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奥斯，我谈完了。”余子帆推开门，冲着里面说。
卡奥斯他们“推演天下大势”的房间大致跟餐厅的一个包间差不多大，照明稍暗，正中间一个彩色全息的沙盘正发着光，玩家们围坐在旁边，身前摆着一些徽记跟板件。
“我知道了，李哥，拜托你了。”卡奥斯站起身。
“哇，这个好厉害！”余子帆见到中心的沙盘，就跟老鼠见了奶酪似的一下子扑了上来，“这个怎么操作？能旋转么？能放大么？”
“感兴趣的话，搬个椅子来看一会吧。”一位玩家笑着说，“到了卡奥斯的回合，你还可以上手操作操作。”
“那我就不客气了。”余子帆兴奋地搓搓手。
“喂，不要擅自决定啊！”走到门口的卡奥斯不安地回头，“李哥，你帮我看着点，不要让他们乱来。”
“放心，交给我吧。”李哥露出和善的微笑，对着卡奥斯竖起大拇指。
“……我很快回来。”忐忑不安的卡奥斯走了出去，快速合上房门。
推开小房间的门，云梦琴正微笑着坐在桌子内侧，看向卡奥斯。
“坐吧。”云梦琴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嗯，谢谢。”
“那么，你想和我聊些什么？”云梦琴将手支起，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那个，”卡奥斯把上半身压在桌上，“听说爱伦堡有所谓的‘白袍巫师’，是真的么？”
虽然秘法会是“黑派”最重要的阵地，但秘法会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有传言称，爱伦堡培养的秘法系灵师就是穿白大褂的，俗称“白袍巫师”。
“这个……可以说是谣传，也可以说不是。”云梦琴顿了一下，“实际情况是，秘法会也会给他们发巫师袍，同时我们也会给他们发这种白色研究服。但因为周围的人都是穿白大褂，这种情况下要每天堂而皇之地穿巫师袍有点强人所难，所以他们一般也都是穿白大褂，打扮与其它的研究员无异。”
“哦，原来如此。”卡奥斯点点头。
云梦琴也微笑着点点头，看着卡奥斯，似乎在等他继续提问。
“我能不能问问，爱伦堡对于秘法系的培养是怎么看的？”卡奥斯顿了顿，补充道，“主要是对于冥想的作用方面的。”
“这个问题，”云梦琴推了一下眼镜，“实事求是地说，不是我的专业领域，我不太好给出回答啊。”
“没关系，不是专业领域也没关系，态度之类的笼统印象之类的，总归有一些吧。”卡奥斯双手合十，“拜托了。”
“你之前好像也和我说，说是要找一位外人来问这个问题……”云梦琴饶有兴致地问，“但如果是这种专业性的问题，找薪城人或是秘法会相关的人不是更好么？不不，我没有说不回答啦，我只是很好奇而已。如果方便的话，能跟我讲讲这其中的缘由么？”
“唉……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卡奥斯叹了口气，“我问身边的人，不论问谁，他们都觉得冥想会对秘法系灵师的修行有帮助。”
“……看来，你似乎对此有别的意见？”云梦琴试探着问。
“……秘法会一直以来有一个终极目标，想必您应该也有所耳闻吧？”卡奥斯想了想，说道。“培养一个真正的，秘法系的十阶灵师。”
“那当然。”云梦琴点点头，“如果后天灵师能通过后天大道升至十阶，那将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一大步。”
“对于这个问题，秘法会似乎认为，如果想要更进一步的话，在锻成灵体后也坚持冥想是必要条件。”卡奥斯脑子稍微有些混乱，“但我认为，这恰恰相反。”
“哦？怎么说？”云梦琴好奇地问。
“我个人认为，秘法系想要达到更高的层次，冥想这种机械式的锻炼是没有意义的，甚至是南辕北辙。”卡奥斯伸出一只手，指向天上，“要想取得突破，应该舍弃后天成分，向先天灵师的方向靠拢。”
“具体来说的话，要如何做呢？”云梦琴追问。
“真要具体描述的话，可能比较抽象，因为你也知道，所谓的先天灵师就是……”卡奥斯在空中胡乱挥舞了一下，“不过我认为，大方向应该从认知上突破。外物终究是辅助，起核心作用的还是灵师的自我挖掘、自我探究。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读读书……像哲学家一样讨论讨论问题……之类的……”
“嗯，”云梦琴点点头，“很有意思的观点。”
“谢谢。”
“既然你都能这样侃侃而谈了，那你又为什么要来问我呢？”云梦琴看着卡奥斯，“这个领域我平时很少接触，而你似乎研究颇多。以刚才的状况而论，与其说是你问我，不如说是我在向你请教才对吧？”
