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警示鼓小组。”
塞西留斯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了几个简单的手势。
就在这些简单的手势之后，那些在赫尼多附近扎营的佣兵便从最初的嘈杂之中抽身，纷纷拔出武器或穿戴盔甲，迅速的进入了战斗状态。
只要有着队长和副队长这两个主心骨，这些常年混迹于大大小小战场的老练佣兵是不会轻易陷入慌乱状态的。
哪怕眼下的袭击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我知道，有不长眼的家伙来攻击我赫尼多了。”
佣兵队长的脸上满是不耐的表情，似乎距离暴走只有一步之差。
“能听到我声音的兄弟们！！！”
突如其来的怒喝将莫德特自恍神中炸醒。
定睛看去，那有着巨魔血统的佣兵正用着自己的大嗓门尝试聚集并调度自己的部下。
“身上带着家伙的！能够直接开打的！向着骚动的方向前进！散兵作战！直接投入战斗！”
“身上没带家伙的！立刻武装！立刻给我武装！各自以小队为规模集合后立刻投入战斗！”
“塞西留斯！”
“是！队长！”
“给我备马！”
“是！”
就和在灰风镇发生的一模一样，在混乱的战斗间隙，通讯基本都要依靠这样的大嗓门来进行。
虽然正规的军队都会在战前设定好最小的作战单位，并提前进行大量的训练以让单个的士兵与整个团队完成磨合，但组织相对更加松散些许的雇佣兵显然不在此列。
虽然赫尼多提到了“以小队规模”这样的关键词，但所谓的一个小队很有可能就是4到5个相互熟知的佣兵聚集在一起滚进战场而已，并没有更大的战术价值。
但是，眼前这仿佛灾难重演一般的场景仍让莫德特产生了「下一刻会不会就到了法术轰炸的时候了？」的错觉。
好在，对之后记忆的生理层面的厌恶毫无悬念的压倒了学者特有的活跃想象力。
但随之而来的反胃就迫使莫德特双手捂嘴，以防止自己的所剩不多的体力被呕吐所消耗殆尽。
他可是知道那种滋味的——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像是要把内脏都一并呕出来的剧烈干呕。
可恶。
可恶啊。
就是因为那帮该死的混沌，自己才会受这么多的罪，自己的家人才会——
可即使是抱怨与仇恨也勾起那心底溃烂的伤口，而那又将挑动脆弱的消化系统；无奈何下，莫德特只能将回忆的盖子狠狠关上。
年轻人的眉头因为烦躁而挤压在一起，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尝试着远眺起被帐篷三角形棚顶所遮盖的地平线，就和过去一样，继续着学者们的通病——思考。
而他目前所面对的问题也颇为简单。
在这样的荒郊野岭，究竟是谁在袭击一支规模如此之大的佣兵队？
·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群人。
他们坚信这世界一无是处。
他们坚信这世界上从无救赎。
他们坚信女神不过是高悬空中的无根苍天。
他们坚信精神永远也无法凌驾肉体，他们坚信人类的情感也不过旷古间微不足道的片叶。
他们坚信真正能够将深陷于教条、阶级与绝望之中的旧世界送往放纵的彼岸的，只有混沌。
他们不追求什么东西，甚至连魔物也无法真正理解这帮“人类”的想法。
他们只追求毁灭。
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希望被混沌侵蚀包裹，随后归于寂静的毁灭。
帝国的律法从来无法定义疯子，于是恐惧与厌恶，战争执政大厅与圣座一齐将这些狂徒扫入了逆反唯一神派拉女神信仰的邪教徒之中，让整个帝国再无他们的容身之处。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仍然顽强的生存着。
不是为了生存而生存。
而是为了毁灭而生存。
——就像现在一样。
“后退！后退！后退！”
穿戴着护足的双腿踢翻了篝火，虽然那并不足以让夏季的长草就此燃烧起来，可却也足以点燃周遭的营帐。
第一批发现入侵者的佣兵们正在后撤。
他们一路自营地的入口退入搭满帐篷的草地，由于组成人员大多数都是农民兵，所以即使已经开始有新的佣兵加入他们的队列，这群士气低下的农民们也没有向着敌人发起进攻的胆量。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敌人。
就在佣兵们的正前方，在那开始因为火焰而燃烧起来的营帐之中，数百道人影正向着瑟缩的人群推进着。
那些家伙看上去实在诡异。
年龄有大有小，性别也有男有女；但无一例外的，这群入侵者都未着片缕，而是直接将最原始的人类胴体暴露在夏夜的稍有些微凉的空气之中。
他们的面部被做工粗糙的铁制面具所覆盖——但那并不是被戴在他们脸上的，而是极为疯狂的使用了铆钉，将那沉重的铁制面具直接镶嵌在那些疯癫者的皮肉之中。
随着身体的运动，那些铁面具也会随之一起振动，就好像随时都会撕破肌肉而掉落在地面上一样。
不要说那些入侵者了，就连佣兵们也望之生痛。
因为他们完全能够想象到面具脱落之后的血腥后果，以及过程之中的可怕疼痛。
而在他们的手臂上，两具卖相不好的生铁利爪护臂被以同样的方式镶嵌在肌肉之中；但不同于那象征意义大于实用意义的铁制面具，这一次，这些生锈了的护臂与其上卡死的三道数十厘米长的利爪确实的为他的主人带来了唯一的保护与杀伤敌人的武器。
“该死的，我们找不到他们，他们就自己找上门来了吗？”
不似那些已经开始想着要不要先跑一段路的农民兵，隶属于银色长枪的正规佣兵们已经认出了这些赤.身.裸.体的家伙正是队长赫尼多所寻找着的目标，但苦于农民兵们的不断后退，这些形单影只的正规佣兵们也不敢就那么直接冲入敌阵，展开搏杀。
虽然锁子甲和手中的圆盾能够确实的保护住他们，但越是老练的佣兵，就越是明白邪教徒的秉性，反而可能比某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农民兵更加束手束脚。
杀死他们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这些邪教徒从不怕死。
或者说，死亡，才是他们所追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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