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纯可爱的桃红色发卡、犹如天赐的精致五官、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高挑身材。身上的月白色长裙，在清风中翩翩起舞。
那是在梦境中相遇的，刻骨铭心的她。
“为、为什么？”
我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清楚。妹妹！铃音！不是已经在过去死了吗？死了！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复活了，没有可能！绝对！
“铃音……我想你。”
然而理智根本无法反抗本能。
她露出开心的笑容，仿佛被最喜欢的人告白那样喜悦。脸蛋、穿着，甚至性格都一模一样……妹妹，复活了？
啪。我用力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死而复生这种美梦，根本就不靠谱！所以……就算是为了真正的妹妹，也不能落入敌人的诡计！
“你究竟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性。眼前的“妹妹”，只是从拥有恶趣味的某人手中制作出来的，另一个人偶而已。
又是人偶？又是白铃音的外貌？太巧合了吧。
“哦，没有第一时间扑上去，你小子进步确实不小。”
江海波的声音钻进耳朵。他随手弹弹外套的灰尘，闭上眼睛。
“所以，将来一定是害虫。”
没有任何征兆地，剧痛已经传达到脑神经。腹部被无声的拳头击中，瞬间失去平衡的我跌了出去；还未落地，又被一股大力托起——可爱的女孩笑着，将我踢到半空。
胸口受到重创，无法呼吸。血腥味从喉咙蔓延到牙缝。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晓得“我快死了”。
“还手啊，哥哥！”
这称呼，是铃音的灵魂吗？我已经……产生幻觉了吗。要死了，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吧。
“我已经没事了，所以哥哥也不许有事！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可……”
刹那间觉得，拥有这不可思议的“羽翼”，是自己最大的幸运——它告诉我，这声嘶力竭的呼喊，来自我朝思暮想的可儿。
然而这无法让我走出危机，不如说让我更加了解现在的处境：从高处摔落的我双臂着地，巨大的反冲力将它们通通折断；全身衣物都有些潮湿，那是汗液与血液的混合。
已经不可能击败对手了。除非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引发奇迹。
嗯？力量，奇迹？这不正是我所拥有的东西吗。
“你知不知道我很烦你，盖亚。但是自从那次吃了亏之后，我明白了，其实你一直在守护我的小命。但是这次……拜托了，让我放纵一回吧！”
一边减少对大地之母的信仰，一边将身体内的羽翼力量调到最大。这，似乎是我第一次主动使用它。
说起来，原本父亲要我把羽毛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我却因为蛇精病而把它吞到肚子里。或许正因为此，我才能阴差阳错地使用它，使用这股本不属于我的力量。
脑海中瞬间想到了吴狄。她所召唤的能量，都是通过祈祷神明而获得的。那么现在，我是不是应该也学习她的方式呢？
忽然哭笑不得。原来我一直都是个半吊子白痴。从最初的梦境轮回，到现在的轰然异变，我都没办法用自己的力量去化解难题。
我可真渺小啊，渺小得——从来都是个旁观者而已。
强大的力量迸发四散，耀眼的白光冲天而起。我的身体被羽翼缓缓缝合，治愈如初。或许只是错觉，但我觉得，现在的自己能够抵御任何进攻。
铃音果然没有再次进攻，她盯着我，我也看着她。互相沉默几秒之后，她忽然跳到了五米之外，一边卷弄鬓角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踢着破烂不堪的碎石。
“讨厌，哥哥开了外挂，怎么可能打得过嘛。是吧，主人？”
从一颗不起眼的树后，走出的男人默然点头。我的眼睛虽然被白光遮住了部分视线，但还是认出了他的真面目。
“八斤……先生？”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父亲的突然死亡、江海波的阴谋背叛、白铃音的出现，以及现在走出来的人。