“因为……”卡奥斯十指纠缠在一起，“我不是很确定啊。身边的人只会说冥想有好处，这样的念头已经根深蒂固了，所以我只能问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了。”
云梦琴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推了推眼镜，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问题了。”
“嗯？怎么说？”卡奥斯的眼中再次迸出一些期待的火花。
“先来回答你的问题吧。”云梦琴说，“我这话可能会让你失望，但实事求是地说，如果连秘法会的人都认为冥想会对提升有好处的话，我们这些道听途说的人就更加是如此，甚至我还知道有人以为所有秘法系灵师都是要每天冥想的。”
卡奥斯神色一暗。
“卡奥斯，你犯了一个很典型的错误。”云梦琴收敛起笑容说。
“嗯？”
“这么说吧，如果我告诉你我觉得你说的对，一切就万事大吉了么？”
“嗯？”卡奥斯皱起眉头，“您的意思是……”
“你不能确定，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云梦琴微微一笑，“不能确定，你就想着要问，这也没有问题。但是，你选择的提问对象有问题。”
“问周围的人，问我，我们或许拥有记忆，但我们没有答案。拥有答案的，只有它，它就是事实。没有实践检验，一切纸上的思想上的东西都是空谈。”
“嗯……”
“如果是普通的问题倒也罢了，我们可以根据记忆中的事实回答你。但是这种最前沿的问题，尚未获得解答的问题，我们唯有向事实求证。也就是说，如果你想真正确定问题的答案，你必须试一试才行。”
“问题是我有在试啊。”卡奥斯说，“我自己就是那种不喜欢冥想的人，所以也没有冥想，这不就是一种尝试么？”
“所以，你的实验结果是什么？”云梦琴问。
“……我不能确定啊。这种事情，如果真的要实验，难道不是非得从入学测试到毕业么？但我现在没有那个时间啊，他毕业，我也毕业了，那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或许真的是这样，灵师的修行就是始终面临这种无法预见的风险。”云梦琴沉思片刻后答道，“但是假设我们花几年时间做了这个实验，然后发现结果真的是无论如何都有用，那时候你能信服么？”
“……虽然内心很不情愿，但事实就是这样，也没有办法吧。”卡奥斯砸了砸嘴。
“呵呵，这可不一定。”云梦琴把手一摊，“在我看来，虽然你能做的事情有限，但这有限的事情你并未做到最好。”
“愿闻其详。”
“虽然你一直都没有明说，但可不要忘了，我刚刚可是和余子帆进行了一番深入交流，”云梦琴眨了眨眼睛，“所以，你们班上是什么情况，甚至包括你大概是个什么情况，我都有大致了解。”
“嘶……”卡奥斯一拍脑袋，“那我还这么拐弯抹角的干什么……”
“所以说啊，”云梦琴笑了笑，“我个人认为，你的问题与其说是‘秘法系灵师想要进一步突破是不是应该冥想’，不如说是‘你想要进一步突破是不是应该冥想’。”
卡奥斯神色尴尬地点点头，“直白地说，是这样没错。”
“这里我们的研究主体就变了，”云梦琴说，“不是‘秘法系灵师’，而是你。这样再反过来看，你目前的实验就有了很明显的缺失——没有对照。”
“没有对照？什么意思……等等，难不成。”卡奥斯神色剧变。
“没错，”云梦琴笑盈盈地看着卡奥斯，“你应该自己试一试冥想。”
“云梦博士，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啊。”卡奥斯不安地问，“这种事情，一旦做了，不会对自己的灵师之道产生不可逆的影响么？”
“灵师哪有这么娇气。”云梦琴翻了翻白眼，“强制让一个先天灵师冥想一个下午，就能把他变成秘法会受害者么？怎么可能，对于秘法系来说就更加不可能。”
卡奥斯倒吸了一口凉气，“您嘴上说说倒是没问题，我这边可是真的要去试试啊……”
“绝对不会有事。”云梦琴拍了拍胸脯，“如果出了问题，姐姐养你。”
“呀，就算再不济，我好歹也能到三阶，养什么的就不必了。”卡奥斯抹了把汗，“而且，只冥想一次也没有什么效果啊，他们只会告诉你继续坚持，坚持就好了。”
云梦琴摇摇头，“你没有必要听他们说什么。再说，就算效果有限，也只是多与少的问题，而做不做就是有和没有的问题了，这是截然不同的。”
“……好吧。”
卡奥斯眯了眯眼，然后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
在那之后，第二天下午，薪城灵院为实验班分配的冥想室迎来了一位不寻常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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