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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仲夏夜之梦(终)

121.仲夏夜之梦(终)

巨大的金属架,圆形的轮盘,已经四四方方的小铁皮厢,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摩天轮。

彩灯旋转闪烁着,音乐随着灯光的变化不断循环重复。

“这就是……今晚的最后一站么?”

镜怜轻声问道。

“嗯,我们就在这座设施的最高点,以最合适的时机,去欣赏那满天的烟火吧。”

机械设施旁没有人,但摩天轮却依旧在运作着。

徐隆爬上小车厢,回过头,拉起镜怜。

大叔的大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传递着某种温暖的情愫。

他们面对面坐上摩天轮,关上厢门,随着巨大的机械运作声,一阵悬空感瞬间向他们袭来。

“有人说,摩天轮象征着幸福,因为站在它的最高点,便能看到这座城市的全部风貌,将所有人的幸福收入眼底。”

“那坐在摩天轮里的人呢?他们会幸福么?”

“笨蛋……才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故事的真意实际上是说,幸福其实一直在你的身边,只是平时并未去发现而已。”

“因为站在最高点,所以这次就发现了?”

“以现实的角度而言,一个一直哀叹不幸的人,无论到哪里都不会发现自己的幸福吧。”

他们越升越高,天空离他们越来越近。

明月下,繁星下,只剩下两道黑影。

绛紫色的天空被灯火染上一层红光,俯视大地,整座游乐园都尽收眼底。

飞翔的幽灵船,遨游星空的列车,巨大的鬼屋。

“过得还开心么?心愿满足了么?”

“还有很多没有看见,还没登上海盗船,还没去街机厅,还没吃遍这座公园的所有美食……”

“真贪心呀,你这小姑娘。”

机械越升越高,整座游乐园都尽收眼底,游乐园的外面是一片黑暗,那宛若世界末日般的绝境。

天空繁星点缀,大地灯火灿烂,所有人都聚在广场上,密密麻麻好一大群,他们围着在篝火旁,炯炯的双眸注视着天空。

在那道视线的前方,黑色的钟塔如同巨人般耸立。

镜怜站在身,在如水的月光下,在点点星光下,她起身,在狭窄的小车厢内转了个圈。

车厢在空中摇晃了片刻,大叔脸色有些发白,但很快,一只素白的小手向他伸来。

“还记得梦中那只舞么?白银城的那场舞会。”

“嗯,当然记得,真可惜呀,被那群人给搅黄了……”

“愿意在陪我一程么?和我一起完成那场未完的共舞……”

镜怜微笑着,在星光下,她的双眸闪闪发光。

如同舞台下的那颗明星。

穿着华丽的舞服,举止优雅地伸出右手。

徐隆眨眨眼,他的眼中似乎看见了幻觉。短暂的失神后,他摇摇头,苦笑着。

“明明我们都不会跳舞?”

“你那时不是跳的挺欢的么?”

镜怜的笑中带着份促狭。

像一只古灵精怪的小精灵,想捉住她,又悄悄从指尖溜走。

徐隆望向天空,看着那未明的东方。

你看,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似乎有一道声音这么对他说。

只是一场梦,醒来便会忘记,睁开眼就会化作乌有。

过去不曾做过的,不敢去做的,在今晚,你都有机会去完成。只要你有这份意志,这没什么好害怕的。

这么想着,大叔摇摇头,然后站起身。

车厢摇晃着,大叔的脑袋不小心碰到天花板,他有些吃痛地揉揉伤口,然后装模作样的俯下身体。

“我的公主,请与我共舞一曲。”

他抬起头,伸手去抓少女探出的右手,车厢玻璃反射着月光,他握住女孩的纤手,然后站起身,微微行了一礼。

他们在拥挤的小车厢内小心舞动着身躯,这是一场慢舞,他们环住彼此的身体,闭上双眼。

即便没有音乐,也好像听到那道声音。

黑夜带着丝凉意,顺着缝隙钻进车内。

窗外的世界呼啸着寒风,隐约还能听见广场喧嚣的人声。

只是……高空的世界距离凡世是那么的遥远,而他们就好像远在天空,踩着舞步,完全视整个世界于无物,二人就这么舞动着。

“笨蛋……你在往那边去点,踩到我了!”

“我也没办法呀……我从来没跳过舞……”

“你可真不体贴!”