八斤，他是铃音的主人？那么……他就是制造人偶的，傀儡师？
“哟，你好啊，白羽。”
他若无其事地走到白铃音附近，抬起手臂，轻轻抚着她的脑袋。看样子，事情已经变得不可收拾了。
“江海波、八斤。你们两个果然，一丘之貉。”
沉默的凰夫人忽然露出了恐怖的表情，那股愤恨就像两只黑色大手，似乎要撕碎他们。但她并没有轻举妄动——或许是心中清楚，自己无法以一敌三。
平静下来的我开始观察其他的人。耿南离似乎被父亲打成残废，到现在都一动不动，看来无法成为战力；而程楠茜则是被江海波牢牢卡住位置，轻举妄动便会遭到严酷的反击。
至于可儿，她还只能待在远处，毕竟其战力无法与场内的任何敌人相抗衡。
话说回来，我在发动羽翼之后，不仅恢复了身体机能，还大幅度强化了分析能力。莫非我已经学会了控制它的方式？
“我们这可不叫一丘之貉，而是英雄所见略同。”
江海波大摇大摆地卷卷袖子，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白羽，你这么聪明，能从自己的名字看到‘新’的右半部分，难道就看不出来八斤的斤字，也是金属的概念吗？”
对于他的问题，我的第一反应是奇怪。这个时代，还真有人的名字叫做“八斤”？这不是假名吗……？
“看你这脸色，该不会以为那是个化名吧？哈哈哈……真是自作聪明啊。”
说着，江海波给八斤先生使了个眼色。
“再次重新介绍自己。我姓钱，钱八斤，原金族钱氏的末裔。”
如果能爆粗口的话，我一定怒吼“艹蛋”两个字。但现在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被耍了。本家所有人，都被这两个家伙耍得团团转。
虽然羽翼的能量充盈着我的身体，可惜那并不是“古井无波”的奥义。这次激发的，只是守护的力量。
“你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所以现在，只有用嘴炮拖延时间，顺便寻找他们的动机。
“好处？我根本不是为了自己。”
江海波异常得严肃起来。他走近我，完全没有畏惧的神情，大声反问。
“让大哥——那个杀人魔在水族兴风作浪，又有什么好处？我想要安稳的生活！我想要和谐的五行世界！他的计划让我厌恶，让我觉得恶心！你懂吗？你个臭小子能懂个屁！”
好大的威慑力。在他的声音下，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有默默听着。
“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大哥一直没有老婆，却收养了一个女儿？为什么捡了一个小女孩当女仆？为什么要养活你这个废柴？看到凰夫人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用汽车零件来拼凑火箭’。”
……什么意思？
看到我目瞪口呆的样子，他也禁不住哈哈大笑。
“算了算了，白羽你对那件事情还不知道，我都忘了呢。”
刹那间，他的眼神犀利无比。
“所以先找你算账好了，凰夫人。”
2
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如果单打独斗，凰夫人不一定会败给江海波。即使表面威风，他也已经与程树森鏖战一番，身心俱疲。
不……也许这个狡诈的家伙保留了什么也说不定。
还有一点需要注意，那便是八斤和人偶的动向。敌人的最佳做法，是使用逐个击破的方式来对付我们——但他们或许也料到这一点，正打算反其道而行之。
“哥——哥！”
思绪突然被女孩子的声音打断。不知何时，人偶铃音已经来到了我身边不到两米处。
“就这样去帮助别人，可真不像哥哥的样子呢。陪妹妹玩一会儿吧？”
即使拥有羽翼赐予的守护力量，我依旧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强烈杀意。这已经不是“玩”的等级了吧。
“等了好久好久，终于见到哥哥，铃音好高兴呢。哥哥也是一样的吧？诶嘿嘿……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别冷落我呀，我会难受的。哥哥、哥哥！”
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妹妹。我的妹妹才不会这样喋喋不休。
“想必你已经发现了吧，白羽。”
钱八斤忽然开口。
“你记忆中的每个妹妹，都是不同的性格。她们都是我创造出来的玩具。为了调查你的喜好，我特地做出这个爱撒娇的小家伙。看来你不怎么喜欢，真可惜……”
到头来，还是白色铃音最让我迷恋。等等——？
