱团取暖睡觉,第二天起来就要肉薄骨并相互厮杀,他们把这件事美其名曰十中出一,目的就是培养出身手心性足够强大足够坚韧无情的杀手,这样的杀手做起事来,才能干净利落引得雇主花重金聘请。”
“为了培养出这样的队伍,那个地方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孩子死去,不管是十中出一的时候被杀的,还是毒发的时候忍不住疼自杀的,统统扔进化骨槽里。”
“没过多久,弟弟毒发了,疼的满地打滚,姐姐去给他求药。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她在雪地里跪了半天,嗓子哭喊哑了,他们也被吵的不耐烦了,把她打了一顿扔了回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弟弟也不见了,其他孩子告诉她,她弟弟没撑住,一头撞死在墙上,被拖走扔进化骨槽了。
她带着一身烂伤,疯了一样去找他,在化骨槽一层层尸体里翻来找去,到底还是没找到,因为每天都有人死,新尸压着旧骨,她弟弟早就不知道被压到哪儿了。
再后来,她终于成了他们想要的人,身手足够利落下手足够无情,出山后找到了曾经害她家破人亡的那户人家,亲手杀了那高高在上老爷和公子。
现在她跟着一位英明神武才貌双全的公子干大事,有吃有喝收入稳定。所以,兴生你知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吗?”
她低头去看床上的小孩,早就垂着头塌着肩睡着了,口水拉着丝漏出来,掉下来弄湿了被子。
摇头笑笑,扶着他躺下盖好被子,轻轻拭去他嘴角的口水,看着他的酣睡的脸庞柔声道:“这个故事告诉你,这世上无论少了谁,你都得好好活着,再难受也得先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能清算过往,开辟新生。”
说完起身熄了桌上的安神香,轻轻开门走了出去。
一出门果然不出她所料,傅承安站在门口,她佯做惊讶,走下去弯腰抱拳:“夜里起风了冷,殿下怎么想起来这儿溜达?”
傅承安皱起眉毛嘶一声,满心疑问问她,“你这半生,活的比死还难受,怎么坚持下来的?”
她故作惊讶样子,“属下讲的您全都听见了?这故事这么糟,不该进您的耳朵的。”
他没说话,提起她袖子翻看着拿手上疤痕,满眼皆是触目惊心。
低声道,“生活在这世间不容易,你与我算是有缘,只要能好好效忠于我,我保证你以后的地位权力,绝不会让你再承受过往之苦,甚至以后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儿。”
她抿着嘴唇摇头,“属下不敢贪心,只想为您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有命多过些日子便可。”
傅承安别有意味哦一声,“那你可要说到做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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