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看到小空的素描簿后已经过去了一天。
毫无疑问她第一本子上画着的八个戒指是一条重要线索，但是她最后一页画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爱？
回想起那上面我和大姐头的笑容，我“啪”地将双手重重地盖在脸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又一阵的热度传入掌心。
可恶，在害羞什么啊我！
或许就像是街景和动物素描一样，她只是随便画了些东西然后小孩子脾气瞎起名而已。
我怎么可以因为这种事情而动摇呢。
“没错。”
我暗自下定了决心，今天一定要找出些新的线索。
“HELLO——我们从健身房洗完澡回来了哦。“
大姐头、阿雅和小空从正门处走进来，带着一阵好闻的味道。
“能每天这么痛快地洗澡真是太好了，你这家伙要多谢谢你的朋友啊。”
大姐头用指尖梳理着及肩的长发笑着说。
大概是因为刚洗完澡吧，她的面颊带着玫瑰的颜色。
白皙的皮肤蒸腾着微微的热气，吹弹可破。
我看着她浅褐色的眼睛，内心突然涌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
想触碰她。
因为我没有回答，所以她的表情似乎有些疑惑。
但这家伙一定不知道我在和怎样的原始本能作斗争。
我强迫自己把目光低垂下去，却只注意到了她凹凸有致的曲线。
为什么现在快时尚店的基础款T恤不能做厚一些呢？
像是被太阳晃到一样，我闭上眼睛默默地想。
“那个，我今天，要去一趟福利院……看那个小朋友。”
我垂着头。
“……再见。”
我飞也似地逃了出去。
☆
走在大街上，我的头皮暴露在灼热的阳光下后，我才发现自己做事真是欠考虑。
虽然探望的礼物可以现买，但是穿着拖鞋裤衩去福利院也实在是太随意了。
而且更重要的事情是，福利院并不在恶魔之壁的范围内。
该怎么办呢……
让院长她把浩浩带出来见面吗？
虽然不是不可以，但这样肯定会给她添麻烦的。
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晃着，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恶魔之壁的边界。
站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上，红绿灯上绿色的小人不断重复着奔跑的动作。
周围的人都向着前方正常地前进，对于停在那里的我也只是给了奇怪的一瞥。
双手插兜的我缩了起来，像是肩胛骨那里要长出翅膀。
自上次意识到恶魔之壁的存在后，我们几个人再也没来过这里。
这个地方似乎成为了我们集体的心理阴影并大家当作了一个理所应当存在的事实而被选择性遗忘。
我注视着红绿灯，红绿灯上的绿色小人奔跑速度越来越快的同时绿色的轮廓也开始闪烁。这是快要变为红灯的信号。
“还是走吧。”
我耸耸肩。
这时，一对男女向我冲了过来。
他们似乎是在赶时间，而且很显然，他们并不打算错过这个绿灯。
“耽误别人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我稍稍为他们让开了路。
但他们对此却并不满足。
那个男人在靠近我的一瞬间，用力将我推上了人行横道。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等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了斑马线上，旁边是紧急刹车的公交车。
那一对男女头也没回地跑向了远方，没有给路人抓住他们的机会。
围观的老人们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那两人，年轻人则伸出手将我扶起来。
一位好心的女性拉着我的手将我带到马路对面，从包中拿出酒精棉片为我蹭破的手掌消毒。
她温柔地问我：“痛不痛？”
我嘴里重复着，“不痛。”，“没关系。”，“谢谢你。”
但实际上，无论是她的声音也好，还是手掌的疼痛也好我都没有放在心上。
我愣愣地看着马路对面自己看了半月有余的景色——
我突破了恶魔之壁。
☆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了，好心的女性也向我挥手告别，但我仍旧站在那里看着马路对面的景色。
为什么我们之前没有想到呢……
行人可以在这些地方自由通行但是我们却只会来回打转的原因。
与其说是空间形成了障壁，倒不如说我们本身出了问题。
成为异物的不是空间，而是我们自己。
我很想拉住一个人去验证我的想法，但是我却担心自己无法承受后果。
难得突破了这里，万一出现了差错被传送回去该怎么办。
我得抓住这次机会去找一些线索。
