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首骨灰合至一处，挖出的土回填后，体力活基本就完了。刘依楠和费文哲自觉地退开几步，并给刘雅涵留足时间。
“费叔，还有烟吧。”
“当然。”说着费文哲把手伸进外衣兜里准备掏出来。
“要没开包的那盒，还有火儿。”
费文哲听后心里一惊，不禁皱起眉头问道：“您怎么知道的？”
“直觉。毕竟他也……既然你们同为烟民，那你喜欢的很可能是他也喜欢的。至少我是这么觉得。”
“这样啊，那麻烦您了。”费文哲笑了笑把手中一盒没开封的烟和打火机一起递给她，“烟民如果没烟抽是会很难受的。”嘴上这么说，心里则安慰自己“二小姐是因为看过报告所以知道他是烟民，话中的改口也是单纯的口误而已”。
看姐姐在亲生父亲的坟前没有什么可说的言语，只是在悲伤情感的驱动下不停地落泪。哭着这么久，悲痛欲绝的她再这么下去恐怕会哭虚脱。于是刘依楠分费文哲说：“我去安慰下她，然后你先送她回车上去吧。”
“那您呢。”
“我？”刘依楠摇着头无奈的笑道：“总觉有些话一定要跟他说。反正姐姐她在场你也没机会跟他单独聊嘛，下次吧。或者告诉我我帮你传个话？”
“不不，不用了。”
“啊抱歉，刚才脑抽了有点胡言乱语。”
“没关系的……”
看刘依楠捂着头使劲甩了甩，看起来她在试图让自己清醒些。调整了下就去叫刘雅涵回车上，然后按说好的，费文上前接手扶着她回车上。临下坡时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她面对着冰冷的石质墓碑自言自语，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送刘雅涵回到车里，费文哲走到警车旁边。
“还一个姑娘呢？”等候的警察从车里出来询问道。
“一会儿就下来。”
那位警察“哦”了一声算作回应，甩手关上车门接过费文哲递上来的烟，这时费文哲才想起打火机还在刘依楠手上呢，场面尴尬的让他直挠头。
“没事，用我的。”
凑上去借警察同志的火儿，点着后无事的两人靠在警车上开始闲聊。那位警察先打开了话题道：“她俩都是他的孩子？”
“不，只有车里的是，现在是别人家的养女了，成还在上面那姑娘的姐姐了。”
“不管怎样，这都十多年了，总算是身首合葬了，女儿找也回来了。是你找到的？”
“恰好我调到南顺在给那家干活而已，几个月前她也在那家找了份工作……总局具体的缘由很复杂吧。”
“不方便说就算了，反正结果是好的就行了。”那位警察说着使劲吸了一口，一截烟顷刻变成烟灰被风吹断刮走。
“嗯……”犹豫了一会儿，费文哲像自言自语似的开口问道：“您相信灵魂么？”
“这荒郊野岭的边上就是坟地，说这个你也不嫌晦气？”
“不……只是……觉得……”
“要不这么着。”警察同志拍打掉身上落的雪又顺便帮他拍了两下，“我这岁数肯定比你早死少说二十年，到时候如果真有，到时候我再托个梦告诉你？”
“瞧您这玩笑开得……”
“有什么关系。”那个警察又猛地抽了一口吐出烟雾，“我都快退休的人了，也没准到时候再多干几年。但你瞧瞧这地方。”说着他拿烟的手向城市的方向比划了一下接着说：“这十几年户口就消了多一半，也许再用不了十年这座城就不存在了。”
扔掉烟屁股换上费文哲递给他的新一根点上继续说道：“往年也跟你说过我孩子他们甚至过年都不愿意来，嫌这儿落后，瞧不起了。但我一辈子都会在这儿，像之前的几十年一样继续工作直到退休，然后死了也埋在咱背后这山包上。到时候真有灵魂的话别说给你托个梦了，把他也叫上给你托个梦都可以。”
费文哲在一边默默的倾听，十几年了，自己都从一个二十多的年轻人变成了奔四十的中年大叔。但这位警察对自己未来的想法，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刘雅涵在车内哭泣，费文哲和老警察在聊天还在山包上的刘依楠当然也没闲着。用脚清开薄薄的积雪，很随意的面对着姐姐生父的墓碑，盘腿席地而坐。
“你可真够可以的，自从我遇到她后你就来捣乱。托你的福，这几个月我可被你坑惨了。”自言自语着，刘依楠掏出烟盒打火机，“怎么不说话了？当初在地下室不还能听到你的声音吗？现在脑瓜子给你带回来，女儿也给你带回来了，然后就不搭理我了啊？”
“你可真是个自私的家伙啊，喏，你最喜欢的烟。”说着把手中的烟盒向墓碑晃了晃，“就为了这么屁大点的事那点害我当着费叔的面说错话，我说你自私也要有个限度吧？”边说边撕开包装打开烟盒，从中抽出一支。
“想抽吧？”说完把烟送到嘴边掏出打火机，叼着点着支支吾道：“但这根不能给你，因为你这家伙骚扰了我几个月……咳咳咳……这么恶心的玩意亏你们烟民能抽的还挺高兴。”
人生中抽的第一口烟就呛的够呛，想来父母爷爷奶奶也都没抽烟的习惯，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不抽吧。任手中的烟在风中快速燃尽，就算浪费了也不能便宜那个折腾别人自己却舒舒服服待在坟包底下坐享其成的家伙。
完事又拿出一根，“这根，也不能给你。因为你是个混蛋，自己死也就算了居然还连累了妻女。”自言自语间点着了烟捏在手里让它尽情燃烧。
“这跟还是不能给你，因为你是个蠢货，那么多安全些的工作你不干，莫非觉得挣得钱多就能让家人幸福不成。”
三根烧完，她合上了烟盒的盖子把它和带来的其他供品放在一起，“在我看来你是个差劲的家伙，但你反正已经死了，我除了骂你两句也没别的。”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俯视着墓碑和后面的那个小小土包，最后感慨道：“尽管你有这样那样的错，但也多亏有你这家伙才把她带到世界上，并最终让我与她相遇，也正是看在这份上剩下的烟归你了。”
转身离开，刘依楠向身后的了挥手做最后的道别，“既然以后没你的事了也不要再烦我了，老老实实认命在天上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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