“你、你说‘每一个’妹妹！？”
这么说来，就连梦中的妹妹也都是出自他的手笔？黑色铃音都是？
“当然了。啊，你不理解吗？那些都只是引你上钩的诱饵，只是去演一出皮影戏罢了。我能将傀儡的外貌任意改变，并赋予它们不同的心与灵魂。”
这种事情，怎么做得到？！
“不用那么吃惊吧？还是说你已经忘了是谁将你完美改造成江雨冰的外形？那可不是普通的幻术，你应该很清楚。”
我不会忘记这么刻骨铭心的事情。我不可能不懂这么简单的话语呢。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强迫自己，不去明白。
然而江海波的补充让我不得不接受事实。
“水族人可是能改变记忆的，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到，你脑子被狗吃了？。”
他大口叹气，好像要把一生的失望都发泄到我身上。
“大哥他为了一己私欲，什么都能做出来。即使是将你的记忆全部改造。”
全部……改造？
“欧阳洁、两个白铃音、你的父母……不觉得很奇怪吗，你根本想不起自己的过去，只是对‘杀死父母’的印象特别深刻吧？”
我根本没有过去的记忆。我还以为这是受到巨大刺激，失忆的后果。
“哎呀，傀儡师配合记忆修改，简直是天衣无缝啊，居然能让一个金族人全心全意地投靠水族。连为什么我能引导你走出梦境，这种奇怪的逻辑都不去在意了。”
一群完美的骗子，一个完美的骗局。根本……没有缝隙去怀疑。
“接下来，利用本家的半封闭空间，来加深你‘受害’的印象就行了。什么‘金族是火木联盟绞杀的’这种东西，随便说给你听，你也不会怀疑。”
仿佛从云端坠落，思绪飘忽，血气上浮，大脑一片空白。
“顺便一提，还记得在晚宴上找茬的欧阳氏吗？你这么聪明，早就该发现他们提到的‘被你害死的女儿’，就是那个风纪委员会长，欧阳‘洁’。是三点水的洁，不是火木杂交的畜生哦。”
我本不想对自己人产生怀疑……但那确实是不争的事实。在翻看《五行家族史》的时候，就应该确信无疑了：族与族之间禁止通婚，而父亲对我说过的“火木联盟的产物”，是骗人的。
一直蒙在鼓里，从来没有找到真相。不对……是我不想直面真相吧。我怕，失去这最后的避风港，所以装出一副白痴模样，什么都不去想，还以为这就是“大智若愚”。
天真的梦，该醒了吧。
“都是……骗人的？都是假的？”
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嗤笑几声，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凰夫人身上。我很清楚，“是”或者“不是”，这种普通的结果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啊，可怜、可悲。被大哥俘虏过来当成零件，还特别兴奋，以为自己有了家——太甜了。”
背向我的江海波，用同情的口气撕裂了我最后的防线。“家”。这个我曾经引以为避风港的地方，三言两语之间，烟消云散。
“那么，尊敬的客人，傲娇黑暗、可爱腹黑、撒娇狂气，你更喜欢哪种呢？”
钱八斤的声音在我耳边忽大忽小。
“第二、个……”
梦中的纯白色铃音，是我最喜欢的类型。俏皮、可爱，还有些小心机。最重要的是，她拯救了颓废的我，让我从黑暗中挣扎逃脱。
但，那只是虚构的啊。妹妹什么的，都是假的啊。那我，这个百无一用的妹控，又算什么东西？
“哦？那是我以江可儿为原型制作出来的性格呢。看来你果然很专一啊。”
他点点头，微笑着。
“不仅性格相同，连细节都差不多呢。举个例子，早上都喜欢冲澡。啊哈，是不是太明显了啊？”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被蹂躏得面目全非。不想再忍耐了。撑不下去了。到极限了。
“恶心……”
从嗓子里冒出干呕的声音。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想要呕吐。把所有的东西都从肚子里挖出来，平铺在地面上。
我捂着胸口，跪下，眦目欲裂。强烈的不适感冲到胸口，巨大的压力逼我低下了头。黄白的秽物，夹杂着猩红的光，从口中倾泻而下。
“哥哥？”
远处，急切的声音在担心我。
“哥——”
靠近我的这个家伙却一脸笑容，嗲嗲的声音令人发颤。
假货。假货、假货！假货就该被查处！这么恶心的东西，必须要销毁才行！
站起来。睁开眼。擦嘴角。然后，仰头。
“……死。”
我举起手，朝着天空张开五指。仿佛有所回应般，羽翼的能量正在转变为攻击形态。我能感觉到它的兴奋。
这次使用过后，你怎么吞噬我的身体，都可以哟。