而且是要赶快。
艳阳下我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我思考了好几条可以做的事情，但是李扬绑着绷带的脸却总是浮上我的脑海。
我看着他**入墙体的时候，内心毫无波动。
我看着他在医院躺着像个死人的时候，内心毫无波动。
他看着他在我身边胡说八道的时候，我的内心除了觉得麻烦以外没有任何想法。
他是我的同僚，他是我的大学同学，他是我的高中同学。
漫长的岁月中，李扬对我的陪伴只换来了我内心中冷冰冰的嗤笑。
我看他像个小丑，我看他像个戏子。
但是现在这个时间，我却很想他。
阳光灼热。
我向着医院的方向迈开脚步。
从开始的小走，到后来的快走，再到最后的奔跑。
拖鞋并不适合跑步，所以我跑得跌跌撞撞。
磕磕绊绊之中我又想了很多事情。
长久以来的日子里，我一直站在李扬的旁边思考：
思考这个人怎么会这么蠢，思考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人。
我的冷眼透过很多人的嘴变成谣言，最后传到他的耳朵里。
但是李扬听到后却只是不在乎地嬉笑着，继续说着蠢话。
或许他是头脑简单，没有思考过这些麻烦的事情，又或者他是真的把我当作朋友。
哪个才是真的呢。
我感情贫乏的内心无法自作多情地做出选择，所以我想这两个大概各有50%的概率。
“50%的概率……值得你跑来吗。”
我在医院雪白的建筑前停下来，一边喘着气一边向里面走去。
“当然了。”
我的内心自说自话起来。
因为他陪在我身边的「事实」可是100%的。
那是——
多大的概率也无法超越的回忆。
“那个！”
我轻拍着护士台的大理石桌面引起护士们的注意。
“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
年轻的护士看着衣冠不整的我也只是微微笑着。
“之前……半个多月前有个外伤的病人叫作李扬的，请问他现在醒了吗？”
“李扬先生——”
两个护士对视一眼。
“李扬先生难道是那个人？”
撇过头去，她们两个人轻轻咬着耳朵。
“有可能，我感觉应该再确认一下。”
“但半个月前的李扬先生大概就是那位了吧？”
我一脸茫然地等着她们。
注意到我的目光，年轻的护士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再次看向我：
“请问您说的李扬先生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呢？”
“是警察，啊我们是同事。”
“嘛啊~那就是了！”
年轻的护士眼睛里面放出星星。
“他已经出院了哦！”
“哎？什么时候？”
“就在三天前。”
“那样的重伤从昏迷到出院那家伙只用了半个月吗？”
“简直是医学奇迹呢。”
年长的护士笑眯眯地说。
“而且而且，他还拐走了我们最漂亮的护士长哦！”
“哎？什么时候？”
“就在三天前。”
“那样的重伤从昏迷到出院那家伙只用了半个月而且还拐走了护士长吗？！”
“没错没错，护士长三天前辞职和李扬先生一起走了哦。大家都说她是嫁给了爱情呢。”
“但……但是为什么我们作为李扬的同事没有收到任何申请……”
“李扬先生说都半个月了警局也没有人过来看他，但是工资却还是照样发，所以打算就这么跑路了。”
站在空调风下，我打了个冷战。
“啊对了，说到这里，李扬先生说了如果有同事来找他就把这个交给他。”
年轻的护士拉开抽屉将一张折好的纸放在护士台上。
“谢谢……”
拿到那张从横格本上随便撕下来的纸，我离开笑着的护士们，走向大门外。
我身上的衣服在医院充足的冷气下已经变冷贴在我后背上，现在重新站在阳光下我甚至觉得有些温暖。
躲开熙攘的人群，我站在一个小角落打开那张纸，李扬在上面用我熟悉的字迹写着依旧不着调的话：
“莫名其妙地被人宰了，莫名其妙地醒了，然后莫名其妙地身体好了，一睁眼看见了一个绝世大美女，还是个眼镜娘！还有能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我已经规划好未来了，去南方！随便做点小买卖，卖吃的也好，做网店也好，等挣钱了再把我妈我爸叫来。抱歉了兄弟，我先走一步。”
在信的下方写着一个附注：
“PS.要活着！要活着！要活着！”
和另一个附注：
“PPS.如果局子里的人如果问起来记得帮我说两句话。”
为了强调这一点，他还在空白的地方用红笔画了几个巨大的惊叹号。
灼热的阳光下，我又重复看了两遍信，正反面都看过了，确认自己没有遗失什么重要信息后，将它再次折好放到兜里。
李扬的脸又再次浮现在了我的脑海。
这次他的脸上没有缠着绷带。
他像从前一样对我笑着——
直到我给了他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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