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子哥你回来啦？”枫晞一直守在枫子云的办公室里直到半夜。
枫晞揉了揉眼，抬头看着推门进来的枫子云，欣喜的眼神突然变得关切起来。
“怎么了？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
枫子云身上的破袍子让枫晞不禁担心起来。
“小晞，听着，那个人不是真正的我！”枫子云径直走到了枫晞身前郑重其事地说道。
“啊……诶？”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话，枫晞自然也是一脸茫然。
“他是我曾经的梦魇，他自称是‘智者’，现在被具象化成为了现实。”
“智者拥有我曾拥有过的所有能力，恐怕远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他想要杀死我，然后取代我成为真正的枫子云，虽然不清楚他的目的，但他从一开始就跳过了与我和解，这就说明他的理念与我绝对冲突。”
“这是一场苦战，我没有把握能赢，甚至看不到任何希望，所以……”
枫晞突然打断了枫子云的话。
“我愿意，就算是死。”枫晞笑着说道。
在半神教教会时，枫子云像是变了一个人，从那时起枫晞就有些古怪。
这下听到枫子云的解释，她才终于明白了真相。
“我活下去的意义就是枫子哥，所以我很开心，枫子哥能够信任我，就说明枫子哥依然还是我的枫子哥，这就够了。”
枫晞甜甜的笑着，一头就扑进了枫子云的怀里。
她很久没有像这样亲近过枫子云了，这种温暖的感觉瞬间就涌上了心头，数个月以来的委屈一下子就迸发了，酸意也在鼻腔蔓延开来。
“对不起……枫子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捣乱的！别抛下我一个人……”枫晞委屈地啜泣着，沾湿枫子云胸前衣服的也分不清是鼻涕还是眼泪。
而枫子云也只是沉默地坐着，任凭她发泄着情绪，静静听着少女的倾诉。
就这样，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的枫晞缓缓合上了眼，带着浅浅的呼噜声沉沉睡在了枫子云的怀里。
枫子云低头，为她拭去了睫毛上晶莹的泪珠。
他轻轻安抚着怀里的女孩，将她平躺在沙发上后又盖上了毛毯，自己却悄悄起身，裹着那脏兮兮的黑袍独自离去。
他走在大街上，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心中很是难受。
因为他发现，自己竟无能到没法给枫晞任何一句承诺。
……
四周尽是陌生的废墟，头顶的天空红得渗人，像是一大片被血腥玷污的平静湖水。
枫晞拄着长刀，身上脸上满是血痕，无比狼狈。
她毫不在意地擦去了嘴角的血迹，眼神凶恶地盯着面前的巨型怪物。
那怪物像是某种更为神秘的诅咒，枫晞根本看不清怪物的样子，即使她此刻就站在怪物身前。
怪物的周身都散发着不祥的黑色雾气，而其躯壳也在黑雾中若隐若现，让枫晞的大脑完全无法认知这种超自然的生命体。
不，与其称之为怪物，倒不如暂且称之为‘兔子’的……神。
见枫晞无力继续战斗，但祂却并不攻击，而是耐心地等待着枫晞恢复体力。
恍惚间，枫晞仿佛在祂周身的黑雾里窥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枫……子……哥？”
突然，两幅画面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并且开始重合。
她面前的怪物之神竟然缓缓化作了枫子云的模样，随后走到了她的跟前。
“……杀了我……”
“嗤——”
枫晞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发现枫子云正一脸温柔的笑着，口腔里却漫出了大口的紫黑色鲜血。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手里握着的那把长刀正刺在枫子云的心脏。
“不……不！！”
枫晞不知所措地松开了手，忙不迭地疯狂摇头朝后退去。
可枫子云的脸上没有一丝不甘，而是无比欣慰。
随着鲜血越来越多地涌出身体，枫子云再也无力支撑，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昂起头，张着嘴，不知说了些什么。
枫晞瞪大了眼，突如其来的悲伤堵住了她的眼，泪水竟一滴都挤不出来。
“啊——！！”
枫晞惊叫一声，猛地坐起身来。
不知何时，她的眼泪已经打湿了盖在身上的毛毯。
枫晞靠在沙发上，缓了很久才慢慢冷静下来。
自从目睹了小维娜的[天堂之眼]后，她就偶尔会做这样的梦，上一次做梦还是在那个魔女为她预言的当晚。
只是，先前的噩梦没有任何一次像这样真实，仿佛就真正发生在她的身上一样。
枫晞捂着脑袋，努力让自己忘记那些画面，可她越是想要忘记，记忆就越深刻。
在幻象中看到的枫子云，在预言里看到的恶魔，两幅画面渐渐重合，就和她的梦境一样，枫子哥成为了她最后的敌人。
像是某种诅咒的征兆般，让枫晞感到害怕。
“不！不！我不会……绝对不会伤害枫子哥的！那个人，一定是那个该死的智者！”
……
在文员们离开锋城后，整座城市都陷入了瘫痪，全城都在为战争做准备，每个人都被兔子与反贼们弄得精疲力竭。
缺少文官的统筹后，城市的内部基本已经乱作一团，甚至随便哪条小巷里都有可能躺着一两具死尸。
枫晞一大早就出了门，街上一片萧条，偶尔遇到的人也不敢悠哉到把时间浪费在行走上。
在枫子云消失的时候，她才真正能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她甚至无法想象，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人，如何能坐上这座城市，乃至整个永锋帝国的王座。
