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好久不见。”
“是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曾经紧闭的心扉为眼前这个男人松动，可最后得到的只有颈部的伤疤和撕心裂肺的痛，如今他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内心深处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
冲上去一拳打向他的脸，却被轻易躲开，身体过于前倾失去了平衡，即将跌倒时李落云轻轻拉住了她。
“听我说女儿！我没想过…”
李湝明白自己不是李落云的对手，只能强压着怒火，没有再贸然出手，站在那里竭力表现出平淡的样子。
她不再动手了，可是李落云又说不出剩下的半句了。
“怎…怎么了女儿？”
李落云被李湝看的心里发毛，尴尬的挠着头双手无处安放。
“我…”
想说一些辱骂的话，可真正涌到嘴边时才发现说不出口。
她曾预想过无数次两人再次相见的场景，有自己不顾一切冲上去与他搏命的；有他冷眼看着自己被二哥带走；甚至有他亲手杀死自己的。
这些事情没有发生，她也突然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强的怨念。
更多的是委屈、不甘。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她忍不住愣了一下。
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她从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一定是变成少女多愁善感了些，她的瞳孔微微收缩，闭紧双眼试图抹去痕迹，可是李落云突然冲过来把她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头。
试着推开李落云，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动分毫，不知是悬殊的实力差距，还是那心中的几分不舍。
“别哭了孩子，已经没事了…”
太多太多的疑问此刻化为汹涌的泪水，她在李落云怀中控制不住的放声大哭，双手重重的捶打他的胸口，重到李落云的眼角也泛起了泪花。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仿佛冲刷掉数不尽的悲伤。
李湝有些疲惫，脸埋在李落云怀中，感受着他身体的温暖毫无防备的睡去……
当她在床上睡眼朦胧的爬起，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时分。
连夜的奔波、被绑架、见到三哥、被二哥杀害，这一连串的事情经历下来说不疲倦那是假的，精神长期处于紧绷状态直到昨天。
现在卸下了一身重负，只觉得神清气爽。
一旁的餐桌上摆放着茶点，看上去还很新鲜，明显被端上桌不久。
略微吃了一小口，味道清甜，散发着芒果的清香。
“吱~”
房门被打开了一小半，李落云鬼鬼祟祟的探出脑袋，用右眼小心的看着李湝。
“进来吧。”
放下手中只吃了半口的茶点，用眼神示意他进来。
在李湝小时候，每当养父想进入她的房门时，都要经过她的‘眼神许可’，两人不知不觉间早已达成了某种默契。
端坐在李湝对面，李落云难得产生了紧张的情绪。
“我就开门见山的问了，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李落云拘谨的捏着手指，听到这话急得站了起来。
“我没有抛弃你，之所以让你离开脉络是为了保护你。”
李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在被驱赶的当天她也有这样想过。
“第二个问题，你当时去了哪里？”
“当时有点事情发生…”
“所以你就传位给李栀？你知不知道有暗卫在追杀我，我差一点就死了？”
李落云难得的沉默了片刻，他不知道该如何向眼前的少女解释。
“他…我并没有传位给他，虽然你不愿意继承这个位置，但也绝对轮不到他。”
“至于暗卫…他们大多数都是S级，如果铁了心要杀掉你应该无异于碾死一只蚂蚁。”
“哦！我不是说你是蚂蚁，我是说…”
“最后一个问题。”
李湝打断了他的解释，两人四目相对，可以看到彼此眼中的自己。
“你爱过我吗？”
虽然声音有些颤抖，却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话里的期待。
“傻女儿，问的什么话！我一直很都爱你。”
李落云柔和的笑了，很难想象这个雄武的男人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虽然她等了这句话好久，还是在内心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能相信，你已经相信过他一次了，不能再上当了。
可她的眼前再次模糊一片，伸出左手扶着额头，假装自己在思考，却不知李落云早已发现了她眼中的泪水。
“那个…宝贝女儿，你还是多注意一下个人形象问题吧，别怪爸爸说你，我不想别人说我的女儿不知廉耻……”
