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百里一路骑着破三轮车行了许久,不过看情况似乎走得并不远就是了。这倒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还带着不少货物,三个轮子也得两只脚才能动,费力是自然的事,就他那小身板,能坚持个三小时都是为难他,走得路程少也算情有可原。
不过今天这速度就连他自己都察觉到有点慢的过分了,似乎平时不该这么慢才是,难不成他又瘦了?
想着便骑到一棵树下喝点水吃点东西休息会儿,毕竟急不得。
之后再走,愣是有种骑不动的感觉。嗯?怎么会这么重?他扭头回看,那些货物仍旧还是那些货物,一分不曾增多。
“见鬼了我,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压身?不中啊,这大白天哪来的鬼啊,鬼压身不是躺着的么?”方百里一头雾水,总感觉行动越来越迟缓,直到最后一动不动,愣是停在了马路边。
方百里下车检查,心想大概是哪里故障了,修一下也就好了。这低头一看,呵,没毛病啊,也没坏,怎么搞的?
等等……那是什么?三轮车底那一团乌漆麻黑的好像是……影子?怎么鼓起来了?不对,这……
“鬼啊!”方百里惊地一声大吼,吓得脚盘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还连连倒退几步。
一辆卡车擦边而过,“刹”,一个急刹车,好在司机车技不错,没撞着人。
“没长眼啊!”先说出这话的偏偏是方百里。
那司机一肚子窝火,气的想下车给他一巴掌。到底是谁没事突然坐地上的?到底是谁不长眼的?这小子倒好,我还没说话你倒是反咬我一口啊?
但愣是没下来,不是说不想了,而是这时候门坏了,开了半天也不见这门松动,真有几分活见鬼的味道。
司机气不过,可也下不了,嘴上骂了几句开着卡车走了。
直到夜幕,方百里还是没出城,似乎一直在城里徘徊。回过神来竟然又回到了最初来的巷子里。
方百里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承认,我是个路痴,不过我一路直走不见弯道,到底是怎么绕回来的?”想着,忽然感觉背脊一凉,猛地扭头,空无一人。
夜已深,天气似乎有些凉,朦胧的月光下似乎飘摇着白色的,烟?
方百里不禁打起寒颤来,夏天的晚上忽然变得冷飕飕,只穿了件短袖的他不自觉搓起双臂来,似乎能缓解这股寒意。
“乖乖,什么情况?真闹鬼了还怎么着?”
方百里一时间竟开始慌了。恐怖片看得多了以为胆子大了,可真到亲身经历时才发现,那份胆小其实还在,只不过不轻易显露出来罢了。
“噗通”,面朝大地,喜笑颜开,他摔了,磕到鼻子时那种感觉现实柠檬一样酸,转而又如辣椒一般炽热,再后来成了气球破裂时的那种胀痛。
顺着鼻梁往下摸,有些痛,又有些酸,莫名想笑,却又忍不住流泪。摸到鼻孔有一股温热,放在眼睛前面再看,出血了,还是温的。
他趴在地上,回味着,并非鼻子的感觉如何如何,而是他怎么摔的?
好端端站在地上,似乎感觉到一股不可抗拒的推力,不,似乎更像是一个人从背后扑过来,把他按在地上。对了,就是那种感觉。可是……他猛地转头,“这下可给我逮着……”他没接着说下去,因为在眼前的那个不是人。
“妈诶!鬼啊!”眼前那是一张白得可怕的只有三个孔的怪异玩意,全身黑得跟煤炭似的,突然就在他转头的那一刻跟他的脸靠得近在咫尺。
方百里吓着了,二话不说,站起来跑已经来不及了,估计站起来还没跑两步就吓得又摔了。因此他转为爬,什么都不看,紧闭双眼,使劲往前爬,撞到什么就绕道爬,反正就一个字,爬!