枫晞每每想到这，就无比心疼枫子哥，相比于其他老谋深算的上位者，年轻的他又要花费多少心机，设计多少手段才能服众？
明明枫子哥也只是个并不成熟的孩子，却要为了这座城市如此操劳，而自己有时也控制不住地要为他添许多麻烦。
枫晞有些自责，眼睛无神地扫过周围，突然注意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战备基地的门口。
她越过门禁，进入了曾经的校园。
自从锋城进入高度戒备状态后，战备基地也改变了教学模式，将文化课的课程大减，空出的时间全部改为了异能课和军事训练。
在如今的世界，没有谁能够一直活在别人的荫庇下，一但前线的缺口过大，这些还是小孩子的学生们就要拿上武器顶替空缺。
枫晞顿时感到一阵悲凉。
她并不是可怜这些和她同样年纪的学生，更不是可怜自己。
只是，他们的人生就像是这台战争机器里的一个个备用零件，生来就是为了去弥补上一个血淋淋的缺口。
无论他们现在怎样努力或是怎样逍遥，都只不过是被放入同一台机器的不同位置，替换掉上一代，然后再被下一代替换。
所有人的结局都只有一个——一生被拘束，然后死去，没有资格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结局，无论如何挣扎过，就像她一样——就像张小飞那样。
她不像枫子哥那样，对张小飞寄予了太多感情，只是将他的努力看在眼里，最后见证他的死亡，只留下一抔黄土，凄凉墓碑。
枫晞躲在教学楼的角落里，看着外面操场上奔跑的学生。
忽然，一道人影在她的余光中晃过。
枫晞的注意立刻就被那消失在拐角的身影所吸引，于是悄悄地跟了上去。
远远的跟着那鬼鬼祟祟的家伙离开了教学楼，钻进了一片幽深的树林，找到了一座废弃的篮球馆。
在不久之前，这里也是学生们逃课的圣地，只是后来不知被谁传说闹鬼，再加上完全没有人打理这边，渐渐就没有人愿意来了。
枫晞见那人就这么窜进了球馆半开半掩的大门里，自己也赶紧凑到了门前。
她刚走到门前，还没来得及伸出脑袋一看究竟，大门竟突然被从里面推开了。
“喔！”
枫晞倒是没有被吓到，只不过从里面出来的人却被吓了好一跳。
“叶……叶瑶姐？”枫晞有些惊讶，叶瑶竟然会出现在这种偏僻地方。
“呼——是小晞啊，吓死我了……”叶瑶拍着胸脯安抚着自己的心跳。
“叶瑶姐在这里干嘛呢？”枫晞好奇道。
“没，没干嘛啊……”叶瑶有些心虚。
“里面是什么呀？刚才我还看到有个人进去了。”枫晞歪着脑袋窥视着里面，只不过光线不好看不太清。
“什么也没有！”叶瑶挪了挪，再次挡住了枫晞的视线。
“告诉我嘛！”枫晞不满道，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无比惊恐，“叶瑶姐，你该不会……背叛枫子哥了吧？”
听到枫晞的话后，叶瑶的表情先是一愣，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是那、那种女人！”叶瑶的脸红得像苹果一样，这还是枫晞第一次见叶瑶害羞的样子，顿时明白了枫子哥为什么会对她如此钟情了。
“哈哈哈哈哈哈——！”
篮球馆里突然爆发出女人的大笑声，随后大门便被彻底大开，枫晞这才看清楚了里面堆着一台台复杂的仪器，以及站在叶瑶旁边的女人——‘魔女’。
“你这家伙！竟敢出现在这里！”枫晞看到对方的第一时间就想要拔刀，只不过她及时控制住了自己。
既然叶瑶没有动手，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枫晞愿意相信她。
“你这小妹妹说话还是挺有趣哈！”魔女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显然她就是枫晞刚才跟踪的神秘人。
“好啦！别笑啦！”叶瑶有些羞恼地嗔怒道。
枫晞的脸色沉了下去，她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魔女自然也看出了枫晞的疑虑。
“那就告诉你吧，其实现在的红鹰团可不算是锋城的敌人哦。”魔女轻松地说道，“我只是想要这个组织延续下去而已，无论以任何形式，只有你哥哥消除了对我们的防备红鹰团才有可能活下来。”
“所以你才要红鹰团假意送死，装作被灭亡的样子，然后打散融入锋城里？”
“嗯～真聪明！”魔女伸手想要拍拍她的脑袋，却被枫晞嫌弃地拍开。
“那些仪器是什么？”枫晞依然不放过魔女。
“那些啊……”魔女扭头看了看叶瑶。
“我来说吧。”叶瑶接过了话头，最终她还是不想瞒着枫晞，“那是精神力增幅器，可以放大异能的机器，只不过有些副作用，但作为一张底牌而言足够了。”
枫晞有些惊讶，战备基地里竟然藏着这样的东西。
“为什么不……”
“我不会告诉枫子云的，我希望你也别告诉任何人。”叶瑶抢答了枫晞的问题，“因为……我可能会死，只是我宁可用我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去换整座城市的命。”
“……”枫晞愣住了，她不知该说什么，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也是堵在了喉头。
她们的话题从这一刻起，变得无比沉重。
“希望……你能理解……不要告诉他，求你了。”
枫晞明白，这是叶瑶的觉悟，她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去拯救枫子哥。
可她呢？自诩拯救，可从头到尾只是在给枫子哥添乱，她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叶瑶呢？她有什么资格说出自己比叶瑶更爱枫子云呢？
枫晞张着嘴，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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