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心头压着三重罪恶，没有分毫羞耻心。
死去的女子是从三楼的高度坠下，单薄的劣质衣料上血迹斑斑，这具残破的年轻躯体上面伤痕累累。死者瞑目而逝，唇边甚至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又不知要为谁家送去噩耗，不过，也许她已经没了家人呢。
就在那一天夜里，关灯而眠的两个年轻女子，一个顶着别人的身份，一个改装男子形，紧紧靠在一起的两人却没有困意，清慈说:“小慧，你能说一说你妈妈吗？我觉得她一定是个伟大的女人，是除了你以外很多人都会觉得伟大的女人。”
“作为女人本身就是一项事业，而做了一辈子的优雅女人，当然是最伟大的人。”黑暗中，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充满自豪。
一个女人的一生，有那么多次抉择，又有那么多次身不由己，万般无奈，稍有不慎都会万劫不复。她的母亲极美，在她的印象里，似乎除了同为国人的亲戚们赞她美，就是别人似乎也很欣赏这种异域风情。
但是，后来见过许多美人的她，却几乎没有在任何一个美人身上发现了这种美。小时候，母亲曾经告诉她，外婆比她美多了，就是现在找不到的小姨，也比当年的她要好看许多。
这话是真是假已经无从考证，但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已经固执地认为母亲是她心中的第一美。事实上，她的母亲似乎有一种魔力，对于美好的东西，总有一些罪恶的手想去摧毁。可是，不知是不是母亲一直都很幸运，所有看见她的人，都想好好保护她。
所以，即使她不是很聪明，不是很有能力，也总是为这些事情烦恼。却总有人耐心地教导她，温柔地安慰她。
到她生病的时候，虽然最终不治，但即使那个时候，她依然是美的，依然是优雅的，从容地为自己准备着身后的东西。似乎不是去死，而是去远行。
除了她，没有人知道她也曾放不下，也曾恐惧。她只抱着她留过一次泪，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抱着，抚摸着她柔软而蓬松的头发。
或许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年幼的女儿，也许两姐妹多年来不和与母亲偏爱幼女不无关系。可是，这个小小的倔强的女孩子，又怎么不让母亲格外挂心呢？
她曾经答应要陪女儿一起长大，她食言了。她的女儿要独自成长了，她怎么忍心让她难过的时候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谈论男孩子的时候没有一个参谋，以后获奖时台下少一个鼓掌的人。可她做不到了。
其实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不开心。在外人眼里，她已经逐渐实现了梦想，她已经有了独立的能力，不论是精神的还是经济的。她有着让很多女人羡慕的能力和魄力。可她没有多少日子里是真正开心满足的。
家人都赞她多才多艺，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学习那些技艺，只是想让自己忙起来，她不想有太多空闲的时间让她知道自己有多孤独。
以前，她也以为自己是个不害怕孤独的人，就像她也曾经天真地想过女人不需要男人一样。原来女人想结婚，想要一个家，不是希望有人照顾，希望可以不工作，而是希望有人陪伴。
再有本事的女人，也是希望有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相陪的。其实男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他们善于压抑，让人们误以为他们没有那么在乎罢了。
清慈脖子里滴下一点温热的东西，他明白那是她的泪，他后悔为何武无端地要提起她的伤心事，暗暗自责，只好笨拙地安慰着。
一个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的孩子会怎样呢？她会一夜长大，因为她明白不会有人再纵容她，也不会有人再事无巨细地为她着想了。她们似乎是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明白了自己所处的是一个怎样残酷的地方。
听说龙身上有逆鳞，一触即死。而人的身上，又何尝没有逆鳞呢？
两起坠落的案件查的倒相当顺利，第一个坠楼的死人关系复杂，仇家众多，倒是很快就为嫌疑人编号了，此案由王队长主要追查。
而第二个坠楼的案件，就有些让人气愤了。很快就抓获了逃跑的人，原来是在此租房，强迫少女卖身的人逼的她纵身跳下。一顿审讯以后什么都招了，还解救出来几个人。没有超过十七岁的，个个都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看人的眼神里满是防备，他们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吓的她们瑟瑟发抖。
