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之前一直和叶理香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是互相扶持互相依靠的好友关系——这是因为叶理香的情况复杂:杀人游戏的幸存者、半魔女、被两界和时间抛弃的孤女,现在还得加上一个密封“宝藏”的“钥匙”身份。
但现在不同,她需要叶理香,她想要掌控叶理香,她必须要深入了解叶理香——不然她的计划就无从谈起。
下凡的神明在没有人性的制约后越发向它在魔法界的同僚靠拢,在这件事上它的低语充满诱惑且致命:“比()更()的是(),请填空···”
“亲人”这个词,对失去了父母的宁清来说明明应该是一种救赎、一次新生、一段新的开始,如今却成为了宁清拿来推进计划的肮脏的工具。
魔法少女的良心在痛,可是越痛,她对待叶理香就越发温柔、笑容越发和煦。
地面犹如圆月般的影子里,似乎是魔女的东西缓缓流转,散发着危险气息——它在警惕着我,宁清心里想。
魔法界最知道半魔女是什么。在最理想的状态下,半魔女就是另一个自己:这个自己强大、睿智而且意志坚定,难怪叶理香能撑那么久。
“我今早会出门一趟,”宁清轻声说道,“你就呆在家里乖乖的,不要乱跑。”
宁清知道有人会来找她,最好那个人是独自前来,这样的话她的计划成功几率便又能高上几分。
“嗯。”叶理香低垂着头,继续织着她的玩偶。
关门声响起,宁清的别墅内只剩下叶理香一人。
叶理香重重地松了口气,颤抖着将她的变身器从衣服内衬中取出,影子中的东西看着她,正如她看着影子一样。
自从那次因艾丽莎而入梦,她的防护便因为恐惧被破开一个大口子。但影响她的不只有梦境,身旁的魔女化身也因为她的动摇而加大了蛊惑的力度:一切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这句话本身没错,然而···
大家都在忍受,大家都在苦海中备受煎熬,叶理香想起了那天那个摩天轮内,那个“轮回者绮礼”。
叶理香再次把变身器收了起来,魔女化身失望地叹气。半魔女咬紧牙关,她隐约能感受到哪里不对劲,宁清一定是有事瞒着她,但叶理香自从入梦后对身体的掌控大不如前,同时“影子”的剧烈运动让她内心的恐惧愈发强烈。
于是叶理香只能规规矩矩地做她的“金屋藏娇”(名词),尽力保持理智:魔法之风的暴动尚未停息,我不能,我不能···
叶理香突然愣住了,我不能什么来着?不能···出去?不能···和她们接触?不能···远离宁清?
不对,不对,不对,不该是这样——那她冒险出走、独自和绮礼、梨花会面、摩天轮上的谈话又算什么?
可是,叶理香每每想到这里,她身边的魔女化身总是异常激动和兴奋,于是半魔女每次都因为恐惧而退缩,进而封存刚刚的回忆。
“它是想蛊惑我成为魔法少女吗?”叶理香总是忍不住想,她如今这副模样是艾丽莎的手笔,而魔女化身——身着公主裙的小丑又总是会和圆月交相呼应、一同浮现。
正在这时,别墅的门铃响了。
——————
“···你真敢让她独自一人前去?”宁清既是意外又是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在她面前,身着便服的宁晏摇摇头:“你心里还是有绮礼的嘛。”
宁清摆摆手,示意宁晏先请。
宁晏不比护士魔法少女,虽然他们在目标上达成了一致(暂时?),但宁晏对宁清的态度因为“神性的残余”(指刻意模仿)没有她那般充满敌意。
不过看着宁清此刻的动作,宁晏就像是被挨了一顿闷棍般,有气撒不出。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连最简单的擒贼先擒王都做不到,甚至如今前来看望梨花还要看着宁清···
“所以你为什么不阻止她?”护士魔法少女愤怒地抗议。