左右两条胳膊来回摆动着,连带着下巴也跟着戳地给身体施加一股向前爬的力。尽管微乎其微,但好歹也是为了爬带来动力。再有双腿弯曲肚皮贴着地面,用力,使出浑身的气劲使劲爬。
闭着眼他以为就不会害怕,全身贴着地他以为能爬得够快。可实际上他怕在心里,而非眼里,快在动作,而非身体。
“噗嗤……”那一声突然冒了出来。
方百里纳闷地停了下来,什么声音?刚刚是不是有笑声?扭头回看,人呢?没有。再扭回来,“我去!”又是那个白脸黑煤炭的怪物!
“哈哈哈,不行,这小子真是太有意思,你们看到没,看到没?刚刚他怎么爬的?我去我都做不到,我敢赌,你们俩,甚至是机构里的其他人都没他厉害。”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方百里看得有些呆,他在说话,人话,他是人?那他在跟谁说话?
“行了行了,拉他起来,办正事要紧。”周围传出异样的声音,至少方百里能肯定,那绝对不是眼前这人的,他的声音带有几分成熟男子的沉稳,而眼前这人分明就是个大叔声,粗糙不堪。
“217,别这么扫兴好不好,难得玩一回,真是的。得了,你俩也现身吧。”编号198说着,紧接着同样服装的另外两人相继出现在方百里面前。
仔细一看,他们的面具上各有编号,分别是198、217、231。
方百里端详着片刻,确定是人,而且这衣装,似乎在哪里看过……对了,老爷子的盒子里就有这身装扮的人的合影!
“小子别怕,我们不是坏人。”编号231伸手将方百里扶起,“这样,我长话短说,我们三个来自一个大机构。是这样的,我们这个机构的人呢,每人都会被颁发一枚象征我们身份的铭牌,就是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牌子,与老爷子那块有几分相似,但似乎又不太一样。老爷子那块有着闪亮的金属光泽,上面的纹理也相当清晰。而这块,即没有光泽,纹理也只有牌中间的“影”字上有。
“这么跟你说吧,你身边是不是也有这种铭牌?”编号231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相当和善,不过带着面具,鬼知道是不是在笑。
方百里点头称是。
“这就对了。我跟你讲,你的那块铭牌稍微有点特殊,是初代铭牌,也就是第一批被制造出来的。象征的意义极大。但是呢,这种铭牌在几年前就被销毁光了,仅剩的几枚也都在机构里,一个不落,都放得好好的。”
“那么问题来了,你这块,又是从何而来?能告诉我们答案么?”他将脸贴近方百里,方百里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
方百里心里清楚,这时候估计难以糊弄过去,要是被发现说了假话,估计这帮神出鬼没的家伙非要跟自己不眠不休。
说吧,万一这群人图谋不轨怎么办?
不说吧,可还是小命比较重要啊。
“看你紧张的,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这枚铭牌的来历罢了,告诉我们,好么?”两个空洞中,方百里似乎看到了紫色的诡异光芒,随后脑子一空,仿佛失去了一切感知一般。
等他恢复的时候,面前的三人莫名其妙地点这头,似乎是知道了一切。
“也就是说这个老爷子很有可能跟一代影乱有关。而且极有可能是当时的一位幸存者,甚至是一位主管……”编号231寻思起来,方百里愣着,皱眉着,似乎他真的把一切都全盘托出了。
“这些容后再议,按照裁决大主管的吩咐,我们将给你两个选择。”编号217道,听声音感觉相当严肃。
“一,加入我们这个机构,或者说是组织。”编号198相当配合地接了上去。
“二,我们将将你强行带回去接受净化仪式的洗礼,消除你的这段记忆。”编号231接话。
“如果加入我们,按照条律,你依然拥有自己的自由权力,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同时也将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你的人生将会变得与众不同。”编号198道。
“如果选择二的话,就相当于你放弃了这次加入我们的机会,你将与新世界的大门失之交臂,从此你只能在凡人的世界贫穷度日。”编号231道。
方百里懵了,一时间愣是没明白现在的状况。莫名其妙就到了自己选择的时候,这桥段,怎么这么像动漫里主角被某某某召唤然后选择了一段不平凡的人生开启了成为超级英雄的大梦呢?
