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制椽梁交飞头顶，丹楹刻桷；窗上香木刻缕成格，青琐绮疎；其间错落阑榥屏风，雕文花鸟。
这个古色古香的空间里，一群奇形怪状的“东西”聚在一起，嘴上念个不停。
一只仿佛从中间被裁开，身体一半黑色一半白色的布偶熊嗤笑道：
[库库，到头来连社交max的纽约客都问不出来吗，好紧的嘴巴啊，库库。]
听他这么说，对面站着的人马上回应道：
[问了半天，还是不清楚她怎么考进这里来的呢。而且，魑魅原来接受转学生的吗？]
[据我所知，至少在这个年级里是头一个呢，库库。]
黑白熊布偶搓搓圆乎乎的手，闪电状的红色眼睛里微微发光，用可爱的脸一脸猥琐地库库笑着。
闻明看着屏幕上几个虚拟形象挤在教室后面，作为对话的气泡一个接一个的从他们头顶上冒出来。
“他们都在议论转校生的事呢。”
水上柚季说着收起手机，偷偷指了指右边围住姑布了了的人群。
刚才的对话都是那群学生在手机上打字，发在线上空间里的，
不夸张的说，这所学校的高层就是个字面意义上的外貌协会，作为首脑的理事长更是个风评恶劣的极品渣女，很难想象他们会允许这么一条其貌不扬的漏网之鱼摸进来。
“你怎么看？”
说话间水上柚季递过来一个暧昧的眼神，闻明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因为严格来说，他也算是新人的“同类”。
也就是：长得不丑，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达不到周围人的档次…
说起来，关于闻明为什么能够入学这里的问题，在刚开学的时候也掀起过不小的议论热潮。
大部分人都只是私底下议论议论，有少部分脸皮厚心思浅的如孙风达之流会贴脸直球发问。
不过大家好奇归好奇，倒也没有多坏的心思，其中有些后来还成了闻明的朋友，相处不错。
当然，这里也不是什么乌托邦，喜欢动手动脚耀武扬威的人还是有的，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细粮吃太多了，肚肠里毛病也多，嘴臭又臭屁：
“瞅瞅你那张脸，你怎么进来的啊，是不是塞钱走后门了？”
“看他这个穷酸样子，估计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可能啊，是走了那个老女人的‘后门’，给人家伺候爽了！”
“哈哈，瞎说，她再饥渴也不能看得上他啊…也不好说，兴许是这小子‘口舌’功夫厉害——会舔？”
类似于上面这种对话，在上学期的时候闻明还是听过不少的。其实这些还算“文明”点了，部分特别没品的人阴阳怪气还要带上闻明的亲属…主要是母亲，他们话说的太难听，可以参考下那个名叫阿甘热爱奔跑的男人。
想起那段不远不近的岁月，闻明有些感慨，还挺想念那些可爱的人的。可惜当时没有珍惜，下手太重，现在想见也见不到了。
说起来，就是那个时候和作为保健医的林老师低头不见抬头见，渐渐熟悉了起来。
也算是因祸得福？
闻明虽然也挺好奇转校生的事情，但碍于自己的立场不方便置喙，转而问道：
“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议论她，不怕被看见吗？”
“报告闻警官，当事人疑似没有登录‘st’账号！所以并不知情！”
水上柚季搞怪的把手放到眉边，打了个军方的手势说道。
是想说自己假正经吧，闻明也懒得管她是不是在明嘲暗讽。
st，就是泡沫树（spume tree）的缩略称呼，以“打造第二社交圈”为口号的虚拟社交网络，到现在已经运营了十三年，广为大众所接受。
对于闻明这一代人来说，st早已融入了他们的生活，成为了一种不可缺少的交流方式。
不过因为某些原因，闻明并没有注册就是了。
很多人为了方便，会将手机定位捆绑在st的虚拟形象上，这样不管走到哪里st里的自己也会跟着到同一个地方。当然，因为可以选择不同频道，倒也不必担心会被不法分子寻迹追踪找上门来。
退一万步，真被有心人盯上了，也有及时可行的反制措施，毕竟st的安全措施号称万无一失嘛。
实际上，班级里有在使用st的人，超过八成，他们的角色现在就在虚拟教室——也就是那个古风房间里。
“我看了好几遍，教室里并没有增加面生的面孔，不知道她是没定位过来还是没带手机呢？”
水上柚季补充道。
所以大家才在线上肆无忌惮地议论着近在身边的人，而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我才讨厌用st啊…
闻明想着，看向被众人围住的转校生，仿佛看到了上学期的自己，想起那时候被卫依发动的问题轰炸，心里对新来的女生多少有点同情。
因为快要上课了，围在那里的人散了不少，只剩下四五个好奇宝宝还坚持在那里。
就在这时，变薄的人墙一阵骚动，然后安静下来。闻明和水上柚季还奇怪发生了什么，那几个人挪动身体，让出了一条缝隙。
新来的女生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客客气气地冲几人低下头一脸不好意思地说了什么，为首的卫依听了连忙笑着摆了摆手。
接着她便从那道缝隙里走了出来，摇着麻花辫子…走到了闻明桌前，站在那里，低下头看着闻明。
水上柚季手指一动，自然快速地熄灭了手机屏幕，一脸云淡风轻老神在在，目光却又偷偷摸摸地撇过来。
原本以为她只是路过，谁成想实际情况却大大出乎了闻明以及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她好像看得不过瘾似的，猛地弯下身子，把脸凑到离闻明脸不到半米的距离，隔着厚厚的镜片，眯起眼来凝视着他。
“嗯……”
还像是鉴宝专家一样，发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沉吟声。
闻明也不好视若无睹，便抬起头来看了回去，张口问道：
“…有何贵干？”
女孩这才停下来诡异的凝视，并且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站直身子，落落大方地向闻明伸出了右手：
“你好，我叫姑布了了，姑娘的姑，抹布的布，了是…”
“我知道，不了了之的‘了了’。”
看她露出来有些意外的表情，闻明指了指黑板：
“你早会的时候有写。”
姑布了了跟着看了眼黑板，想起来之后也没有露出感到羞耻的样子。
