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夜进到人群里面，立刻看向北面主位。
一溜座椅摆放在正北方，每张桌子前贴着一块红纸，纸上写着毛笔字，组合在一起就是——小召弯换届选举大会。
除了莫无忌，村委会其他人都已经就坐。
孙有才还是那身中山装，头发似乎还染过，比韩夜上次见到时要亮。
再看坐在孙有才右侧的孙有禄，韩夜就想笑。
孙有禄今天竟然穿着一身西服，还打着领带。
这个年代西服很少见，港台来的，或者南方沿海地区才有极个别人穿。
想不到孙有禄竟然也搞了一套。
韩夜见他一套大号西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领带结也没打对，样子滑稽又可笑。
正应了“沐猴而冠”那个词。
孙有禄自己却得意洋洋沾沾自喜，过了今天上午他可就是一村之长了。
刚才韩夜她们进来，孙有禄发现莫无忌并没有出现，心中的得意就快压制不住了，要不是旁边还有镇里来的人，他几乎就要笑出声来。
韩夜也发现了正襟危坐的村委会几个人中央，孙有才左边还有两个陌生人。
韩夜知道这是镇里派来的人。
这是选举的规矩，上级要派人来“监督”的。
两个人不时和孙有才交谈几句，似乎很熟络的样子，孙有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这场景看在众村民眼里，就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韩夜正暗暗观察，突然一个声音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有些人真是自不量力！”声音尖锐又清晰。
大院中虽然人多，但大家都是小声交谈，在热烈中又有点压抑感。
毕竟有镇里的“领导”在场，平时肆无忌惮就的村民也被氛围带老实了。
以前胆大和孙有才也能聊几句的也住嘴了。
在这样的气氛中，这尖锐的声音就显得异常突兀。
所有人闻言气息都是一窒。
韩夜转过头，见说话的是孙巧巧。
今天孙巧巧穿的还是那条白裙子，脸上化了淡妆，还涂了口红。
此刻孙巧巧正看着她，眼中满是不屑。
刚才那话显然就是说给她听的。
韩夜心中冷笑，这小心机婊，竟然跳出来搞事。
韩夜微笑道：“不错，你说得对，贪污公款谋杀同事的家庭，确实没什么好人。”
韩夜这话一出，大几百号人“轰”的一下就炸开了。
前段时间警察调查孙家，传言满天飞，最后不了了之。
可这种事大家只是私下议论，像韩夜这么当众说出来，还是对着孙有才孙有禄说，那是一个都没有。
听到这话，孙有才身体一顿，神色一下就凝固了。
孙有禄“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韩夜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韩夜轻轻一笑道：“我又没指名道姓，你这站起来是啥意思？莫非你做过什么？”
“你……你……”
孙有禄一下说不出话来。
打嘴仗玩文字游戏他们哪里是韩夜的对手。
“你这是‘指桑骂槐’‘血口喷人’！”孙巧巧见二叔说不下去就接过了话头。
在小召弯，她可是一直认为没人口才比她好的，连父亲也不如她。
韩夜心中失笑，你个小心机婊主动出来招惹人，还还好意思说别人。
还在哥们儿面前卖弄成语。
“呵呵”
韩夜轻轻一笑道：“你能不能不要自夸，有些歪脖树它连“槐”都算不上，有些泼皮他就不是人！”
韩夜这话一说，孙巧巧就愣了，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韩夜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众村民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们当然也听不懂韩夜的反讽，可那句“泼皮他就不是人”却是大家都能理解的。
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众人的面骂孙有禄不是人。
孙有禄要不是人，那孙有才呢？
莫家这疯丫头，还真是啥话都敢说。
竟然当着全村人的面骂孙有才一家。
有人觉得莫召这是疯病还没好，有人觉得这“莫半仙”果然与众不同。
别说其他人，连韩夜身边的乔云葵几人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莫老实抽烟的手都哆嗦了，莫无争脸都白了。
孙巧巧琢磨了半分钟，终于明白了韩夜话中的意思。
“你……你……”
孙巧巧也和孙有禄一样说不出话了。
那边孙有禄已经撸起了袖子，准备跳出来揍人。
孙有才急忙一把将弟弟拉住，顺势还狠狠捏了他一把。
你可是要竞选村长的人，当众去打一个小姑娘，那还不被笑掉大牙。
孙有才又瞪了闺女一眼，怪她多事。
孙有禄吃疼之下清醒过来，强忍着怒气又坐了下去。
孙巧巧看到父亲脸上的怒容也低下了头，不过很快又抬头瞪了韩夜一眼。
韩夜心中不屑，就你们这些战五渣，斗嘴都撑不过三回合，也敢蹦出来丢人现眼。
孙有才倒沉得住气，这么被骂都能忍得住。
韩夜心中暗叫可惜，要是能刺激得孙有禄当场失态就好了。
莫无忌到现在还没来，能拖一刻就拖一刻。
“好了，不要闹了！”
孙有才一声冷哼，就将大几百号人的喧闹压了下去。
见孙有才面色不快，众人都识趣的闭上了嘴。
等整个大院安静下来，孙有才这才站了起来。
孙有才目光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这是他很喜欢的一个习惯。
这是一种威压，是权利的象征。
在小召弯，没人敢和他对视三秒。
就是那些胆大的刺头，只要他不高兴都会主动把目光移开。
现在，依然如此。
就算他从今天开始不再当村长了，那他还是村支书，名义上的一把手！
在他望过去的同时，众人纷纷低下了头。
只有一个人没有。
莫家的小姑娘莫召。
对于这个小姑娘，孙有才从来没关注过。
他管着一千多好人，一个有病的小姑娘有什么好关注的。
甚至莫老实来借钱给孩子看病的时候他还适当的表示了“关切”。
可是后来……
这丫头病好了以后好像就有些和他们孙家过不去。
闺女和弟弟嘴里老提“莫召”这个名字，比提莫无忌的次数还多。
他一笑了之。
无论是那丫头顶神还是做生意，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可谈论的。
后来打听出村里对他们不利的谣言好像就是这丫头弄出来的，他也没当回事，猜测这应该是莫无忌在别后搞鬼。
可是，今天。
看着离他只有不到十米，一脸镇定自若还面带笑容的小姑娘。
孙有才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有种很不详的预感在他心中滋生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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