这大晚上这三人不睡觉反而说着一堆鬼话,信还是不信呢?万一被拖上贼船怎么办?可是好像不加入他们还是会被强行绑回去的样子……这根本没得选好嘛?
“得……我,加入?”方百里说话有几分颤。
“OK,小伙子,恭喜你加入我们的组织,影部,我们三个,我,编号231,杨开明。”
“编号217,陈云峰。”
“哥我最大,编号198,蚩澄。咱仨是影部第67分队执行大主管手下第3代Psi小队,隶属于,影商人。”蚩澄提到最后三个字时那种气势忽然改变,愣是变得无比严肃,具有威严性。
方百里不清楚他们讲得究竟是什么,总得念头就一个,想办法找机会开溜。管他什么影商人、什么Psi小队、什么大主管,有我这条小命重要么?有才怪!
等我找到机会,不甩了你们这帮疯子,哼!
……
那天之后,似乎没剩下几人活着了。西元人少了,城回来了,却也没回来。
西元元气大伤了,东庭依旧,不过北辰和南冶就开始虎视眈眈,又想着把西元或者东庭吞并之类的。
成功了么?没有。谁能想到两个仇视了多年的国家到了这时候竟然会玩起同仇敌忾的戏份?
北辰鲁莽了,鸭子飞了,尽管少了条胳膊,他们还是很顽强,甚至于他们几乎与胜利近在咫尺却依旧被逆转乾坤。
他们还活着,人很少了,却还有活着的。领头的一口气喝完一碗粥,去了城里祭奠了故人,看到那里还有一碗粥,他喝了。
那天,他们又扛着家伙来了。北辰和南冶怂了,这回居然跑了,辙乱旗靡的,他们去了,一路追了好几天,直到那天,他和她心碎了,好像活着的,就剩他们两个了。
之后许久不见两人的踪迹,倒是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多了起来,似乎……不太一样。
北辰和南冶卷土重来,他们不在了,东庭和西元誓死不渝,两败俱伤,北辰和南冶不肯罢休,召集兵力想最后来一波轰炸。
谁知道呢?他们也回来了,导弹裂开了,他们自己被炸了个七零八落的样子,很多人笑,也有人哭。
两国也就剩二十五座城了,他们还想来,他们却笑了,因为人们都开始反抗了。因为他们别无选择。
那天,她被子弹贯穿了胸脯,白衣红了,也湿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哭了,应该哭了,但没人看到罢了。
那天,他踩着一块板,那是她每次出来都会带着的,来了。
他们,只剩他一个了。后来,他赢了,一个人。
纵有千军万马,他穿梭其中,带着死神的面具,告诉他们,凡国之仇、友之谊、人之爱,纵卒必报!
北辰和南冶跑了,他回来了,似乎伤痕累累,似乎,遍体鳞伤。
那天,他带着她,回来了,他们都回来了,他笑着,醒了。
那天,千军万马,人好多,他只身一人,闭着眼,流着泪,踩着板,提着剑,七进七出。死局开了,生的希望来了。
他拼了命地乞求,可他们没有怜悯,把他踢了下去。纵使,他依旧苦苦哀求着,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乞求父母的原谅。
他们关上了门,他跪着,倒了。
那天,她爱抚地与他额头亲亲相靠,告诉他,别哭,会好的。
他信了他们的话,走了,等回来时,已人去楼空。他访遍大江南北,杳无音讯,他们似乎确实走了。
他回去了,四国并立,和睦相处,战争没了,城修好了。
他去了那里,那么的美,可惜只有他能看到。他看着腰间那两块牌子,笑了。恍惚间,他似乎,回去了……他们冲他笑,他也笑。她依偎在他怀中,一声不吭。
他抚摸着她的头顶,结发受长生。
他们的故事,似乎还有很多,但都无从所知。只剩下这些残留的片段了。
“先生,你这故事讲得真没水平。”方百里嘲笑着,抿了一口茶,挺香。
说书先生跟着笑了:“故事嘛,有个结局不就好了?何须在乎讲得好不好?”
“讲得不好,谁来听?”方百里侧着脑袋。
“自己还记得,讲给自己听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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