笨拙的身体交叠在一起,脚步时常相互踩压,舞步也变得杂乱无章,可他们依旧乐此不疲。

任由心情去驱动这份意志。

一曲结束,他们疲惫的倒在座位上,两人相偎在一起,彼此依靠着。

“大叔。”

“嗯?”

镜怜的声音很轻,声音中带着疲惫。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任性呀……”

她的头偏在男人肩旁,柔软的头发压在大叔衣服上。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麻烦的女孩呢?”

“如果觉得你很麻烦……我就不会一直和你待在一起了。”

徐隆笑着告诉镜怜。

“是吗……”

女孩闭上眼,神色看上去有些安心。

“大叔……”

“嗯?”

“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谢谢你一直不放弃我。”

“笨蛋……你在说些什么呢……我们以后还有机会的,还有好多好多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去做很多事,一起去看很多崭新的东西,时间……还有很多,真的很多……”

镜怜咬着嘴唇,她将脑袋挤在大叔肩上,努力遏制住自己的哭意。

不想就这么说再见,不想就这么离开,不想就这么结束。

可时间……时间总是不等人。

她偏过头,看向高大的钟塔。

在那里,指针正一分一秒靠近那命运的时刻。

广场人,无数人围在一起,他们仰起头,紧紧盯着天空那座巨大的时钟。

滴答,滴答,看呀,这便是世界的声音。

桔梗色的天空反射着深蓝的光。

“看呀,还有一会,就要来了,盛大的烟花祭典。”

“嗯……快来了呢……”

他们二人紧紧相偎在一起,即便是冬日的严寒也无法伤及毫毛,他们仰起头,心中默念着。

“听说对着烟花许愿,愿望就会实现。”

“什么嘛……还有这种传说?”

“嗯,很灵验的。”

滴答,滴答,听呀,看那天空的尽头,那里群鸟在歌唱。

这繁星,这明月,以及一切的祈愿,全部都——

“五——”

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计,他们一齐抬起头,高声齐呼。

“四!”

摩天轮缓慢移动着,车厢逐渐升向最高空。

“三!”

篝火在燃烧,巨大的花车逐渐停下,戴着面具的人们,穿着玩偶服的人们,所有人都停下活动,一起望向天空的尽头。

“二!”

幽灵船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大的号角声,梦之列车轰鸣着飞向天空,发出惊人的碰撞声。

“一!”

镜怜与徐隆,他们依靠在一起,望向紫色的天空。

他们的双手依旧紧握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温度。

而在这一刻,摩天轮升上最高空。

彩色的光一瞬间占据整个摩天轮。

“零!”

拥簇着众人的呼声,巨大的声响瞬间从天空震开。

钟声,爆炸声,欢呼声。

紧接着,是绚烂的烟火。

仿若是要穷尽这世间一切生命之美,那瞬间爆发而出,又瞬间在夜空湮灭的极景,此刻,繁星绽放着星火之雨,伴随着刺破灵魂的轰鸣。

一朵朵绚烂的花,绽放,又转瞬即逝,只留下火焰一般炽色的天空。

镜怜突然想起某个传说。

那是关于摩天轮的传说。

传说在最高处,在摩天轮的顶点,如若能在这里成功告白,那么便能在天空的注目下,实现永远的爱情。

于是烟火下。

镜怜她。

握紧男人的手,然后凑到他耳边。

轻声,说了些什么。

带着绝美的笑。

极光熄灭,如同是在回应那份闪闪发光的爱,白色的雪,从空洞的天空降下。

那是笼罩整座城市的雪,摸上去暖暖的,魔法之雪。

这绝无仅有的奇迹,在这一刻,占据住镜怜的视网膜,她深深,深深将这一幕烙刻进脑海之中。

仲夏夜,这只是一个代号,只是一个名称。

妖精之夜,奇迹之夜,魔法之夜。

同样也是回归之夜。

繁星化作光点,顺着气流升上天空,夹杂着雪花,化作星屑降落人间。

以这一夜作为分界,青鸾的双眸被天空的飘雪夺走。

她伸出手,妄图触碰那丝雪花。

“雪是……热的?”