我已经，自暴自弃了。
所以在此之前，先把赝品，全部清理掉吧。
睁大双眼，牢牢锁定自己的目标，然后，一拳轰出。
3
闪过对方的劲道，同时出拳。紧接着身体横移，避过飞踢。不过一个眨眼，就做出了四种不同的应对策略，并挑选出最好的方案。
有力量，真是好啊。随心所欲地进攻、防御，将对手的一举一动预测出来。我是个强者！我拥有强大的实力！
原来的我真是个蠢货啊，这么美妙的力量居然放置不用，真是太蠢了。现在，就让我好好地将它发挥出来，去征服我的对手！
原本没什么肌肉的身体发出“嘭嘭”的细微炸裂声，而知觉也比过去敏锐了不知道多少。我能感觉到即将到来的攻击所产生的气流。
左边的防御。
“呀！”
敌人发出了讶异的叫喊。
右手侧的进攻。
“呜……”
接着是细微的悲鸣。
你只有这点能耐吗？让我把灵魂献给恶魔的人，只有这些能耐吗！
无聊，无聊！如果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那就找下一个人！
我一撇头，捕捉到了另一只猎物。是的。他们不再是人，只是活着的猎物而已。不管是谁，让我击败吧，让我享受一番吧，呵呵……哈哈哈！
“白羽，你在做什么？”
程……程什么来着？不管了。
“你，要做我的对手，对吧？哼哼……”
“他已经被控制了，不是白羽！木族的小姑娘快跑！”
不远处，还有声音。啊，活生生的美味，真是让人垂涎三尺啊。一个，都别想跑。
“啧……早点把你干掉就好了，留下来果真是祸害。八斤，我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一起上吧？”
又有人在说话？还把我当成目标？呵呵……有意思。
背后阴风袭来，我猛地跳到半空。已经被我击败的那个女的好像又能动了；看这个势头，她的能力似乎提升不少，但是没有了活人的气息。切，不是猎物吗。
“先把你碾碎再说。”
双手聚起一大股元素，强硬地掰成两瓣儿投掷出去。但这只是幌子——我已经虚晃到了敌人身后，准备给予他致命一击。
不过突然出现的粗大藤蔓却挡住了我的进攻路径。这不是属于眼前之人的力量。
“江海波，我们暂且休战，把白羽制服再说，否则谁也活不了！”
原本是敌对双方，却因为我而暂时结盟？这个世界真是讽刺啊！我变成这样的原因是什么，你难道忘了吗？！
杀……杀，杀！我倒要看看，你们几个人的围攻会有什么效果！
“凰夫人，你呢？”
“我也……参与。可儿，麻烦你照顾一下南离。”
哦，哦哦！现在是几个人对付我？二、三、四……五个，五个！哈哈哈，不管黑的白的，只要遇见特殊情况，一致对外？
有意思，着实有意思！这些人早就忘了刚才的走投无路，这些人只会顾及眼前的利益！所有人都是一个德行的话，就让我把你们统统杀了！五行世界不需要你们这些人渣！
没有言语的，我选择优先冲向隐患最大的敌人。她的周身环绕着一圈烈焰，看起来很强大，其实只是摆设。
“别想得逞！”
紧跟在我身后的是那个没有活人气息的玩偶。真是碍事。
回身挡开她的突袭，忽然发现有什么细线正缠绕着我的身体。目光一扫，原来是那个江海波搞的鬼。
这些用水制成的细线虽然不起眼，但硬度极高。我我无法阻止它们陷入皮肉。这种钻心疼痛的感觉真让人不爽。被割裂的皮肤凸出几道血痕，腥味从手臂处飘到鼻腔。
“真……不赖啊！”
全身的肌肉缩紧、蓄力、爆发。嘴里发出了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咆哮。以最快速度摆脱傀儡的纠缠，站在江海波面前，疯狂地击打。
羽翼当中蕴含着极大的能量，但我依旧毫无原因地痴迷于身体的动作。或许这才是我真正的性格。
被巨木缠绕，挣脱；被火焰吞没，冲破。我的攻击他们无法躲避，我的防守他们也不能打碎。不在话下，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完胜近在咫尺。
有没有更厉害点的？有没有能让我认真起来的？
将八斤的手臂折断以后，场面只剩下那个姓程的女人。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家伙不好对付。
“白羽……”
她叫着我的名字。这是在求饶吗？
“求求你，变回原来的样子吧！你现在这样，太、太可怕了啊……”
她的声音在颤抖，而那并非是演戏。
“实力变强了固然好，但是、但是这种狂傲，我会受不了的……”
她的脸变得通红。拖延之计？希望我怜悯她？
没用。
“既然已经成为了敌人，就别那么多废话。”
你逃不开的，没有任何可能闪避的地方。刚才奋起战斗的四个人加一个傀儡，已经被我用不同的方式打败；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了。