“所以你有什么办法安慰可怜的梨花?”宁晏觉得,也许这一切就像山体滑坡,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仿佛设定好的程序,宁清颇有节奏地敲响了梨花的家门。
没有意外,梨花的父母一脸担忧地开门;不出所料,宁清轻松地进入了梨花的房间。
此时的梨花状态是什么样的?她那副绝望的表情宁清在轮回里至少看过不下百次。
无论是学姐还是肖丽华,对梨花而言都不是特别亲近的人,因此当其中一个将另一个击个粉碎,所造成的冲击、所涌来的悲伤、所攀附的绝望——一切都刚刚好。
宁清直立在梨花面前,将她披在身上、遮住头部的被子粗暴地扯开。
对于这样的梨花,宁清不需要像对叶理香那样温声细语。
——————
站在楼下的宁晏抬起头:宁清此刻只需要走个流程,就可以把梨花收入囊中,彻彻底底。
也许再过十分钟,上个月的梨花、这个月的梨花、活泼的梨花、沉默的梨花、上进的梨花、迷惘的梨花···各种各样的梨花,都不会存在了。
宁晏双手插入裤兜,坐在一旁的木椅上,面带忧伤。
但今天不会就这么平静的结束,宁晏侧过头去,看着有些懵逼的魔族。
属于小丑木偶那一系的魔族先锋“地龙”用力地甩开堆积在光滑圆润的脑袋上的尘土。神似蚯蚓的它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区而已,为什么领袖要把我派到这里来呢?”
它扭曲的身体从坚硬的水泥路下缓缓钻出,不知不觉间,魔族的领域张开。
这位有着数十只脚,身体却几乎和蚯蚓一致的魔族眨着它青蛙似的眼睛,看向不远处在长椅上坐着的宁晏。
“难道,它是想让我杀了你吗?”弯曲着、盘旋着,地龙的身体圈成一圈,前端高高立起的它背对阳光,对宁晏露出长满利齿的嘴巴。
宁晏悲哀地摇摇头,就连对方都在刻意配合,被抛弃的人竟是我自己?
就在地龙身体前倾即将发动攻击的时候,巨大的木桩从天而降,将它的身体狠狠地钉在地上。
“什···”魔族先锋还未反应过来,带刺的荆棘也破水泥地而出攀附缠绕、深深入肉。
地龙扭曲着它粗壮修长的身体,试图挣脱——快速再生什么的,对它而言轻而易举。
但很快半空中的空气被扭曲,许许多多近乎实体般的魔法界生物浮现出来,它们的五官狰狞,拍打着背后的四张昆虫般的羽翼,手持各种各样的武器,如苍蝇般围拢过来,宁晏觉得就像是蟑螂在进食。
“对,就是这样,你干得很好,再加把劲,你一定可以,一定可以做到的。”宁晏转过头去,梨花在前,宁清在后,两位魔法少女依次而出。
看着梨花那令人心碎的双眼,再看看宁清那与艾丽莎别无二致的嘴脸,宁晏压制着另一位的愤怒,尽可能缓慢而冷静地说道:“妖精和精灵终究是魔法界的生物,这么做对她的身体真的很不好——就算当初的契约白纸黑字说得清清楚楚,它们也一定能钻出漏洞。”
然而无论是梨花还是宁清,谁都没有回应他。
宁晏只能无声地用手遮住双眼,示意不忍再看。
接下来,梨花站到了重伤垂死的地龙面前,举起了手中的灵木法杖。
总共六十六下,宁晏暗自计数。宁清只是站在一旁,和其他妖精或是精灵一样袖手旁观。梨花用灵木法杖砸在魔族的头上总计六十六下——没有任何技巧、更不带任何感情,就这样活生生地将其砸死。
宁晏放下了手,看着魔族的尸体灰飞烟灭。
梨花的灵木法杖滚落在地,她跪倒在地上,放声痛哭。
宁清从背后半跪着抱住她,轻声安慰:“对,就是这样,没事的,把内心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不要怕,我在你身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愤怒吧,哭泣吧,一往直前吧···”
签订契约的妖精和精灵们没有像之前一样回到魔法界,它们的身体的确透明了一些,但它们仍然留在那里、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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