下一秒,黑影般的怪物如同子弹般冲到少女眼前,但很快又被一道光挡下。

“你不该在任务中分心。”

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的少年回过身,黑色雾气顺着剑尖飘向天空,他向女孩伸出右手。

“多管闲事……”

青鸾拍落蜃楼的好意,她那咬牙切齿的咒骂消融在夜雪之中。

雪夜依旧,吞噬掉这份偏执又小心翼翼的爱。

以这一夜为分界,叶珊珊搓着手站在街灯下,她的肩膀颤抖着。她望向天空,雪絮飘到小小的鼻子上。

她永远在等待,却永远也等不来那个人。

叶小鱼无助地躺在车座上,她的双眉紧蹙,双眼望得很远很远。

“哥哥……”

白雪飘下,但却没人注意到这声呼喊,很快,夜空再次浸入永远的沉寂之中。

以这一夜为分界,王梁摇摇晃晃走上天台。

雪花纷飞,他的身体前倾,随着引力从楼上坠落。

随着啪嗒一声巨响,万物归于平寂。

如若死亡即是一切的终结,那么死亡过后又会遇见什么?

以这一夜为分界,涂方坐在窗边,她望着夜空,探出手想要去抓住那抹雪。

“好温暖,好怀念呀……”

她回忆起过去,回忆起自己的童年。

一团火焰,悄然在她的心中燃烧。

怎么能忘记,怎么容许去忘记 。

以这一夜为分界,林晴倚在窗台上,点上一支烟,烟雾袅袅升空。

他的手中握着那张紫罗兰的信纸,那张写着阿索德之名的留言。

海子坐在漆黑的卧室内,小小的信纸摊在桌面,她抓紧手机,对着白色的屏幕,输入那串数字,然后又删除。

“我一定会抓到你的,小偷/凶手……”

这份相似的执念也跟着卷入风雪之中,随着暖雪消失在夜空之中。

在那天空的尽头,只属于二人的旋转木马下。

水色沾染衣裳,女孩轻轻地,轻轻地,她俯身伏在男人身前。

“这只是一场梦,一场美好的梦而已,梦境消散,一切都不会存在……所以我……所以我……”

话语未落,飞雪飘过,一阵浓厚的睡意瞬间袭来。

云游摸着自己的嘴唇,他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少女。

那花香与冰冷的触感依旧残留在双唇上,带着某种诱人的魅惑感。

而女孩,则早已失去意识,倒在男人身上,娇小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

无论云游怎么呼喊,也无法唤醒,如同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那般。

雪花杂乱无章在空中飞舞,云游的心绪也跟着一起被弄乱了。

“这只是梦,只是梦,对吧……但是……爱丽丝……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呢?因为爱之魔咒,对吧?可是……可是……你的真心究竟是什么呢?”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种种思绪纷飞,命运的轮盘悄然滚动,但在这一夜,你看,万物都是停滞的。

白色的妖精飞向天空,他将飞雪撒向这个世界。

妖精的大魔法,带来美梦的大魔法。

一切的烦恼,一切的怨恨,一切的不甘,包括这座喧闹的都市,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乌有,万物陷入永恒安眠之中。

绚烂的烟火在天空炸开,高楼灯塔的时钟指向12时,随着“铛铛铛……”12声敲响。

啪的一声,设施停止运作,游乐园陷入到黑暗之中。

只剩下繁星,只剩下皓月,只剩下发光的飘雪。

镜怜坐在徐隆身边,她的嘴角依旧保持的那道微笑,她的双眸依旧望向远方。

而本应和她一起远眺烟花的大叔,此时却低着头,双眼微闭,陷入柔软的梦乡之中。

“笨蛋,说好的不放手的呢……”

镜怜低下头,轻声说道。

♬♬♬

大叔,我想……这或许是我们相处的最后一晚,很抱歉我会在此不辞而别。

我已经决定好了,跳完这支舞,一起去看最后的烟火祭典,望着天空的烟花许愿,然后……然后,就让这个夜晚落下帷幕。

我打算独自一人启航。

啊!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的父亲会带着我,他同样是我的朋友,他会保护我,那个孩子总是自称最强,我想……他应该不会让我受到伤害。

这封信……抱歉……究竟该不该交到你手上呢?或许我现在还在犹豫。

说好了不辞而别,再留下这封信,会不会觉得我这人很不着调呢?

有人说,至少书上是这么说的,道别是为了踏上崭新的旅程,向过去挥挥手,然后目视前方,你就会看到明日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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