一步，两步，三步。
五米，四米，三米。
“哥哥！别再这样下去了，醒醒吧！”
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声音出现的方向。说话的人是半蹲在昏迷男人身旁，那个发育未完全的幼女。
这个人是谁？她为什么要阻止我？我的脑子忽然有点混乱。记不清，根本没有印象。
“哥哥……”
她站起身，一步步地走近。我感受不到任何的敌意，但身体却自然而然地紧绷起来。
“你果然失去记忆了吗。平时温柔的你，是不会做出这种过分事情的。”
“你究竟是谁？”
“你忘记了吗？我是你的妹妹，白铃音啊。”
？！
什么……
什么，什么！白铃音？这个名字……这个名字！
“不、不可能，白铃音，白铃音……她已经，已经……！”
她已经不存在了！这是我唯一刻骨铭心的事情！她只是被创造出来，蒙蔽我的假象，她是虚幻的，假的！
“站在你面前的人，就是你的妹妹，铃音。哥哥，快点看清楚吧，我就在你身边，一直都在你身边……”
她露出了可爱的笑容。这是我想要守护的，甜甜的笑容。
“不！！”
这一切都是幻觉！我要打破它，我要将它碎尸万段！我要让这些统统消失！
“哥哥……”
她张开了双臂，闭上眼睛。
“如果妹妹能够帮你的话，哪怕是这样，也绝不后悔。”
4
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停地倒退，用双手捂住了脑袋——不如说是狠狠地拍打着它。好痛苦。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现在的感觉。
白铃音。我从来都没有忘记她，即使身在水族，发生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我也无法忘记那个温柔贴心的妹妹。
忽然有道白色的闪电飞驰而过。没错。绝对有什么契机，才让我对她的印象如此深刻。因为我是妹控？不。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对江可儿的感觉应该同样深刻才对。
铃音和可儿不同。后者是当成女孩子去爱惜，想要守护的人；而前者还是不同意义上的重要。好像，至今为止的事情，都与铃音有关似的。
思考……仔细思考一下，绝对会找到答案。记忆深处，那个白色的影子，卓卓而动……
啊咧？我不是被羽翼控制了吗？现在却是我在控制思维。这么快就失去效力了吗，羽翼。
“危险！”
耳边传来可儿的疾呼。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什么东西，却无法躲开。身体虚脱般滞留在原地，任凭那飘悠悠的远距离攻击正中靶心。
表面上是人的手臂，内里却隐藏着极端的杀机。无声的爆炸波动着空气，将我从这边推到了那边。
“咳、咳……”
血，从嘴角流出。想把它舔起来，咽回肚子里。意外地发现，没力气做。
攻击我的显然是人偶铃音。她从被我打倒的地方站起身，因为战斗而蓬乱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她用右手捂着血淋淋的左臂，脚下踢出去的石子儿发出“嚓嚓”的杂音。
“哥哥，怎么可以逃走呢？我还没有玩够呢，被哥哥打败那种事情，不可能的，对吧！”
这是八斤在控制吗？不对，感觉更像是她自己的意识。为什么傀儡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心灵？她真的只是个人偶？
我好像提出了非常愚蠢的问题。那条飞来的手臂，不正是她的吗。
“我呢，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的姐姐对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很嫉妒啊，自己比她们晚出生那么久。但是现在我却觉得，真好！她们已经完成任务了，死了！我可以独吞哥哥的身体，啊，啊！哼哼、哈哈哈……”
病态的表情，病态的话语，病态的笑声。从她显露出的半边脸，我能看到无限的杀意，以及情欲。这家伙，比刚才的我还要疯。
羽翼啊羽翼，你也太短小了吧？再持久一点就能把残局收拾了，变成现在这样，怪你还是怪我？
“哥哥在想事情吗？呼呼，可爱的妹妹就在你身旁，你一眼都不看，真冷淡呢。”
我吓了一跳，连忙向侧面挪移身子。她什么时候靠近的……瞬间移动？
然而当我向她伸出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边并没有任何人。幻觉？