松散宽大的睡衣此刻大敞四开，隐约中露出一对雪白，锁骨直至小腹处细腻滑嫩的皮肤清晰可见。
李湝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她掀开衣服看了一下，羞红了脸一脚踢向李落云的脸。
第一次做女人，还不太熟练。
“女儿大了，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殴打可怜的老父亲了。”
面色苍白的李落云失落的揉了揉鼻子，仿佛真的伤心了一样。
“明明小的时候身子被我看光光不知多少次了…”
“少在那里贫嘴！我是养子吧？为什么变成养女了？”
他点起了烟，说起从前。
烟被李湝掐掉了。
“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是女孩子，后来同样为了保护你于是把你变成了五大三粗的壮汉。”
“别这么简洁啊！”
又闲聊了几句，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有太多的话想对彼此说，直到坐在对面，才发现有口难言。
李落云没有问李湝这些年是怎么过得，他自认是个懦弱的人。
最怕死的人。
这是父女二人第一次独处，美好的时光对所有人而言都非常短暂，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李落云也只好离开了。
李湝躺在床上欣赏月色，不知为何这个世界中的一切都是这样美好，如梦似幻，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府…伏…服！！！”
朱唇轻启，李湝尝试着叫出‘父亲’二字，此刻她才发现原来这样稀松平常的事对她来说如此艰难。
少女用手背轻轻拍打羞红的脸，盖好被子一脸幸福的睡去，门外的李落云无力的滑倒在地上，腿部逐渐变得透明。
“李爷，您…”
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在云三的搀扶下回到自己的房间。
“李爷，四小姐早晚会知道的…”
“那就让她晚些知道吧，这是我最后的私心了。”
同样抬起头看向窗外，一轮破败的月亮高悬天空，外表坑坑洼洼让人厌恶，庭院中的参天大树由一具具枯骨构成，枯萎的花茎插在头骨上，像是很久以前就吸干了养分。
空气中腐败的味道令人作呕，迎面而来的风如同堆砌在一起的死人堆，狠狠的拍在他脸上。
李湝便来自这里。
十六年前，他成功继任脉络的掌权者，当他来到倒三角雕塑下准备处死争夺权利的亲兄弟时，遭到了信任的人暗算，跌落到水池中。
当他醒来后身处这破落之地，没有任何生灵，只有数不尽的尸体。
他从尸体上辨认出脉络历代领袖的独有特征，这让他心生绝望。
在这里游荡着不知时间，就在精神即将崩溃之际，他遇到了只有手掌大小的她。
他给她起了名字，李湝。
这是他苦苦想了五个月的成果。
没有人了解其中的意义，可能是他有些渴了。
这之后，她成为了他在这里唯一的精神支柱，陪伴他走了不知多久，直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发现他不属于这里，将他从空间中排斥出去，顺带着还有小小的李湝。
当他安好的回到脉络时，竟然只过去短短的几分钟。
利落的解决了那名背叛的手下，他并没有立刻宣布李湝的存在，而是把她藏起来直到三天后，他恰巧从外面回来，宣布了第四个孩子存在。
对脉络中绝大多数人来说，第四个孩子都是无比神秘的存在，没人知道她的身世、来历，甚至性别。
他的其他三个孩子则不同，他们清楚的了解自己多出了一位妹妹，并且像他一样，对这家中的独女百般宠溺。
可是没过多久，李落云在二儿子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同的情感，这让他忧心忡忡，用巨大的代价换来了最强的幻术类帝器——梦影。
它不仅可以让持有者的外貌、感官改变，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保住一次使用者的命。
直到发生了那件让他难以接受的事，二儿子饲养的死士被派来给李湝下药，被他的手下阻止并告知自己。
李落云从来没有如此愤怒，甚至超过了被最手下背叛的时候。
他下令没收了二儿子手中的一切权利与财产，以防万一同样收走了老大和老三的权利，在面对自己家人时他终究还是心软了些。
没有杀掉二儿子成为他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我女儿出现在这里，代表李栀已经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吧。”
“李爷，那位存在我们惹不起。有些时候命中注定的事情没办法逃避，至少他跟着二少爷不会吃苦…”
“掌嘴！”
李落云目光突然变得冷厉，却又无可奈何的低下了头。
“我不过是想让她做一个自由幸福的普通女孩…”
“李爷，您也别怪我心直口快，最迟明天了，四小姐一定要离开。”
怔怔的看着他，李落云微微点头。
他没有资格再命令云三了，毕竟…死人是最不受约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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