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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镜怜的任性

87.镜怜的任性

镜怜迈着沉重的步子,独自一人走在黑暗的街道上。

她早已分不清方向,像只晕头转向的苍蝇,到处乱转不知前路为何方。此时已日落西山,黑夜压城,镜怜的心也跟着一片黑暗,前所未有的绝望束缚着她,女孩根本无力去抵抗。

镜怜被恶魔放走了。

她本该开心才对,可无论如何,她也提不起这个兴致。

她的“父亲”,她的“朋友”,在最后对她下达的那番审判,让她心生疲惫,觉得从未有如此无力过。

一切的决定权都将握在镜怜本人的手中,是去还是留,取决在她的身上。

要想立刻做出判断是不可能的,因此,恶魔留给了镜怜最后的时间。

四天后,这将是镜怜最后的四日,在这四日里,镜怜必须做出选择,然后将这结果交还给帕克。

四天后,那正是帕克将要离开的时候,最后的妖精将启程前往新的世界,镜怜若是选择与她一道,她的前路将是无人知晓的新征程,镜怜会成为人类。然而作为代价,她必须离开妖怪公寓,离开新认识的领居,离开徐隆。

或者,继续呆在公寓。这样一来,镜怜会因为变身魔法逐渐失效,记起作为[残渣]的本能,变成一只会吃掉人类的怪物。

作为人类,她最宝贵的回忆便是遇到徐隆一行人。她的所有快乐都源自妖怪公寓,她那人之生活的全部,都在公寓之中,即便——即便她不过呆了短短三日,然而这三日,却是她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回忆。如若——如若抛下这些人独自成为人类,即便实现了她的梦想,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

那么……放弃与帕克的约定,继续呆在公寓呢?

变成黑色的怪物……或许,会丧失理智,或许会伤害到自己最爱的邻居们,或许……他们也会讨厌自己……

我不过是个冒牌货,不过是一只伪装成人类的怪物。

镜怜悲伤地想到。

那么……真正的镜怜呢?真正的镜怜去了哪里?自己那些虚假的记忆,其实就是来自真正的镜怜吧?也就是说,[我],吃掉了镜怜,得到她的身份,然后伪装成她。

自己,其实是个杀人犯?

镜怜再一次变得惴惴不安起来。她害怕徐隆大叔,害怕其他邻居知道这件事,会就此排斥她。

以及……是叫天行会……对吧?妖怪世界的警察,他们会不会把自己抓起来,关进监狱,甚至就地枪决?

继续发散下去只会让心情变得愈发沉重。镜怜摇摇头,努力克制住低沉的心情,她循着记忆,向妖怪公寓的方向走去。

越是靠近,心情越是沉重。

直到她回到公寓的门前,她从门外小心的望向内部,发现屋子正亮着灯。昨晚所有人一起撑起的小圣诞树,灌木丛下的南瓜灯,依旧静静躺在夜色之中。

屋子里的大家,都在做些什么呢?

为什么,镜怜不敢敲门,走进屋子,告诉大家“我回来了”呢?

镜怜只觉得内心在绞痛,她就这样望着明亮的窗户,望见那些熟悉的人们围坐在客厅上,看见徐隆紧紧挨着爱丽丝,看到爱丽丝那美丽的小脸。

她们究竟在聊什么?

镜怜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她觉得自己被一个人抛下了,被他们抛在身后,只能孤身一人望着他们的背影,注视着他们向前。而自己依旧在原地踏步。

再近一些……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镜怜屏住呼吸,她悄悄的,悄悄的,向屋内又挪动了几步。

只是几步而已,走入中庭,靠近窗外。

镜怜是妖怪公寓的住户,因此不会被防御系统排斥。她凑近窗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然而,听到的却是与镜怜所想的完全不同,是值得振奋,令人开心,能让人放下心来的内容。他们在说镜怜的话题,他们在担心,在害怕。虽说有些败气氛,在此等焦躁的氛围下,镜怜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愉悦。

原来……他们没有忘记我呀。

但另一方面,罪恶感却愈发沉重起来。如果大家知道自己是黑影怪物,会不会改变态度,变得排斥起自己来呢?

她在窗外仔细听着,听着每个人的对话,望着他们的反应。恐惧与暖意,两种冲突且本应毫无关系的情感此时却混杂在一块,让镜怜纠结不已。

可转眼间,她又为自己的纠结感到愚蠢。

朋友们正在那里担心着自己,可现在我却还在这烦恼不已,我究竟在担忧些什么呢?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事情,只需要将真相告诉大家,让大家来帮助自己,大家一起想办法,总会有方法的。

镜怜深吸一口气,她踌躇着来到门前,在门外转了好一会,过了好久才下定觉心。她伸出手,在木门前停留了片刻,最终轻轻敲了几下。

那声音很轻,一下子便融入风中,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镜怜突然后悔了,她觉得自己过于武断,像这样随意的敲了门,万一自己真的变成了怪物,不就是将自己的伙伴往火坑里推么?

在这一刻,镜怜又开始希冀屋内没有听到这声音,这样她就可以偷偷离去,然后下定决心,和帕克一道离开这个世界。

然而,事与愿违,镜怜很快就听到门内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从门内传来。

女孩呆愣在原地,不过一瞬间而已,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眼前的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是徐隆大叔,爱丽丝站在他的身边,伸出右手搀扶住他。男人的面色惨白,双手无力的垂在两边,看上去有点可怕,他的面色憔悴,宛如一具死尸。然而,仅仅是看见镜怜的那一刹那,镜怜就看到男人的脸上焕发出新的生机,如同变脸那般笑容回到嘴角,死气沉沉的双眸闪烁着亮光。

“镜……镜怜!”

男人的声音是如此的惊喜,他一下挣脱开爱丽丝的怀抱,整个人都扑了上来,但很快,因为身体过于虚弱,四肢不平衡,瞬间就要摔倒在地。

镜怜连忙上前,扶住徐隆大叔的身体。

“镜怜……你回来了……真是……真是……太好了……”

男人将脸埋进镜怜的胸脯,他哭了,哭的很难过,泪水沾湿少女的衣裳,热乎乎的。

看到徐隆大叔那狼狈的哭脸,那一瞬,镜怜原本鼓起的勇气又一次被打消了。

现在……我应该告诉大家,告诉大家我所遭遇的一切,然后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可是……可是……为什么我又在害怕?我究竟是在害怕些什么?

镜怜望着徐隆大叔的眼泪,突然理解了。

我在害怕自己辜负他们的期待……

正因为他们爱着自己,关心着自己,才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痛苦,才不想让他们费劲心思。

毕竟,妖精说过,调换身份的魔法,唯有[他]能使用。

自己的寻求帮助,会不会只是白白浪费力气,让朋友们担心,连累到他们?

一想到这一层,镜怜胆怯了。

很快,客厅里的人就听到动静,所有人一起走了出来。

镜怜从未见过像这样整齐的整容。

所有人都在,没有一人缺席,大家一起来到玄关,站在镜怜面前,或欣喜,或祝福,或庆幸,或开心,或感动。叶珊珊露出无比欣慰的表情,青鸾正偷偷向自己招手,小鱼也盯着自己看个不停。

“大家……我回来了……”

镜怜环视着四周,然后,努力挤出笑容,做出开心的表情。

镜怜……你这个胆小鬼。她在心底怒骂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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