怎样都无所谓了。我还没有倒下，我还没有输！如果就这么让她杀掉，岂不是圆了江海波的春秋大梦？就算玉石俱焚，我也不要栽在这个叛徒手里！
“我要，杀了那个混蛋……”
喉咙的确在震动，可是我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杀……杀，杀，杀！”
狂乱地挥舞着手臂，试图将眼前的白铃音击倒，却徒劳无功。她伸直仅剩的手臂，抓住了我的肩膀，猛地将我按倒在地。
“滚，给我滚开！滚啊！”
奋力踢腿，挥拳，甚至用牙齿撕咬。可我依旧没有任何实感。我好像一直在与空气进行纠缠？
当我猛地咬住自己的胳膊时，剧烈的痛感将我带回到现实世界。哪怕只有几秒钟，我也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程楠茜的表情尽是畏惧。凰夫人满是怜悯。江海波诧异而又喜悦。八斤很淡然。可儿低下了头，双手抹着眼睛，抽搐着肩膀。所谓的“对手”——人偶铃音，早已经失去了动作，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目了然。我正在发疯。发疯的目的，是为了自杀。
“我”杀了我，究竟是什么感觉呢？听上去很哲学的问题，实际上一钱不值。这只是胆小地寻找借口罢了。
我最初的精神支柱，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接下来，身边的家人也一个个倒下、死去；最后，空洞的世界只剩下了可儿，还有个生死未卜的江雨冰。
更可悲的是，由于记忆被修改，我连自己是怎么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父母是谁，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黑历史，都完全不知道。那些，全部都是假的。
我的生存空间是别人施舍的，世界连“自生”的权利都没有给我。那么，结束的权利总要属于我吧。
所以，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自灭。
“那就快点结束呗，何必大费周折。”
我对自己说。
“嗯，那就快点。”
自己回答了我。
眼前突然出现了白昼般的光芒。这感觉就像是进行结局已知的时空旅行。我在自爆吗？或者说羽翼在释放最后的能量？
怎样都无所谓了。快点死吧。快点死吧。快点死吧。快点死吧。快点死吧。
求你了。
5
一股不可能出现的温暖笼罩了我。羽翼绝不可能有这种温度。好熟悉的感觉，好安心的感觉。就像包裹在美妙的水汽当中，享受着桑拿浴。
不对！这究竟是什么？这不是灭亡的感觉！
“少爷，寻死之前，请裁定我的罪行。你忘记与我的约定了吗？”
那是货真价实的，可儿的声音。没有哭腔，只留下纯粹的温柔，温柔得让我想要抱紧。
罪行……是指她和江雨冰害死吴狄的事情吗。虽然心中很痛，但我尽量不去回忆那件事情。我很清楚，这只是她的缓兵之计；但内心却无法下定决心挣脱她的怀抱。
“无罪释放，可以吗。”
“不行哦。少爷不公正的判罚，我这个陪审可是要双手反对的。”
又是被告，又是陪审，你还真是任性。
“没错，可儿就是在任性。这么任性的女孩子摆在你面前，也要无视吗？不好好调教一番太可惜了呢。”
小恶魔什么的，可真让我头疼。就连死的权利都不分给我吗，盖亚？
啊，不好。
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白光逐渐消散，羽翼的力量又一次被大地之母压制下去。我刚刚居然重拾了对盖亚的信仰，真是致命的错误啊。
怀中的可儿露出甜美的微笑，同时在说着什么。我已经无法听见声音，只能从模糊的视界中读出，那是“欢迎回来”的口型。
一切，都结束了？
水族家主突然暴毙。火族家主成了残废。木族家主被打得失去知觉。土族家主逃之夭夭。这场所谓的战争，到底是谁赢了？
看到最后，我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也许这才是战争的本质——没有赢家。
“该我们算账了吧，江海波。”
此时此刻，凰夫人支撑身体，晃着身子站了起来。现在还有这种力量吗？或许……她一开始就没被我打败，只是装成无力再战的模样，保存实力。
“哦……有了意外的收获，就必定会被意外所击倒吗。”
江海波几乎失去了战斗意志，瘫坐在原地等死。难道他就这样认输了？
“喂，小子。你听好了。”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渗透鼓膜一般，直达我的脑海。
