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跟着高圆寺的脚步前进,只是以正常的慢跑速度回顾着来时的路,因为没有手表,所以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大约在第一次看到野猪出没的看板附近,我发现了两个男学生的背影。
一个是我预料之内的幸村,另外一个则是比我先一步但还是耽误了一会儿时间才出发的A班桥本。
只是对于我所没想到的部分是,幸村好像并不是因为达到了体力极限才被迫减速,从桥本几乎支撑着他半边身子走路的样子来看,他恐怕是扭伤了左脚。
“你来了啊,绫小路。幸村同学扭到了左脚,看来在到达折返点的时候,他的脚踝就已经到极限了。”
桥本最先注意到了从后方接近的我,他替幸村解释着状况,作为搀扶着人一方的他承受着很大的负担,可是桥本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怨言,也没有太在乎和幸村之间班级的不同。
“真是丢脸……对不起,绫小路同学,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幸村恐怕这个时候并不愿意跟我交流,我们之前的分歧还没有得到和解,这几天也仅仅是进行着最低限度的对话,只是现在这个情况,比起理念上的不同,他心中的不甘占了上风。
“我来扶着另一边吧。”
我没有什么可指责他的,只是走过去架住幸村的另一边手臂,要是放着幸村不管,我甚至担心他会勉强自己偷偷想要加速。
“你没必要这样,如果你们都做了这种事,会连午饭都吃不上的。”
“那也比你的伤势恶化到连最后的考试都没办法参加要强,比起那个,午饭什么的总有办法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
“幸村,这并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情,而只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如果是我和桥本受了伤,你就算没有体力,也会留下来陪我们吧。”
“就像绫小路说的那样,我们只是碰巧从后面跟上来看到了,没有放着不管的道理。”
“高圆寺就没有管我。”
“那家伙管你你敢接吗?”
“哈哈……”
我和桥本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幸村说的没有脾气,他也只能开了个玩笑来缓解自己之前的矫情,看样子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只是因为疲劳损伤的堆积才会变成这样,如果真继续让他一个人撑下去,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我倒是觉得男生之间在运动过后互相搀扶着走在路上,如果背后再是沉下的夕阳,那岂不就是电视上常见的热血展开了吗?”
“你居然是会看那种东西的人吗?”
“比起热血,我觉得这更像什么不良在勾肩搭背。”
“不要说得那么破坏气氛啊,原本我想说这样我们三个就可以称之为一般意义上的‘兄弟’了。”
“你还打算就地结拜不成吗?虽然桥本你人是不错啦,可是毕竟你是A班的人,这种事情等毕业后我们还没有成为死敌的时候再说吧。”
“说的也是,现在我们也只能苦中作乐一下了。”
“苦中作乐吗……”
幸村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恐怕是想到了合宿至今发生的种种事情,我也不由得沉默。
“你们两个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吗?虽然我知道我作为外班人不太好问,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你发现了吗?”
“不如说不发现才奇怪吧,小组内的大家,我看就算是须藤也或多或少发现了。你们第一天的时候还有什么事情都一起商量,结果第二天开始就不怎么对话了,任谁看都觉得不对劲吧。”
“抱歉,我作为小组负责人让你们担心了。”
“那倒是谈不上啦,毕竟我们小组看起来是个平稳向前的状态,大家对取得好成绩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觉得有底了。一开始还很不服的弥彦那家伙,最近讽刺我的次数都变少了。”
桥本说了个不大不小的冷笑话,他是个十分擅长察言观色的学生,他判断我和幸村之间并不是什么巨大的矛盾,所以打算带动讲故事一般的氛围想要让我们说出来。
我本人是没什么意见的,不管是桥本打算拉近我们的关系也好,还是另有所图也好,想要解开问题,需要我和幸村都前进一步才行。
“我从小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读书。说实话,读书并不是我非常喜欢的事情,我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仅仅是因为有一个把弟弟当作学生的老师姐姐而已,那个老姐实在是乱来,总是强迫我做各种超出难度的题目。”
“不过也多亏了那样,幸村你的学力才那么高吧。”