派了女警好生照顾安抚了好几天，他们才得以慢慢拼凑那个死去女孩的生平。
死者据说是十六岁，从六岁就被这里的人收养，不知道本姓，只给了个春玲的名字，平时都叫她玲玲。
那样的日子是从哪天开始的，已经没有人记得了，毕竟不是如生日一般值得年年庆祝的日子。她们这些可怜的女孩子，除了一些不吉利的日子，每天都不能落。
而就在她坠楼的前一天，玲玲发现自己有孕了。虽然她们都还年幼，可也知道这种事对于她们这种身份的人有多可怕。
在玲玲以前，也有一个女子被发现怀孕了，她被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人折腾了一下午，也哀嚎了一下午。到夜里，人们随着这已经熟悉的声音入睡了。
第二天，惨白着脸的她就被无声无息地掩埋了。没有人敢多说一句，多问一句。
玲玲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们也发现了，她们都帮着她遮掩，可还是被发现了。
那一天，在那个古怪又可怕的人再次上门的一天，她最终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查清楚事情，做好记录，送这些可怜的女子回家，但她们异口同声地说自己早已经没了家。
无奈之下，只好为她们找到了当地的收容中心。那里除了一些孤独的老人和没有人愿意要的孩子以外就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女人了，想来应该有共同话题。
处理完事情，就该好好处置那两个恶人了。这两个家伙身形异常高大，浑身的肌肉让人可厌地暴露着。不是人数和武器的优势，抓住他们可真是不容易。
即使已经戴上手铐脚镣，两人脸上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也让负责审讯的四人一再按捺住心头的怒火。
有这膀子力气，不去做点工来赚钱，倒去欺负无辜少女。他们倒还挺自豪，一点也不感到羞耻。
也对，有羞耻心的人也做不出这种事。“说，你们的同伙是谁？”讯问之下，他们还让他俩好好看了看那张现场照片。此时，房间里炉上的水已经咕咚咕咚地冒热气了。
两人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惜，这一身铜皮铁骨，也未必就不怕开水。
果然，在极度的恐惧以及只差一寸不到的灼热中，什么都招了。只是，他们的同伙就是不久前摔死的那个男人，也的确让人唏嘘。
什么都了了，后面的事水到渠成，但是，明显还有人不愿意事情可以这样结束。
就在审讯完结的这天晚上，某位吃公家饭的和县里一位隐居的富商互殴，一死一重伤。至于争执的起因，没有人知道。
那富商是一个人住，死的公人家里也只有一个老仆。没有人想到这两人有什么交情，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是否相识。
只是，一路追查下去，发现两人这几个月里通过一些投资方式赚了不少钱。是什么让两个一起发财的人做下这种事，就无人知晓了。或许，只能等那个重伤的人醒来才能知道了。
在一同查看那个死去男人留下的物件时，两个年轻人发现死者和他现在被关的两个同伙以及互殴的两人居然有所联系。
那个死掉的公人现在被查出来，原来他现在是改名换姓，他原来的身份是个家道中落的人家子弟。坠楼的尸体当年与他合作过一起人口买卖，至于那个现在重伤的富商，他当年也是个吃穿不愁的小商人了。为了追求刺激一同加入了那夜的狂欢。
那个不幸的女人，不仅被丈夫以区区五十块大洋给卖了，还作为向魔鬼献祭的羔羊一般度过了极尽屈辱的一夜。没有人可以想象素以出读书人自傲的江南之地也会出这样的杂种败类。他们不是在犯罪，而是取乐。或者说，他们不在乎犯罪，只要取乐。
至于为何要卖掉自己的妻子，还要这样作践她，仅仅是因为那个做丈夫的觉得妻子不够尊重他，没有给他留够丈夫的威严。
现在已经很明显了，这么密集的报复，矛头直指当年那个受屈的女子。一定是她的亲属终于得知她的不幸，誓要为她报复。
于是，一大早的不明所以的莫辉就被带走问话了。直到太阳已经偏西才被放回，虽然洗清了自己的嫌疑，他还是没有半点高兴。他为姑姑大仇得报而欣喜，可他同样希望做下这种种的是别人。
又到了一筹莫展的时候了。其实，除了坠楼的尸体存在疑点，其他的事情都没有什么疑问了。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一具窒息而死的尸体会从五楼掉下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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