“我没有输给任何人。我只是败在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上。为了水族大业，我忍辱负重，走到今天，却还是功亏一篑。不得不称赞你一句，从开始到结束，你的成长令我惊讶。程树森输给了规矩，大哥被情感束缚；你，才是最强的对手。”
死之前也不忘给自己强行吹牛，还真是我认识的江海波。
凰夫人拖着沉重的身体，不停地向前挪移。她所剩的力量甚至无法发出简单的远程攻击，只能向对方一步步走去，在近距离给予致命伤害。
“这不是为了给河水哥报仇……只是，要将毒瘤清除。”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同时因剧烈的疼痛而抖动身体。大人做事情真的很逗，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找理由。要杀就杀，何必这么多道理。
“杀了你，五行再无祸害！”
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凰夫人举起了手。
然而，突变再生。
“既然木族已经被规矩束缚，那就要束缚到底。谁让木族的规矩如此呢。”
两个脸型与程树森很相似的人，站在了她的面前，犹如门神般不可侵犯。
“大伯、三叔？你们怎么……”
程楠茜发出惊呼。这两个人，是木族本家的元老吗。
“家主与江海波做过约定，帮助他取得水族权力。虽然江河水已经去了，但目的还没有达成。我们不能失信于人。”
稍显老迈的人郑重其辞。
“不可理喻！你们，简直迂腐！”
凰夫人气得冒烟，但又无可奈何，抬起的手也只能无力地摆下。接着，她像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双膝一歪，跪倒在地。
“我真没想到自己还能大难不死。”
轮到江海波趾高气扬了。他仿佛找回了原本的自己，甚至在地面上甩甩被污泥玷污的白大褂。
“世事难料啊！哈，真是谢谢你们这群老顽固了。”
口无遮拦，毫无后顾。连我都感觉不可思议。虽然能从程楠茜的所作所为窥得一二，但今天算是彻底见识了。
“别得意忘形，只是将你救出去而已。当你成为水族家主的那一刻，我们绝对会登门造访的，呵呵。”
稍显年轻些的家伙满脸疲惫，但依旧逞强说出了这么多的话。
……
江海波、程树森与八斤被带走了。傀儡的尸身没被处理，大概已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耿南离重新苏醒，但仅仅几秒又昏了过去。
原本漂亮的花园，被摧残到现在的样子。阵风吹过，尘土飞扬，甚至蒙蔽了蔚蓝的天空。燃烧殆尽的残渣、水土混杂的烂泥，让人不忍直视。
残局。惨剧。
“哥哥，啊。我这么称呼少爷，没关系吗？”
不知依偎了多久的可儿轻声询问。虽然听觉没有完全恢复，但这么近的声音已经可以听清楚了。
“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哦，小傻瓜。”
其实心还是很痛的。而且一直想不起来，那句重要的话。梦中的白色人偶，在最后背叛了她的主人，向我透露了某种重要的信息。
是什么……？
“哥哥，你还想自杀吗？”
嗯，突然问这个事情干什么。
“不想了。自杀需要的勇气太大了，一般情况根本做不到。”
原本以为那些想自杀却无法做到的人是胆小，现在终于明白了。当光芒包围身体的时候，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杀死自己”的念头，只是催促着“快点、再快点”。
现在想来，真的很后怕。
“哥哥，最喜欢了。”
柔软的嘴唇封住了我的嘴唇。
啊。
终于想起来了。梦境崩塌之时，我吻了人偶。在那之前，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哥哥……千万不要，轻易地……相信别人……这个阴，谋……很精——”
阴谋的全貌，终于被我看到了。一切都结束了。
“可儿，你还有力气吗？”
她的脸红红的。小恶魔在害羞呢。
“嗯。”
我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依旧是那么顺滑。
“一起收拾残局吧。”
我努力调整嘴角的位置，试图展现最帅气的笑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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