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催眠师
那是发生在距今十几年前的事了。
A先生是一间心理诊所的医生。
毕业于国内某知名医学院心理系的他在大学时代所研究的课题是一项在当时医学界相当前卫的领域——催眠。
也既是一种通过特定的方法让病人大脑进入一种极易受到暗示的状态的技术，而A先生研究的具体项目则是利用催眠技术让有记忆障碍的患者恢复记忆。
因为这项技术在当时国内的心里医学界可以说是绝无仅有，而A先生作为医生的医术也无可挑剔，因此他开设的诊所在当地很快就变得非常有人气。
一天，一名奇怪的病人来到A先生的诊所。
那时已经是晚上的七点五十分，几乎到了诊所的休业时间，所以原本正准备打烊A先生并不打算接待这位病人。
“然而对方却不肯离开，一直在诊所的门前苦苦哀求，说自己很痛苦，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帮帮他。”
A先生回忆到。
尽管那时的他对此觉得有些为难，不过出于强烈的职业道德感，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接诊。
“我最近总是在做一个奇怪的梦。”
他把那名病人带到急诊室，刚一坐下，对方就急切地说。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脸色很苍白，呼吸也相当急促，于是我立刻便注意到他的内心正处于一种异常焦躁的状态。于是我便问‘哦？是什么样的梦？’，他回答我说‘是一个关于水塘的梦！在梦里，我总是在一个水塘边散步……’。”
「水塘吗？是什么样的水塘呢？」
「我……我说不清楚！就是一个很大水塘，而且我还总觉得自己到过那里……不过那也许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总之我记不得了。」
与病人的对话就这样展开了。
A先生一边认真地将对方的描述记录在笔记本上一边问道：「然后呢？」
对于这个问题，病人看上去有些迟疑。
他先是不安地看了看四周，接着开始咬指甲，过了相当久后才慢慢回答：「然后……有什么人把我推进水塘里。」
「把你推进了水塘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在梦里你知道那个的身份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因为在梦里我每次都是背对着他的，所以看不到他的脸。总之我就这样掉进水里，身体开始往下沉……我拼了命地想要往上游，可是脚却被水草缠了，让我无法浮到水面。我越是挣扎水草就缠绕的越紧……无法呼吸让我越来越难受，胸膛几乎要燃烧起来。」
后面的事我就想不起来了，这让我很不安。
病人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捂住胸口，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看上去简直就像要窒息了一样。
「每次梦到这里我就会被惊醒，可能也不是马上就醒了，也许后面我还梦到了什么，但却记不得……总之就是这样。」
「你做这样的梦有多久了？」
「已经两个星期了。」
“这种症状并不鲜见，现代都市人的生活和工作压力都很大，所以我每天都会接触很多类似的病例。听完那人的话我对他的病症多少也有了答案，于是便对他说‘经常做这种梦的话可能意味着你的身体有隐疾，你提到在梦里往往会有很强烈的窒息感，那说明很有可能是呼吸系统出了问题，建议你去医院做一下胸透’”
「我已经去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什么问题也没有。」
可是还没等A先生说完，对方就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对方的这种态度倒是让我觉得有些惊讶，于是我就对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能就是你心理上的问题了，夜晚的梦通常与记忆有关，持续性的噩梦则通常则是儿时心理创伤的后遗症，你小时候有过掉进过水里的经历吗？’”
「没有，完全没有过……」
对于这个问题，病人也摇了摇头，矢口予以了否认。
看来想要从对方嘴里问出点什么并不容易，可是对方看上去又不像在撒谎的样子，于是A先生便按照经验给那名病人开了一些镇定类的药物让他先回去服用看看，并告知对方如果没有效果的话再来复诊。
「谢谢，我会回去试一下的。」
拿到药物之后，对方道过谢便离开了诊所。
从那以后那名病人一直没有前来复诊，A先生也渐渐把这件事情给抛到了脑后。
然而谁知半个月后的一天，对方却再次出现在诊所里。
「我每晚还是在做同样的梦。」
那名病人满面愁容地说，并且告诉A先生自从服用了那些药物后，症状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
“我做梦的时间开始变得越来越长，而那个梦中的情景也越来越真实……可是我每次还是记不得掉进水里以后发生了什么，所以真的很害怕……”
病人总是重复着同样一句话……
“从那之后他几乎每天都来我的诊所，而且他的身体状况也每渐愈下，不只是身体变得瘦削，甚至伴随着严重的脱发。直到这时我才终于意识到他的病情有多严重，比我一开始判断的要严重的多，于是我便决定立刻为他采取治疗措施。”
根据以往的经验，A先生判断病人是由于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才引发这种症状的。
“而他的症状很像是受到了某种过度的惊吓，你要知道，人类在遭受过度刺激的时候，大脑便会启动自我保护机制——通常是封锁或强迫遗忘某些不好的记忆，所以只要能够慢慢引导出出这些记忆，我就能找到结症所在。”
于是A先生和那名病人约好了会诊时间。
约定的当天那名病人依旧如往常那样来到了诊所，于是A先生便把他带进治疗室并让他躺在床上。
他按照步骤先让对方服用了一些特殊的药物，接着又通过声音和图像让他的身体和精神放松下来。
整个过程进行的相当顺利，不一会儿对方就陷入了非常理想的催眠状态。
「对，就是这样，试着让自己放松下来……现在慢慢地告我我，你在梦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于是A先生开始用语言引导对方，让他详细回忆梦中的情景，试图找出问题的结症所在。
「我在……一个水塘边散步。那个水塘很大很大，一眼望不到边……水是绿的，上面全是浮萍……那是一个雾天，对，雾很浓，也很冷。」
双眼微闭的病人迷迷糊糊地喃喃道。
「那个水塘旁有一条堤坝，我就在堤坝上散步……那条堤坝也很长、很长……长得看不到尽头。我就在那条长长的堤坝上走着，这时有什么人……忽然从背后推了我一把，接着我就掉进水里。水很凉，凉的刺骨……虽然当时很惊慌，但我仍然挣扎着游向水面……可这时有水草缠住了我的脚，让我怎么也浮不上去……我在水里不能呼吸，胸口就像烧起来一样，越来越难受……后来……后来我就……」
这时病人的身体忽然痉挛起来，大量的汗水开始从他的额头渗出。
他的双手死命地抓住床沿，把自己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A先生确定后面的部分就是导致他不安的病因，于是急切地问道：「后来到底怎么了？」
这时，病人全身的动作忽然停止了。
他猛地睁大眼睛，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A先生，接着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后来……我就这样被呛死了。”
说完这句话，大量的黑血开始从他的嘴角涌出……他全身的皮肤变得惨白，进而浮现出无数皱褶。他的身体越来越浮肿，接着腹部的皮肤纷纷绽开，无数黑色的絮状物伴随着腥臭的脓液从肚子里流了出来……那是已经腐烂的水草。
“真的！我当时亲眼看到的！绝对没有错！”
对我描述着当时场景的A先生坚称自己没有看错。
后来A先生报了警，赶来的警察带走了那名病人的尸体，后来还要求他去警局做了笔录。
虽然A先生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告诉了问询的警员，可对方却怎么也不相信他说的话。
“他们告诉我那不可能是真的，因为经过法医的坚定，那个家伙已经死了至少有一个月了！“
那前来诊所就诊的他到底是什么呢？
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A先生从那以后就转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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