“啊，是的…那个，请多关照？”
“……”
看着她暗含期待的眼神，闻明在心里叹了口气，伸出手和她握了握，意思了下便马上松开。
这种不带情欲的社交性的接触，实际上倒也不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不过就和静电一样，能避则避，不致命不代表一定要去碰一碰。
“我叫闻明，日月明。”
“闻明吗…真是个好名字。”
“好在哪里？”
“？？？”
面对闻明的问题，暗中观察的水上柚季一脸问号，姑布了了却毫不犹豫：
“虽然是很简单的字，但却有一种…很有力的感觉，干干净净，写起来会很坦荡吧。”
看着她微笑着念叨自己的名字，闻明心里感到十分古怪，她为什么要特地跑过来和自己打招呼呢。
只见姑布了了突然变得有些扭捏，一只手放到胸襟上，手指捏住一颗纽扣不安分的活动着，犹豫了片刻才说到：
“那个，我在上学路上，掉到了一个男生身上。”
她隔着镜片眨了眨眼睛，仿佛在拿眼前的面孔和记忆里残存的影像做着对比：
“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吧。”
她说着，估计是想起了那一幕，脸红了起来。
难道是，早上那个从天而降给他脸上来了下“猛龙摆尾”，一个前空翻平稳落地，骂了他一句就潇洒离去的女生？
“下流！”
这句话在他脑子里不停回响起来，发令枪在他脑海里打响，大脑开始飞转。
怎么办，承认吗，感觉会很麻烦啊。矢口否认吗，反正她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看她那副不确定的样子，估计事发突然，她自己也没看清楚吧。对，一定是这样的，毕竟我也没记住她的模样啊……这么说来，她当时穿的是校服吗，居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记忆里只记得，一片黑色……
“额，抱qi”
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毕竟还是做出了耍流氓的行为，闻明决定坦诚道歉。
“非常抱歉！”
“哎？”
却没想到姑布了了抢先他一步，弯着腰来了个标准的鞠躬道歉礼。
“当时我从树上掉下来，你是为了接住我才跑过去的对吧。”
虽然最后接的方式有些问题就是了…闻明想着点了点头。
姑布了了见状接着说了下去，声音也渐渐提高，好像情绪激动了起来：
“明明你好心帮我，我却不分青红皂白，说你是下流的变态！”
“姑布同学，其实我不在意的，那个…”
不要这么大声的说变态下流这样的字眼啊！周围的人不是都看过来了吗！
事与愿违，她非但没停下来，反而越说越起劲了：
“不，是我的错，闻同学你奋不顾身，我却把屁…屁股坐在你的脸上！”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闻明把转校生的屁股怎么了？
包括水上柚季在内的许多人头顶上冒出了大大的感叹号，纷纷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两人这边。
“姑布同学！”
“嗯？”
“你真不用，那么大声的……”
“嗯……啊！”
闻明提醒之下，她也反应过来了吧，脸变得更红了，说的话也磕磕巴巴的：
“总总之，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只是一场意外而已，你不用道歉的。”
看来转校生是一个，个性认真的女生啊。姑布了了接着说：
“还有，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接住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我肯定会摔个不轻的…对了，”她说着突然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担忧起来：
“你有受伤吗，当时我只想着离开，也不知道你伤到没有。”
她说着脸上有些愧疚，闻明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
“还好啦，后脑勺稍微有点痛吧，顶多也就是擦伤的程度。”
姑布了了听了却急了，双手按到闻明的桌面上，音调一下高了上去：
“不可以那么轻率，那里可是很重要的部位啊！”
重要的部位？
窃听的家伙们听到关键词又悸动起来了。
妹妹啊，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呢？
闻明还没来得及头疼，姑布了了啪的一声抓住他的手腕，急促道：
“快，我们去医院吧！”
闻明连忙挣脱，姑布了了根本抓不住，她露出不解的表情：
“哎，为什么？”
“不用小题大做啦，我好的很。”
“不行，那里可不是小事，有可能现在感觉不出来，必须去做检查才行！”
“那我放学之后再去，就这样，好吗。”
闻明还想用一招缓兵之计糊弄过去，没想到姑布了了完全不吃这一套，步步紧逼：
“那怎么行，耽误不得的，听话，我陪你去请假，老师听了情况之后会理解的。”
她说着伸出手。
闻明躲开。
“闻明？”
“…恕难从命。”
这女人怎么回事啊，说话归说话，怎么老是想动手动脚的。
不知道男孩子都是很矜持的吗！
“……那好”
姑布了了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闻明指望着她能自动放弃，没想到她把脸一沉，坚定地吐出话语：
“我拖，也要把你拖去医院。”
她话没说完就扑了上去，闻明早有准备，灵活的闪开，转身就往后门跑去。
拜拜！
估计没想到闻明逃的这么干脆，姑布了了愣了一下，也马上追了上去。
班里那帮人不明所以，但不妨碍他们起哄：
“上啊姑布，别让他跑了！”
“万里青空之下，草场状态也是绝妙，看来能成就一场好比赛呢。”
“道路会不断延伸，所以不要停下来！”
“润！润！润！”
“呜呼，冲啊闻师傅，让新来的见识见识你的スピード！”
最后说话的是水上柚季。
把声音甩到身后，少年少女奔跑在走廊上，挥洒着青春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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