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红!
无边无际的赤色大地上。
已然分辨不出哪里是泥土,哪里是血液。
残垣,断壁,折剑,死尸······
天空被鲜红的云朵笼罩,遮挡了烈阳,遮挡了青空。
这就是战场啊······
残酷的,毫无人情的,惨绝人寰的战场。
漆黑的兽影来回肆虐,将一把把损坏的兵器与一位位牺牲的战士躯体吞入腹中。
变得更强,更迅捷,更无法阻挡。
万千黑影自少年身边掠过。
恍若未曾看见少年般,对其视若无睹。
少年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
高高束起的长发,此时凌乱不堪地散落。
沾满了灰尘,缠满了烟土。
布满血丝的双目失去了神采。
他的眼眸仿佛死去了······
唯有嘴唇轻微的嗫嚅,尚且显出了一丝生机。
他的怀中,躺着一位大红长裙的少女。
十七八的花容月貌,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
只是胸口那一点不同于衣裙的猩红与刺鼻的血腥味,昭告着少女所剩不多的生命。
少女笑着抬手。
轻轻抚摸少年俊逸的面庞。
“笑一笑······
还是你那不羁的笑容好看······
比现在的愁眉苦脸好多了······”
少年拼命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好······好······
你喜欢,我便笑······”
少女笑得很开怀,拂去少年眼角划过的泪珠。
“噗嗤,还笑呢。
都哭出来了······”
少女突然重重咳了两声,红自嘴角滑落,浸得衣裳更鲜艳了。
少年没有欣赏的心思。
颤颤地替她擦净嘴角,抱得更紧了。
他不会医术。
或许再高的医术也救不回怀中的人。
少女在少年的惊慌失措中,渐渐合上了眼。
“我乏啦,先睡了······
明日太阳初升时······
我们再见罢······”
少年抬头望向天空。
明日真的会有阳光吗,或许有,或许没有。
他只知道,怀中的人儿,再无法与自己坐在山崖边,看那初升的朝阳。
他撕心裂肺的喊着。
可惜,无人能回应他了。
或许是喊得力竭了,他倏地感到双目发黑,昏了过去。
······
李寻风惊出一声冷汗,猛地坐起身来。
身上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
顾不得这些,连忙四顾。
不是自己的房间布置,令李寻风有些茫然。
这里是哪里?
清冷,却充满讥讽的女声自耳畔响起:
“李师弟,你可真拼啊。
拼杀到失去了知觉才罢休。
若非你运气好,被左丘宁给捡了回来,怕是早喂了道一门外头的黑影。”
循声望去,只见古安然坐在窗边,拿着本书,不虞地看着自己。
李寻风有些尴尬。
不知道是不是该提醒古安然。
她把书给拿倒了。
心底升起一些暖意。
师姐还是很关心自己的。
古安然见其不思悔改的模样,长长叹息一声。
有这么一帮子能折腾的师弟师妹们,也是件头疼的事。
姬仟儿,姬陌儿俩姐妹刚被自己治好。
又跑出去帮忙了。
妥妥的面冷心热。
喝了口茶,才惊觉茶水已凉。
喝不成了,古安然心中的不满更盛了几分。
李寻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也不顾满身伤痕,焦急问道:
“大师姐,燕回呢?
燕回在哪里?”
这回轮到古安然愣住了。
咋回事,这小子怎么突然这么着急了。
见古安然许久不曾会话,李寻风突然瘫倒在床上。
双目无神,泪流不止。
古安然嘴角有些抽搐,袖中阴阳阵若隐若现。
大概知道为何李寻风心如死灰了。
合上书本,便是丢了过去。
准确无误地砸中了李寻风的脑袋。
李寻风吃痛,却也不起身,只是有气无力地说道:
“大师姐······让我一个人静静······”
脑袋又被砸了一下。
这次是随手拿起了果子。
古安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咬牙切齿道:
“我话都没说,你就这么认定了?
果然,你与左丘宁都是木头,比我那木镯还硬的木头!”
古安然劈头盖脸一顿责骂,把李寻风骂醒了。
“大师姐,燕回还好好的?”
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古安然冷笑一声,还是心软回答了。
“她挺好的,好得不能再好了。”
真是,东方燕回这丫头也是,若非方才自己打发她去歇息一会。
天知道她还要守在李寻风旁边多久。
罢了罢了。
越想越来气。
古安然想拿起书本,却摸了个空。
才想起来早被自己气急时丢出去了。
怨念于是更深了,仿佛将要化为实质,不住地自古安然脑袋冒出。
显然对李寻风与东方燕回很不满。
李寻风也不敢询问。
老老实实躺会去了,悄悄抹去尚未干透的泪。
活着比什么都好啊······
古安然悄悄松了口气。
总算是能消停会了。
方才用从顾羡鱼那里抢来的灵符又烧了壶开水。
原先那杯是没法喝了,干脆再泡一杯罢。
纤纤玉手拿起茶壶,便要泡茶。
门却突然间被撞开。
古安然手没忍住,轻轻抖了下。
热水洒在了桌面上,升起腾腾雾气。
杯子亦被自己不小心碰倒,新放入杯中的茶叶从杯中逃出,撒满桌面。
又喝不成了······
冲入门的是东方燕回。
在李寻风醒来时,古安然便传音给了东方燕回。
本来尚且有些迷迷糊糊的她刹那间清醒过来。
略微整理一些有些凌乱的衣裳。
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东方燕回见李寻风躺在床上,身体无恙。
眼眸中便是星光闪烁。
抑制住内心的悸动,东方燕回悄悄走上前。
却见李寻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含笑的眼睛温柔地看着自己。
刹那间,小姑娘的脸红到了耳根。
还是扭扭捏捏坐到床边。
似是下定了决心。
小姑娘突然抱住了李寻风,将脑袋深深埋入他的怀中。
李寻风有些错愕。
怀中可人儿的淡淡香味,与旖旎的娇躯令他有些心猿意马。
胸口传来的冰凉,使得李寻风掐灭了脑中的心思。
愧疚之意自尽头浮现。
李寻风轻拍着小姑娘的背,宽慰道:
“没事,没事······
我这不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吗。”
突然想起了方才的梦境。
果然俗话说的是对的,梦境与现实是相反的。
东方燕回在李寻风怀里悄声啜泣。
“我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你被左师兄带回时,浑身鲜血淋漓,便是大师姐亦有些心惊。
我好怕,真的好怕······
或许这一见,便是永别······”
李寻风挠了挠头,无奈苦笑。
确实是自己的问题。
事后想来,他也有些后怕,怕从此以后便见不到往后余生。
但他的目光又坚定下来,目光灼灼而肃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生在当下,总要做些事情。
黑影肆虐,我却无动于衷。
当真会沦为天下英雄的笑话。”
东方燕回听得如此严肃的话语,不免破涕为笑。
李寻风老脸一红,争道:
“也,也没什么好笑的吧。”
话语中的结巴早出卖了他的心虚。
东方燕回以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笑颜如花。
“好啦,我信你。”
“咳咳。”
一声轻咳将二人的氛围破坏殆尽。
李寻风这才想起屋内还有一人。
眼皮狂跳,看向了额头满是黑线的古安然。
古安然攥着羽扇的手微微颤抖,皮笑肉不笑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哟,终于想起我还在了。
再放任你们下去,我怕是晚饭都不用吃了。”
古安然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去管这俩。
当年费尽心思牵的红绳,现在就要加倍偿还回来。
李寻风与东方燕回均是面红。
哎呀······
好尴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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