幸村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平静地开口讲述他小时候的故事,桥本引导他一般轻轻附和,而我只是听着,三个人就这么走在正午的阳光下,多亏是冬天,现在的温度还算舒服。
“跟绫小路比起来我的学力也算不上什么了,就算是我自认为只有学习还算特长,也没办法做到每次考试都那么简单的拿到满分。说真的,有时候我就会想,绫小路你实在是太犯规了。”
幸村转过头来对我露出苦笑的表情,面对自己拼了命也难以追上的同伴,他的心情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形容的。
“我也和你的情况差不多啦,不如说,我的父亲是个非常厉害的教育家,在他的学生里,我也只是个小人物罢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父亲以教育家出身,现如今支持他的政坛里强势的青壮派大半都是他的学生,就算我是White House唯一的成功样本,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而已。
“是这样的吗?也是,这个时间上就算有着在天才的人物,也不会出现那种完人吧,如果想要比别人更强,付出与之匹配的努力是必须的,只不过天赋的高低也会决定能不能爬上那个地方和到达那个位置的时间,这么说来,人生真的是不公啊。”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说到天赋的话,我们班的公主大人才是最让人害怕的,在我看来,如果她认真的话,学力上就是绫小路也有可能被打败吧。”
桥本深感赞同地补充,他所说的学力应该不是指的高中阶段我们所考核的知识,而是说学习能力,那个部分我还是非常赞同的,我并不觉得自己的学习能力有多么顶尖,铃音,坂柳,又或者南云、堀北学他们,我们在学习能力上就算有差距,也不是多么决定性的因素。
“所以我现在深刻的明白了,只有学习又或者只有体力都是没办法在这里立足的,在此之前我一味地无视自己的缺点,以为只要发挥长处就可以成为A班;直到无人岛又或者体育祭,还有现在的合宿,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拖后腿……”
“不是那样的,预习考试和Paper Shuffle上没有你我们可赢不了的。”
“可能是那样吧,虽然有着很多不能接受的地方,可我也理解了一部分状况,明白了自己的弱小。这样的我……如果不拼上全力的话,能在班里存在下去吗?”
如果认为仅仅是留下来就需要拼上全力,为此所付出的时间,获得的成长,真的有可能是快乐的回忆吗?幸村疑惑的是那一点,他觉得只有迈进了向我们这种阶段的人,才能够把高等育成的校园生活当作娱乐。
“这我就要说说你了,幸村同学。不管是真正的社会上还是我们这个学校,优胜劣汰的确是最基础的规则之一,可是除此之外,并不是说没有所谓‘失败者’的容身之处。难不成你觉得我们整个A班里,就没有你认为的不够格留下的学生吗?”
“你这样说真的好吗,桥本。”
“你别管啦,道理就是那样的,有时候运气也是不讲理的。我们可以考虑长远的未来,然后做出合理的规划,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除此之外的事情就没有意义了,也不意味着完成了那些目标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不要太钻牛角尖了啊,幸村,我都看不下去了。”
桥本那样斥责着幸村,后者哑口无言,也或许是在天人交战,不过多亏了桥本,他想说的也大部分是我想说的,努力和享受时光并不是冲突的、不可共存的,只是对于每个人的含义都是不同的,幸村可能只是因为接二连三的受到自己不擅长项目考试的压力,才会忽视掉自己平常的那些心情吧,他只是有点焦虑罢了。
没准他需要跟我一样交个女朋友?
“是啊,我也看不起这个自己。老实说,我大概只是当时听了绫小路的话,对自己不如绫小路那么沉着感到自卑……不,是感到嫉妒吧。就算我知道那是不对的,也打算提升自己,可那种心情让我太着急了。对不起,绫小路,是我那个时候说话太重了。”
“没事的。我也不该把考试说得那么儿戏的,到头来,幸村你也只是希望我们小组能够取得好成绩吧。”
“好啦,握个手吧,这样大家有都是兄弟了。”
“你这个A班的还打算混入我们内部吗?”
“什么嘛,原来你们是演戏的,这么快就卸磨杀驴了。是打算套出我的故事吗?”
“我可不敢兴趣。”“我也一样。”
“别这样嘛,我们好歹是同一小组的同伴……”
我和幸村还是拒绝了握手的提议,两个男人这么郑重地握手言和感觉有点尴尬,倒是桥本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起来自己国中时候足球社的往事,俨然一副倾诉欲旺盛的样子,本着走回去打发路上时间的想法,我们也就任由他聊下去了。
最终我们还是没有赶上学校的午饭,好在在宿舍里,我简单煮了一点面条,算是勉强填饱了肚子,至于和铃音的见面还有其他需要打听的事项,就留到明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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